夜色中的蓮池,燈光照射下波光凌凌,波光反射到遊廊上,忽明忽暗的色彩渲染着那幾乎映入牆中的纖瘦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的,涼涼的,沒有絲毫生氣。
喬啓疏看着那個影子,良久,他卻選擇瞭如同沒有看到一般,轉過身,慢慢的朝自己的書房裡走去。
“喬啓疏!”陳靜好的聲音突然響起,每一個字,都夾着濃濃的恨意。
喬啓疏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陳靜好,而是靜靜的站着,只留給陳靜好一個冷漠的背影。
“你害了我不夠,還要害我唯一的養女!”陳靜好尖叫着,“靜秋到底有什麼錯,有什麼錯!”她像是突然瘋了一般,圓潤的雙手緊緊抓着遊廊的欄杆,指節一根根分明的透出來,如同白骨包裹着一層雪白的皮膚一般,映照在湖面上,陰森森的,反射着她漆黑的,隨風飛舞的髮絲和青白的面龐。
“她沒有錯,只是和你我一樣,生不逢時。”喬啓疏的聲音很冷,沒有絲毫動心。
陳靜好愣了愣,和他們一樣,和他們一樣,這句話,沉沉的打擊在她胸口。她晃動着身子,彷彿下一刻就要掉進湖裡去,連叔遠遠的站着,朝着身後的幾個人做了個準備的手勢,但是,陳靜好並沒有掉下去,她突然笑起來,踉蹌的後退兩步,靠在牆上望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口中喃喃着一些誰也聽不清的話。
可是,喬啓疏卻彷彿聽懂了。
“她沒有錯,長安更沒有錯,林雨從來都沒有欠過你,陳靜好,我害了你一生,也害了自己一生,如今再把喬笳搭進來,你覺得夠了嗎?如果不夠,以後衝着我來,不要動我的女兒和我愛過的人,如果夠了,我請你收手,你做的一切,我不會告訴老夫人,你仍舊是我喬啓疏的夫人,我們相安無事,就在這個活死人墓裡彼此終老。”喬啓疏緩緩鬆了口氣,提高聲音,終於看向了陳靜好。
陳靜好驚訝的望着他,一臉的難以置信,她喃喃着,“你知道,你全部都知道!”
“喬家如果沒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他們的行動怎麼會這麼準?喬家如果沒有人給皇室出主意,那個叫杜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盯上我的女兒?陳靜好,你還是這樣,做事的目的性總那麼強,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我就是要讓你發現,要讓你親眼看着你的女兒和我一樣不幸!憑什麼,憑什麼不幸的一定是我,我給了你那麼多,我把整個陳家給了你!可憑什麼是你的女兒來享受這一切,憑什麼!”陳靜好沒有等喬啓疏說完,瘋了一般的尖叫起來。
是的,是她給那個人通風報信,告訴他們長安的一切,是她給皇室出主意,讓他們對許長安下手,因爲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犧牲這麼多沒有換來喬啓疏的一點兒愛情,不甘心眼睜睜看着自己犧牲一切換來的財產給了林雨的女兒!她恨林雨,恨林雨能夠得到喬啓疏的愛,恨林雨能夠幸運的再嫁給許之光,恨林雨居然給喬啓疏生了個那麼好的女兒,恨林雨擁有的一切,因爲那些,都是她拼了命也得不到的啊!
她養了宋靜秋,她想要宋靜秋繼承喬家的產業,她以爲這樣她就不會輸。可是許長安出現了,那個林雨的女兒出現了!她一次次的想盡各種辦法想讓她死,可她就是死不了!而且她居然和林雨一樣,得到了更好的男人愛她,得到了全部喬家人的愛!
爲什麼,爲什麼,明明付出的是她陳靜好啊!她卻爲什麼什麼都得不到!
陳靜好順着牆面,跌坐在地上,剛剛的高貴嫺雅,雲淡風輕早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是一個不甘的,飛蛾撲火的女人……
“送夫人回去吧,把她那些香扔了,都不是好東西。”
恍恍惚惚的夜色中,只剩下喬啓疏帶着嘆息的聲音。
是他對不起陳靜好,也對不起林雨和長安,所他必須保住陳靜好,不能讓長安知道,劫持她的並非佟夢蓉而是陳靜好,不能讓長安知道,攛掇穆晴製造車禍的也是陳靜好,不能讓長安知道,在白沫和白芷君背後動手的是陳靜好,更不能讓長安知道,讓盛櫪不信任她,甚至劫持盛傑的,都是陳靜好。
她不過是想毀掉長安的幸福,不過是想看到她和自己一樣不幸。可她卻不知道,她只是被人利用的一顆棋子,而那個人到現在,卻連面都還沒有露出……
到喬家以後,長安的睡眠前所未有的改善,可給許之光打過電話後的夜裡,長安還是做了個噩夢,半夜醒來,卻倒也迷迷糊糊的又睡過去,以至於早晨差點兒起身晚了,還是張姨特地上來叫醒她。
長安和盛傑要一起走,先送盛傑到學校,再回到自己的學校去。所以匆匆洗臉刷牙,衝下樓梯的時候,差點兒和迎面而來的宋靜秋撞了個滿懷,把宋靜秋托盤裡的藥全部撞在地上,亂七八糟的散落了一團。
“對不起對不起!”長安忙道歉。俯身想撿起來,才發現,那些藥裡似乎有她的,還有老夫人的。
擡頭抱歉的看向宋靜秋,宋靜秋的神情平靜,但目光裡卻分明有些怨恨。長安不明白她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只是畢竟人家費心給自己備藥,還被自己給撞翻,心裡挺不好意思,忙道,“要不,扔了重新弄吧?我,我幫你。”她道。
“的確要扔,不過不需要你幫忙,小小姐先喝了自己的藥吧。”宋靜秋冷淡的說着,叫了張姨來收拾地上的藥,轉身離開了。
長安很難過,總覺得宋靜秋今天的狀態很奇怪,一擡頭,發現喬笳的神情也很奇怪,而且居然在目送宋靜秋離開。她心下猛然一驚,難道……
還沒想通,就突然聽到老夫人在喊她,“長安,快點兒吃早飯,你還要送你去學校!”
“哦,是,這就來了。”長安匆匆走過喬笳身邊,分明聽到他喃喃着‘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