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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在場衆人一片譁然,這到底是皇上賜婚,對象又是國師,他竟然敢單方面宣佈賜婚無效?
陳老太爺當即黑了臉:“武寧侯,你是要害死如意不成!”作爲女兒家,不管是不是他爹宣佈的,如此退婚,都會被人認爲猖狂不守婦道,往後去,誰還拿她當好人家的女兒,誰還敢娶她?
武寧侯只死死抓着魏如意的胳膊,朝陳老太爺笑道:“您言重了,實在是皇上厚愛,本侯也是別無它法了。如意福分淺薄,國師大人卻是皇上愛將,本侯哪裡敢讓如意去毀了國師大人?”
陳老太爺看他巧舌如簧,氣得要上前去動手,好歹被陳定給攔住了。
陳定一面拉着陳老太爺,一面冷冷盯着武寧侯:“如意自己願意嫁,國師大人也願意娶,武寧侯這樣做,豈非多此一舉?”
“陳將軍此言差矣,婚事講究父母之命,本侯乃是如意生父,她的婚事便是本侯來做主。”武寧侯看着場下站在的陳定,雖然還是有些畏懼這個曾經的大舅子,但他今兒不論如何,也要把話說清楚,逼着樓衍去找皇上把這婚事給退了。
陳定看他如此不顧魏如意死活,只朝魏如意看過去,卻見她站在一側,一句話也沒說,目光好似隨意的望着前方。
見她這樣,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不過魏如意遠遠的看到站在廊上面帶焦急的汝南王和雲丞相,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汝南王和雲丞相沒發現她的目光,只看了眼這裡的熱鬧,才低聲道:“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
“雲康膝下就只有雲冕這一個獨子,平日最是疼寵,可禮部方侍郎又是你我的人,如今方侍郎那兒子方健竟然對雲冕做出那等禽獸不如的事,一點兒挽回的餘地也沒有,你說能怎麼辦?”
汝南王起初還不知道方健竟然幹出這等事來,等他說完,只暗罵個聲蠢貨,纔看着雲丞相道:“那方侍郎的女兒很快就要嫁入瑞王府做瑞王妃了,方侍郎往後只怕也會跟着瑞王和劉才人一派,與其如此,倒不如現在就舍了他,讓他去做替死鬼,消了雲尚書的怒氣就是。”
雲丞相何嘗不想這樣,瑞王是個殘廢,就是給他權勢都扶不起來,方侍郎若是投靠了他,對自己來說就基本沒用,可現在問題已經不僅僅是犧牲一個方侍郎就能解決的了。
“問題是,雲冕醒來後,說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陳家的女兒陳言袖害的,而且……”雲丞相遲疑起來,汝南王面色一沉:“有什麼話還不能說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現在能幫你我的,只有你我自己!”
雲丞相重重的嘆了口氣,才恨鐵不成剛道:“那雲冕還說,是昊兒唆使他去接近陳言袖的。”
“怎麼又把雲昊扯了進來?”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昊兒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說當初是氣不過武寧侯當着陳家人的面休妻,所以想要小小的報復一下陳家人,哪裡就想到竟扯出這麼多的事情來,現在雲尚書把這件事全算在了昊兒身上。”雲丞相說完,朝不遠處看了眼,禮部尚書雲康跟夫人正坐在一角,臉色都是沉沉的,似乎十分的不開心。
汝南王聽着,只恨不得掐死雲昊纔好。
“他辦事一向乾淨,如今居然惹出這樣的麻煩來。”汝南王說完,看到雲尚書忽然朝他們這兒看了過來,眼底帶了些許的冷意和警告。
汝南王眼睛微微眯起,只看着雲丞相:“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我……這……”雲丞相咬咬牙,面對汝南王咄咄逼人的眼神,這纔不得不將真正的原因給吐了出來:“王爺可還記得,十年前,皇上曾在南巡時,寵信過一個有夫之婦?”
汝南王面色一暗:“這你還敢說?”
