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國皇宮內的華冼宮,是皇帝的寢宮,皇帝在這裡居住並處理日常政務。
即位這幾年,因未曾封妃策嬪,華冼宮成了曹晟最常待的地方。他在這裡讀書學習、批閱奏章、召見官員及舉行內廷典禮和家宴等。當然,所謂的家宴,其成員也只是他與其唯一的弟弟曹昱。這位年輕帝王,年幼時便隨父征戰,繼承了其父雷霆萬鈞之風;又自小聰穎,才思敏捷,學識廣淵;自從成功舉辦了科舉考試提拔新人及令昱王回收軍權後,他的皇威逐漸在各大臣中樹立起來。
爲了進一步鞏固皇權,削弱兩大集團的勢力,在主持了他即位以來第一次科舉考試後,曹晟又開始策劃了新一輪的選才方式——萬博會。
萬博會,主策劃者曹晟,協助者韓餘、曹昱。參與才士分兩類,一爲文士,一爲武士。
這些才士可爲只通過了文武科舉考試鄉試而未通過會試的人,也可由各地方府學推薦那裡的學士;爲了避免兩大集團的強烈反對,皇帝又加了一條:或由正三品以上官員舉薦。
因科舉考試中不免有不少兩大集團陣營中人,而爲了暫時迎合他們,皇帝也只是欽點了韓餘爲狀元,探花和榜眼皆爲司馬及胡家門生。故皇帝想通過舉辦這一次才學盛會,從中發現更多的人才。
萬博會中,文武士都要經過三道考覈,採取層層淘汰制。文士要經過的第一道爲自我展示,文士可將自己擅長的技能展現出來;第二道爲命題策論,最後一道則由皇帝當場出題。武士的第一道考覈爲騎射,第二道爲武鬥,最後一道也由皇帝當場出題。
在精心策劃準備了大半年後,皇帝纔將開萬博會的這一想法公佈於朝堂之上,雖早料到兩大集團會反對,但由於增設了才士可由三品以上官員舉薦,以及在韓餘的巧辯陳詞和皇帝的“朕意已決”下,司馬凌風和胡翔也只得默首。
接下來,衆官又開始議論這萬博會的主考官將落誰人。高坐在朝堂上,皇帝先是默不作聲,看着那些人爭相舉薦,他都一一把名字記在心裡,要知道,兩大集團勢力根深蒂固,他要想連根拔起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慢慢地削弱他們。
殿堂下的司馬凌風低着頭,用餘光掃了一下高坐在帝王位上的皇帝,暗想這主子,比以前那個更加不好應付了,以後還是要儘量收斂鋒芒,少惹是非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司馬凌風侍候兩代君主,經歷了三朝統一,也是看慣風雨,城府極深之人,他個人除了人人皆知的風流好色,其他的缺點倒掩飾得很好,但他的一干兒女,卻個個驕縱橫蠻,惹下不少是非,令司馬凌風頭疼不已。
在官員們舉薦得差不多後,皇帝一聲靜令下,一旁的太監已然宣旨:“衆臣聽旨,萬博會之考官,其責重大,朕已決議,着工部侍郎韓餘爲文試主考官,兵部尚書昱王爲武試主考官,着翰林院侍讀學士張士林爲文試副考官,兵部侍郎韋石爲武試副考官。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聽着這一陣稍不齊整的山呼聲響起,座上的曹晟冷冷一笑,他所指定的人,都是已經過考驗對自己忠心耿耿且官聲很好受民擁戴的人。只要這些人當考官,便一定會幫他物色一批無黨派賢士。聖旨已下,他就不信那些有異議之人還敢公然抗旨,若有違令那更好,剛好拿做殺雞儆猴的對象。
遂懶懶地道:“衆位愛卿還有何奏?”
殿堂下的司馬凌風一臉沉默狀,而胡翔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見無人應奏,他便起身,太監一句:“退朝!”在衆人的一片山呼跪拜中,曹晟邁步而去。
剛出殿門,曹晟便叫來身邊近侍小六,低聲道:“你速去殿門外暗召昱王及韓餘至華冼宮議事。”
回到華冼宮,曹晟只覺一臉的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萬博會的盛況。高興之餘,他仍有少許擔憂,要知道,皇榜一下,天下這麼多人涌到京城裡來,確保穩定安全是最重要。抿了一口茶,他細細想到:“如今,負責運京城守備之人卻是胡翔之三子胡校,京城守備一職不隸屬兵部,他的上級是領侍衛內大臣肖勇。這兩人皆不是他皇帝本人的親信。要鞏固勢力,就必須從這兩人下手。只是,要找到合適的時機和人選卻是不易。”
正冥想間,近侍小六已上來跪報:“皇上,昱王、韓侍郎在門外等候聽宣。”
眼眉一擡,曹晟道:“別宣了,直接叫他們進來吧。”
但見宮門大開,後又關上,曹晟遣退了一干侍候人等,只留昱王、韓餘他們三人在這華冼宮中。
端坐皇位上,曹晟一臉莊重之色:“現在這裡沒有外人了,這次的萬博會,是我們培植勢力的好機會,你們兩個一定要擦亮眼睛仔細看明白。”
“是!”