“可問題就出在這兒,當年皇上讓我去善後,結果沒想到……”
雲丞相一張老臉也生出幾分羞愧來,看汝南王那越發皺起的眉頭,這才爲難道:“我也不想的,可那婦人真是天生的狐媚子,我這才一時糊塗,將她帶回了府,只跟皇上說她已經死了。可誰知,這兩日她男人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找到了京城來,而且消息竟傳到了雲尚書的耳朵裡。雲尚書因爲昊兒和方健害了他獨子的事,打算揪着這件事不放了,我這纔想着趁着這次宴會他肯來,你能幫我私下找他說說……”
這話說完,汝南王聽得都是一身冷汗。
他這不僅是玩弄皇帝的女人,還欺君罔上,這是死罪!
雲尚書今日肯來,估計也是收到了什麼消息纔過來的,今兒這裡怕有局正等着雲丞相往裡鑽呢!
汝南王看着他,只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臉上:“我竟沒看出來,你竟還有這樣的色膽!這次的事,你自求多福吧。”他說完,轉身就走,皇上最近對他也是越來越挑剔,不喜歡的心顯而易見,這時候他要再沾上這事兒,怕不僅保不住雲丞相,自身都難保。
雲丞相立即拉住他:“這事兒我若是能自己解決了,又何必來求王爺?”
“雲尚書好歹是雲家同門同宗,與你也算是表親,實在不行,你自己去求上一求吧。”
汝南王是徹底不打算管這個大舅哥了,就算雲家根基深厚,可再深厚,能敵得過皇上一句殺無赦?
以前皇上寵信雲家,重用雲家,可自從有了樓衍後,皇上想要整治雲家,收攏政權的心已經越來越明顯,他現在可不敢往刀口上撞。
魏如意看着汝南王與雲丞相如預想般不歡而散,脣瓣的笑意這才大了起來。
武寧侯正與陳家人爭執着呢,就發現魏如意居然在笑,不由道:“如意,你也是認同父親的,對嗎?既如此,你就好好勸勸你外祖父和舅舅……”
“父親的話,如意不敢違背,但聖上的話如意更加不敢違背,如若父親非要擅自做主退了這門婚事,請恕女兒情願一死,以全忠心。”說完,扭頭就抽出簪子朝脖子刺去。
衆人嚇得倒吸一口涼氣,武寧侯也嚇住了,他全然沒想到魏如意居然這樣烈性!
姜棣遠遠看着,腳步便要衝過來,好在陳定已經快速捏住了魏如意的手腕,將她的簪子給奪走了。
“如意,你父親與你開玩笑呢,哪能在你的及笄裡上,把你逼死?”陳定黑着臉跟武寧侯道。
武寧侯知道這是一個臺階,可順着下了後,婚怕是退不了了。
他看着被陳定拉住的魏如意,這才咬咬牙繼續道:“我沒有開玩笑……”
“那侯爺就是對我有所不滿了。”
清冷的聲音傳來,在場的衆人齊齊起了身扭頭看去,便見一襲銀白色長衫的男人緩緩走來,五官皆是柔和的,卻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寒意,鳳眸所及之處,更是讓人不得不立即躬下了身。
武寧侯本以爲,他絕不會來。
陳老太爺看着樓衍,沒多少好感,卻也沒多說什麼,甚至他私心裡也是不贊同這樁婚事的,可就算要退,也不能是武寧侯這樣子的退法。
樓衍沒有理會旁人,走近了纔看着魏如意道:“魏小姐,我來替你插簪。”
魏如意眼眶一熱,他前兩日還傷的那樣重,今天就能好了嗎?
武寧侯立即上前一步,道:“國師,今日這件事……”
“侯爺與其在這裡開玩笑,不如抽空去前院看看?”樓衍淡淡望向他,冷清的目光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殺意!
武寧侯背脊一寒,朝野上下傳言的他乃是皇上手裡的利刃,殺人於無形他是聽說過的。
他牙關微咬,就見管家匆匆走了過來,低聲道:“侯爺,前院有人在鬧。”
“誰在鬧?”
“是個瘋婦,說是要來這兒找男人的……”管家的話遮遮掩掩的,武寧侯聽不懂,如今又在氣頭上,只沉聲道:“說清楚,找哪個男人?”
“找丞相大人。”管家的實在不敢再說,畢竟那個女人嘴裡瘋言瘋語的,那些話兒要是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對於雲丞相,武寧侯自休了雲氏以後,就不那麼巴結討好了,聞言,只不滿道:“那就去通知雲丞相。”
管家見他還不肯往前去,更加着急起來:“侯爺,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
“侯爺還是親自去看看的好。”樓衍淡淡說完,看了眼阿忠:“雲尚書對此事應該也很感興趣。”
“屬下明白。”
阿忠說完,也不搭理武寧侯,自顧自就去雲尚書跟前回話了。
武寧侯一看雲尚書也牽扯了進來,心裡疑惑和擔憂也越來越多,只朝不遠處的榮王看去。
榮王自己沒過來,只金成涵朝這兒走了來,朝樓衍行了禮,才笑道:“下官見過國師大人……”
“若是本尊沒記錯,你已經削了官職被貶爲庶民,當自稱‘草民’。”樓衍冷淡的提醒他。
旁人聞言,都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來。
魏如意難得看樓衍懟人,望着他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樓衍看她如此,眉梢微動,上前兩步,取了放在一側錦盒裡原本用來行插簪禮的髮簪,又從袖子裡拿出一直鳳凰點翠嵌紅血寶石的髮簪來放下:“一會兒用這個。”
“那是紅血石的簪子?”
跟在一側的胡清微立即認出來,旁人一聽,也跟着伸長了脖子看了過來,瞧見那紅色寶石裡好似有璀璨的光澤在流動一般,也都跟着倒吸一口涼氣低聲議論起來:“這就是傳聞只有大齊國君的帝冠上纔有一小塊的紅血石?”
“天吶!”
衆人的驚呼聲,完全掩蓋過了方纔樓衍對金成涵的諷刺,他跟武寧侯都被華麗麗的忽視了。
金成涵面容尷尬的看着樓衍,再看着巧笑倩兮的魏如意,想起前幾日金滿玉和丫環回來的回話,魏如意,你還想跟我鬥嗎?你現在就得意吧,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他陰暗的睨了眼武寧侯,武寧侯雖然不滿,可把柄握在他手裡,只能黑着臉沉沉離去了。
待他走了,魏如意才瞥了眼躲在人羣裡朝她看過來的小夭。
小夭對她點點頭,魏如意的心才落了下來,哪知樓衍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子便將她的視線全部擋住了,幽幽的藥香傳來,魏如意的心都猛地跳了一下。
“你還敢把雲家算計了。”樓衍冷淡睨着她。
魏如意現在只聽着他磁性而低啞的聲音,嗅着將她包裹住根本躲不開的男性氣息,眨巴眨巴眼,小臉緋紅:“衍哥哥,你好帥啊。”
樓衍眉心一跳,看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涼涼看她一眼,轉過身便拿了髮簪來,替她插上,如此便算是完成了插簪禮。
等姜宴跟陳言袖兩人終於分出勝負抱着錦盒趕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魏如意含情脈脈的擡着頭看着替她插簪的樓衍。
魏如意今兒也是一身梨花白的上衣陪着大紅撒花的長裙,站在身材頎長的樓衍跟前,嬌嬌小小的一隻,格外的般配。
陳言袖跟出來的時候,看到他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又看了眼薔薇園中央的人,才道:“你喜歡如意?”
“是啊……”姜宴下意識說完,猛地回過神來,立即辯解道:“纔沒有,你少胡說八道!”
“是嗎?”陳言袖看着他心虛的樣子,也不理他,站在一側望着看臺:“如意是個聰明的孩子,年紀雖小,卻最能分得清這些人情世故。你的心思,她未必就看不明白,但她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也一定給你過你答案。”
姜宴沒說話,如意早就給過他答案了,換做以往,他傷心兩天也早該放下了,如今卻像是着了魔,越想放下,就越放不下。
他垂眸看了眼懷裡的錦盒,這是一早他去母妃那兒要來的,母妃生病了,無法親自來,卻早早準備了這隻髮簪。
“都怪你!”姜宴憤怒的瞪着陳言袖,要不是跟她動手,自己定能搶在小衍前頭的!