“還有,京城守備及領侍衛內大臣這兩個職位,對於我們來說是至關重要。昱兒,上次我已叫你暗自察訪,你那可有什麼可擔大任之人選?”
昱王略一思忖,道:“皇兄,臣弟以爲領侍衛內大臣這一職務,因直接統領大內禁軍,干係重大,在臣弟調查的一干人等中,護軍參領樑自興,吳巖峰有智有謀,且都爲臣帶兵打仗的患難兄弟,但他們仍需加以實踐歷練,積累經驗,不斷成熟,才能堪以重任。”
看到皇帝默默點頭,頓了頓,昱王又道:“臣弟聽聞胡校手下有個一等侍衛白珏,此人行事光明磊落,嫉惡如仇。上次司馬雲當街調戲民女,叫他拿住打了二十板才放,這件事轟動了運京城,從此司馬家與他便結下樑子。臣認爲此人可爲京城守備之最佳人選。”
曹晟眼中一亮:“你這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我這手頭上都還有司馬門生參他的摺子。”略一深思,復又道:“現在人是初步能定了,只是時機仍需斟酌。”
碎了口茶,曹晟又注視着韓餘問道:“韓餘,你有何看法?”
在皇帝叫昱王調查人選時,也曾與韓餘商榷過這選時機之事,卻一直沒有議出一個萬全之策。後韓餘私下暗訪,思量數日,試着寫了一個法子,置於袖中,見皇帝問起,便從袖裡取出,遞上,“皇上,臣寫了一法,請看。”
展開紙卷,曹晟定睛一看,忽笑道:“這種法子,怕是也只有你能想出來了。”
復又把紙卷遞給一旁的昱王,昱王看畢,哈哈一笑:“韓兄,你怎麼知道他們有這一癖好的?”
韓餘把手一攤,嘆了口氣,搖着頭故作無奈道:“人人都說我韓餘風流,誰又知道,我流連花叢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犧牲那點色相,好從美妓們口中探取各官員的小秘密嘛。我這獻身爲國的義舉,卻爲世人誤會,哎!真比竇青還冤啊!” (附註:“竇青”也可以理解爲我們歷史上的“竇娥”)
見他扮的一臉的苦相,似真有大義獻身之事,惹得兩人都大笑起來,一時氣氛變得輕鬆活躍,站起身,曹晟不禁想起了那日的護城河之行。
他踱步走下皇座:“蘭姬,美則美已,只是,多了點神秘滄桑。”
韓餘眼神一閃:“皇上,臣以爲蘭姬卻有故事,不過她不失爲一個極有個性的女人。臣此次推薦她爲萬博會最後一道考試前助興,只是看中了她舉世無雙的歌舞才藝。”
昱王道:“蘭姬的舞藝確實堪絕,不過,皇兄和我卻遇到了比她要更勝一籌的歌者。”
“哦?是誰?”
“王樂及藥鋪掌櫃之女徒:林宇”昱王回道。
王樂及?韓餘一聽到這三個字,就如黑夜中行走的人看到了明燈,他苦苦幾個月的調查,似乎因這一消息而又有了一絲眉目。
按下心中的激動,韓餘問:“卻不知能比蘭姬更勝的歌者生得一副怎樣的模樣?”
“哈哈!”昱王大笑:“就知你只關心人家長什麼樣!看來你跟司馬雲也差不多嘛!”
“怎麼又跟司馬雲扯上關係了?”
見韓餘一臉的疑問,昱王笑着把那日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而一旁的曹晟,默默聽着曹昱的口述,腦中不禁浮現出那日的情景,驕陽下,一素衣少女端坐小船,手撫瑤琴,臨風而歌,雖面目已遮,卻掩不了那卓越的風姿,彈指間優雅盡瀉。
想着想着,耳邊似乎隱隱傳來那如天籟般的仙音,曹晟不由心中一動:“我富有四海,貴爲天子,爲什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