“若不是你非要與我過招,怎麼會耽擱?”陳言袖冷淡的戳穿他。
姜宴看她這滿眼不屑的樣子,怒氣蹭蹭蹭的冒了上來,陳言袖只雙臂環胸,冷淡睨他:“怎麼,還要跟我打一場?”
“好男不跟女鬥!”姜宴現在只是想發泄心裡的悶氣而已,哪裡想跟陳言袖真的再打一架,他可不是那等的小氣之人。
陳言袖幾次與他擦肩而過,卻從未仔細看過他,所以也並未認出如今氣得不行的他就是堂堂七皇子殿下,也只冷哼:“好女不與狗鬥!”
“你罵我是狗?”姜宴氣急,陳言袖冷淡掃他一眼,懶得再說,提步就往前去了。
姜宴氣不過,直接追了上去,沒幾步,就發現陳言袖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的望着從轉角走過來的男人,那冷淡的臉上,竟爬上幾抹緋紅。
看到這裡,他忽然明白了過來,順了順氣,走上前冷笑道:“看不出來,男人婆也會喜歡男人啊。”
陳言袖的腳往後狠狠一踩,只踩得姜宴差點沒跳起來。
姜棣剛好看過來,看到跟姜宴舉止親近的陳言袖,目光微黯,只是他現在沒工夫理會這些,一早魏如意送了請帖來蕭王府,他也只是打算來看看的,哪知雲丞相藏着的秘密會在這裡被人揭開。
“王爺,雲尚書現在被雲丞相攔住了,我們還是先過去吧,不然榮王先行一步,只怕非但除不了雲丞相,反而還要讓雲家歸順了他。”凌風在一側道。
姜棣知道事情刻不容緩,也不再理會陳言袖和姜宴,提步便走了。
待他離開,陳言袖纔沒理姜宴朝他看來,卻只看到他冷漠的背影。
他方纔應該看到自己了吧?
他不認識自己了嗎?
也是,自己不過是尋常女子,不如如意狡黠可愛,也不如其他小姐那樣擅於打扮溫婉賢淑。
“男人婆,我看你怎麼嫁的出去!”姜宴疼得錦盒都扔了,捂着腳單腳直跳。
陳言袖心裡悶悶的,也懶得再跟他多費脣舌,轉身便走了。
姜宴看她居然就被這樣走了,更是火冒三丈,可一轉身看到魏如意和樓衍已經行完了插簪禮出來了,又看了看落在地上雜草裡的錦盒,彎腰小心的撿了起來,輕輕拍乾淨上面的灰塵,也一個人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魏如意不知道姜宴的到來,行完插簪禮後,接下來就是看好戲了。
她從臺上走下來,始終跟在樓衍身側,不過她腿不及樓衍長,他走一步,她要走兩步,直走的氣喘吁吁。
樓衍側目看着她這模樣,腳步這才腳步放緩了些。
“多吃飯。”樓衍忽然道。
魏如意不解的看着他,他只幽幽飄來一句:“長得高。”
長得高……得高……高……
魏如意覺得自己受到了成噸的傷害,她是因爲年小才這麼矮好嗎!
胡清微沒忍住笑出了聲,旁人立即都離她遠遠的,敢笑國師?
胡清微看着鳥獸散的衆人,尷尬的笑着想要走近,衆人卻是退的更遠,讓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麼天大的錯了,就見魏如意停了下來,朝她笑道:“姐姐,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胡清微忌憚的看了眼冷着臉笑也不笑的樓衍,嚥了咽口水。
魏如意反應過來,這才上前一步拉住她道:“國師大人很平易近人的。”
衆人咋舌,平易近人?閻羅王只怕都比國師平易近人,誰不知道樓衍是出了名的除了皇帝誰的面子都不給,說他平易近人,還不如說他目中無人。
樓衍聽到魏如意的話,眼底浮上些許笑意。
也不再多言,直接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陳定和陳老太爺才終於追上了魏如意。
“外祖父,舅舅,今日招待不週,是如意之過。”魏如意立即行了禮。
陳老太爺看他這可愛又乖巧的孫女,半分責怪的心思都沒有,只心疼她:“如意,這個國師可不是什麼善類,你想清楚了?”
陳定也道:“今日你父親的行爲雖然不當,但我們私心裡,也覺得這樁婚事不妥,雖然皇上目前不肯答應退婚,但只要我們陳家再出面,他一定會答應的。”
魏如意聞言,心裡一急,忙道:“如意就想嫁給國師。”
“這……”陳定跟陳老太爺對視一眼,陳老太爺只朝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陳定只得道:“如意,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還不懂。”
魏如意只覺得他們有些奇怪,不過好似方纔樓衍替自己行插簪禮時,他們就不見了,方纔是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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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我來遲一步。”
淺笑的喚聲傳來,魏如意側過身去,纔看到俞柔依也來了。
她今兒打扮的素淡,還是以往那樣知書達理的模樣。
她一來,陳老太爺也纔沒多說,看了眼陳定,跟他一道離開了。
魏如意還想問問,可俞柔依已經走到了跟前,遞上了一個錦盒:“這是父親前些年在任上時得來的,你及笄,我也不知送什麼好,你瞧瞧可喜歡?”
“姐姐送的,自是喜歡的。”魏如意打開盒子,看到裡面躺着的一枚形狀極好的靈芝,會意一笑,可外祖父和舅舅方纔的態度,讓她微微有些擔心。
胡清微看俞柔依跟魏如意交好,自然也覺得她是個好的,跟她搭話起來,只說了沒幾句,魏如意便跟她道:“姐姐可否幫我去尋尋言袖姐姐?”
胡清微有些奇怪爲何要自己去,但陳言袖她也喜歡,立即應下就去了。
俞柔依看着魏如意,眸底微黯,她只是巧合,還是故意支開胡清微,不讓她與自己親近?
“上次的事,我還愧疚呢,事後父親責罵了我許久,所以今兒來,還要跟你道個歉。”俞柔依又要行禮,魏如意只拉起她,淺笑:“畢竟還是姐姐救我一命,這救命之恩我還想着如何能報呢,哪能還受姐姐的禮?”
“如意……”俞柔依望着她,眼眶微微溼潤起來:“你真是我見過的除了言袖以外,待我最好的小姐了。父親這兩年才升任御史,姑母又只是個小小貴人,自來了京城以後,各種閒言碎語和眼色都看得多了,唯獨你待我一如既往的親近。”
魏如意聽着她這番深情剖白,再看着她眼角的淚,只輕輕一笑:“京城裡的貴女們,大多是有教養的,我倒是極少見到這樣的,姐姐既然不喜歡那些閒言碎語,往後不與他們來往就是。對了,前頭出了事,我擔心父親一個人應付不來,姐姐若是不嫌棄,可要一起過去?”
俞柔依看她居然半分感動也無,只尷尬的擦去眼淚笑笑,才被她拉着一起往前去了,卻也不知魏如意是有意還是無意,跑得特別快,她裙子太長,幾次都差點狼狽摔倒,好容易到了前院,她立即就掙開了魏如意拉着她的手,勉強笑着站在一邊整理凌亂的髮髻和衣衫了。
到了這裡,魏如意纔沒工夫管她了,只看着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書房門口,問道:“裡面怎麼了?”
小廝們一個個噤若寒蟬,來圍觀的衆人也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阿忠從裡面出來,看到魏如意,行了禮才低聲道:“尊上說,四小姐回去歇着,剩下的事他會替您辦好。”
“你們知道……”
“尊上也早有計劃,只是四小姐搶先了一步。否則四小姐以爲,那個瘋婦怎麼那麼輕易從丞相府逃出來的?”阿忠低低說完,發現有人在盯着自己,這才自然的轉過身去離開了。
待他走了,魏如意才找到一直貓在角落等着的小夭。
“您放心,自從知道丞相府有這個人後,大春和二春日夜輪流看守在丞相府外,那瘋婦的男人奴婢已經交給了國師大人的人。”小夭看着她道。
“那就好,你小心些,別被人盯上了。”魏如意吩咐道。
“奴婢明白,京城裡最近暗處的動作多了起來,奴婢跟大春二春都十分小心,而且狗剩來信了,說那神醫裘圖已經騙過了謹慎的雲家公子和宣王,宣王自己作死,驅趕染了病的百姓取樂,如今自己已經染上病了,若是沒有救命的藥,怕是活不長了。”小夭提起這件事,越發的謹慎起來。
“都過去這麼久,這事兒也該成了。”魏如意說完,就見不遠處榮王帶着金成涵朝這裡走了來,目光直接是落在她身上的。
魏如意打發了小夭,這才起了身行了禮。
榮王走近了,讚歎她的髮簪:“國師大人倒是捨得,這樣的簪子,可是價值連城。”
“國師大人恩寵,如意感激萬分。”魏如意感受到金成涵落在自己身上那噁心的目光,擡起頭朝他淺淺一笑:“上次見到了玉姐姐,她身子不大好,也不知姐夫打算何時擡她進門?”
金成涵面色一緊,忙斥她:“你胡說什麼!”
“玉姐姐說,她都爲你小產兩次了,你還不準備迎娶她進門?”魏如意又道。
金成涵忙看向榮王,榮王只是輕輕一笑:“你之前還說要把表妹送給本王呢,原來是早忍不住自己偷吃了。”
金成涵面色一白,忙跪了下來:“王爺,草民不敢,要送給王爺的,並非這個表妹。”
“姐夫家不是人丁凋零嗎,還有其他的表妹?”魏如意戳破他的謊言,卻沒想過原來他竟是打算把金滿玉送給榮王,如此說來你,他是打算投靠榮王了?
若是如此,就更要趕緊把三姐姐接出來了。
榮王面上的笑意不變,卻也不再看他,只跟魏如意道:“魏小姐何時再去看看蓮心,這幾日她記掛你,數次讓我邀你過去。”
“是如意疏忽,待過了今日,一定去公主府請脈。”魏如意只與他客套着,這條毒蛇,就是滿面笑容,都讓人覺得陰冷的厲害。
榮王沒再多說,笑着應下就走了。
金成涵連忙起身要跟上,魏如意卻往他前面一閃,擋住了他的去路:“姐夫應該聽到我讓你的丫環給你傳的話了?”
“你以爲有云家給你做靠山,我就怕了?今天的事,雲丞相自身難保。”金成涵冷冷諷刺一句,瞧見魏如意擡頭看向自己時那嫣紅的脣,擡手便要去摸,魏如意卻狠狠給了他一個巴掌。
金成涵被打得一蒙,魏如意才繼續道:“你若敢傷三姐姐半分,我看看是雲家自身難保,還是你自身難保!”
“魏如意,你敢……”
金成涵不敢相信魏如意一個小女子竟敢打他,但話未說完,魏如意擡腳便狠狠踢在他的膝蓋窩上,讓他不受控制的跪倒在了地上,魏如意才俯身狠狠盯着他,語氣滿是洶涌的殺氣:“我敢扒了你的衣裳,栽贓你私鹽案,就敢要了你的命!”
“哦,對了……”魏如意看着他陰狠的眼神,淺淺一笑:“別想着告訴榮王殿下,否則你金家曾打算投靠蕭王的事兒,我也會告訴他。若是我沒記錯,蕭王殿下跟榮王殿下,關係一直不大好吧。”
金成涵氣得渾身發顫,可面前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子卻更加讓他覺得膽寒。
她纔多大,哪來的這麼狠的語氣,哪裡知道的這些事?
“魏如意,你真以爲我會怕你?”金成涵緩緩站起身來,望着她,一聲嗤笑:“現在就是你爹,也不敢輕易把我怎麼樣,而且他答應了我,遲早把你嫁給我。我們走着瞧,看看你鳳冠霞帔坐在我牀上的時候,還敢不敢這麼跟我說話……”
他自以爲震嚇住了魏如意,哪知魏如意不但是根硬骨頭,還是個不要命的。
他話未說完,魏如意朝他身下三寸便是一腳,擡手朝着他的臉啪啪又來了四個巴掌,直打得他頭眼發暈,才整整衣衫,呼了口氣,抱着他的頭擡起膝蓋便是一頂。
看着他流着鼻血蜷縮着倒在地上,她才鬆了鬆筋骨,笑道:“我就說我是個練武奇才。”說完,兩手拍拍灰,扭頭便走了。
金成涵在這角落被暴打一頓,根本不敢發出聲來,不然傳出去,他豈不是臉面丟盡?
他一手捂着身下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衝着魏如意的背影低吼:“魏如意,我遲早讓你後悔!”
“那你可要加快速度!”魏如意側身陰冷看他一眼,看他身子下意識的往後一縮,才轉身走了。她不想開殺戒的,可金成涵,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到了書房門口,謝媽媽已經在等着了:“小姐,妥當了,只等您的話。”
“現在正是好時機,去辦吧。”說完,頓了頓:“叫知雨來見我。”
“是。”謝媽媽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魏祈章的影子,這才趕忙下去了。
待她一走,俞柔依才走上了前來,發現魏如意手上沾着血跡,詫異問她:“如意,你受傷了?”
魏如意低頭看了看,自然的抽出帕子擦乾淨,才甜甜一笑:“方纔路上不小心剮蹭的。”
俞柔依心中懷疑,卻沒好多問,直到金成涵鼻青臉腫悄悄摸摸的溜進來目光陰狠的盯着魏如意,她才恍然過來,卻也更加驚異,魏如意會武不成?
正想着,書房的大門忽的就從裡面拉開了,身形清瘦的雲尚書怒氣衝衝的就衝了出來,誰也沒看便徑直往武寧侯府外而去。
裡頭雲丞相的臉灰白的厲害,汝南王站在一側不做聲,武寧侯更是沉着臉,唯有樓衍一人端坐在一側,悠悠然喝着茶。
知道些內情的人見狀,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趕忙告辭各回各家去了,魏如意看到裡頭不知想些什麼的武寧侯,淺笑,這事兒還沒完呢。
想罷,管家又腿腳打顫的跑了進來跟武寧侯道:“侯爺……”
“又怎麼了!”武寧侯現在渾身的不耐煩。
“是……是外頭又來了個女人,說是你的續絃。”管家簡直想哭,今兒是怎麼了,一堆女人找上門,卻沒一個是帶來好運的。
“續絃?”
武寧侯看着屋子裡更沉的氣氛,他才休了雲氏,哪裡敢這麼早就明目張膽的續絃?
管家點點頭,不等說完,外頭就是一陣喧鬧而來。
武寧侯皺着眉看去,本來沒多在意,可等看到來人時,直接就跑到了房門邊,臉上的表情也跟着精彩起來。
怎麼會是她!
汝南王看了眼來人,給旁邊的人示意扶起神色惶惶的雲丞相:“備車,本王要回王府,丞相爺這會子只怕也要進宮了。”
雲丞相想着方纔在樓衍的保護下進宮去的雲尚書,烏青的嘴脣死死珉在一起,恨恨看着樓衍:“國師大人當真要如此趕盡殺絕?”
“丞相大人不應該早就知道,本尊殺人,從不留情。”樓衍淡淡喝了茶,將茶盞放在桌上,輕輕一聲響,屋子裡的都噤了聲,饒是武寧侯都不敢再出聲,樓衍設了這麼大的局把在官場混了幾十年,手中不知握着多少大權的雲丞相都算計了,那他如果要算計自己呢?
面前這個女人,是不是也是他算計來的?
樓衍緩緩走到他身側,與他一道看着已經到了院子裡的女人,斜睨他一眼:“侯爺不毀我的婚事,我也當成全侯爺的美事。”
他承認了!
武寧侯嘔出一口老血,美事,這踏馬的算什麼美事!面前這個女人,他要是想要,八百年前就要了,正因爲不想要才處處避着,他倒好,把人弄家裡來了!
樓衍看了眼門外的魏如意,瞧見她還悄悄朝自己招手。不知死活的瘋丫頭,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
樓衍只拿眼角看了她一眼,這纔看向已經齊齊朝他走來的蕭王和榮王了,緩步上前微微躬身:“下官如今也要入宮了,二位殿下可要一起?”
姜棣的臉依舊冷的像冰塊,但云丞相如此下場,倒正中他的下懷,唯有榮王還是笑容滿面:“本王也正想入宮,跟國師大人一起倒正好,本王還有不少的問題想請教國師大人。”
“王爺客氣。”
“應當的,畢竟國師大人乃是父皇的座上賓,本王自當敬重。”榮王笑着說完,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才提步往前走了。
樓衍緩步跟上,路過庭中那女人時,還特意停了停:“夫人難得出來,今日可要盡興。”
“呵呵……盡興……盡興……”
女人口水流下來,興奮的喊着,武寧侯只恨不得捂住眼睛。
魏如意笑眯眯看着樓衍看似冷漠卻處處替自己打點的樣子,他真是喜歡自己的嘛,還假裝那樣冷漠,哼。
“開心?”
姜棣的聲音冷冷傳來,魏如意眉微維揚:“高興。”
姜棣看她得意的樣子子,嘴角揚起幾分笑意:“小人得志。”
“多謝王爺誇獎。”魏如意反正不怕他說。
“本王若是抓到你的尾巴,你就等着來求本王。”姜棣威脅她。
“臣女沒有尾巴。”魏如意得體而疏離的一笑。
姜棣看了眼凌風已經回來了,也不再多言,直接離開了。
等他一走,這屋子裡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了,畢竟雲丞相的事兒他們可不想沾染半分。
等重要的人走了,武寧侯再也忍不住,直接道:“來人,把她給我送回去,快!”
“不,信哥哥,你答應過要娶我的……”
那穿着華服流着口水的女人直接就朝他撲了過來,下人們想攔又不敢攔,武寧侯敢攔卻也怕傷了她。
檀兒沒見過她,只覺得奇怪:“小姐,她是誰啊?”
魏如意看着這女子,眼中卻有一絲絲的憐憫:“桃花夫人。”
“桃花夫人?”檀兒不解,那女子已經撲在了武寧侯身上,武寧侯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俞柔依望着這一幕,再看着面容平靜的魏如意,目光微動。
魏如意,果然都是你的設計。
她轉身欲走,卻發現魏祈章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忙行禮,魏祈章只冷淡盯着她:“俞小姐興許想知道幾天前,是誰推瞭如意落水。”
俞柔依臉色微白,他……知道了?
陳定從門後走來,奇怪的看了眼還在這裡的俞柔依,纔跟魏祈章道:“老太爺請你過去一趟,關於如意和國師的婚事……他想聽聽你的看法。”
魏祈章目光溫和起來,轉身跟陳定點點頭:“我這就去。”
“嗯。”陳定說完,看了眼跟桃花夫人糾纏在一起的武寧侯,嫌棄之情溢於言表:“傷風敗俗!”
低聲說了句,就去拉魏如意了。
魏祈章看着魏如意,周身的氣勢也暖了些,只冷淡看着俞柔依:“你若是再敢傷她,殺人的事,我也能做的出來。”說罷,才轉身出去了。
俞柔依一個人站在原地,手指幾乎攥破手心。
魏如意,又是魏如意,除了身份,她哪一點比不上她!
“小姐,你沒事吧?”一側丫環關切道,俞柔依只死死嚥下心裡那口氣,柔柔一笑:“沒事。去備車,我們去趟金府。”
“金府?”
“去見金滿玉,我想她跟如意妹妹有許多誤會,我得去開解開解她,可別做出什麼傻事,害瞭如意妹妹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