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0背井離鄉
回到東臨的數天後，秦錦梨和秦睿也算安頓下來了。
身爲龍宇的君王，樑忍卻一直無微不至的守在她的身畔，而她，何償又不懂他的心意？
當天，一早，她就約好樑忍，帶着睿兒出了宮。
宮外的景況，凋零而讓人覺得淒涼。
大街上，並沒有所謂的安居樂業，酒樓裡，也沒有想像中的人聲鼎沸。連叫賣的小販，也難得看到一位。
只見兩邊的行人來去匆匆，神情沒有安定和喜悅。連遠處的農田，也放任荒草橫生，完全無人耕種。
秦錦梨看在眼裡，輕嘆一聲，轉頭把目光落在樑忍身上道：“這些日子， 我看你也在整理行裝，是不是欲啓程回龍宇了？”
樑忍默然的點頭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出來了這麼些日子，是該回去了。”
聽到這裡，秦錦梨突然停下腳步，神情帶着一絲愧疚與爲難道：“樑忍，我……”
“怎麼了？”樑忍轉身，深情的衝她一笑，那笑仿若三月春風，令人即暖又醉。
越是看到他這樣的笑容，秦錦梨就越覺得心酸，當下，牽着睿兒的手，緊緊一握道：“我恐怕不能跟你走。”
樑忍瞬間僵在原地，目光黯淡下來，神情閃過一絲落寞，脣角卻輕輕一揚，露出一個自嘲的笑意。
良久，他才緩聲道：“你要留在這裡是嗎？”
“娘，不要，不要嘛，我要跟皇上叔叔走，我不想在這裡。”睿兒聽到兩人的談話，立即皺着小臉反抗起來。
秦錦梨難過的埋下頭，輕輕撫着睿兒的臉道：“娘知道你想去龍宇，想去看香姨和如安姐姐。可是，這裡纔是我們的家啊。”
“你真把這裡當成家嗎？”樑忍用質疑的眸光盯着她，似要在她眼中找出一個答案。
秦錦梨微嘆道：“是的，雖然這裡的一切並不如龍宇給我的溫暖。可是，子靖終究是我弟弟。”
“而你留下的目的……”
“我對不起他的太多了，相處的日子你也看到了，他的個性和脾氣變得冷傲，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他好勝且貪戰，這樣下去，我想他會成爲像即墨修那樣的暴君。所以，做爲他唯一的姐姐和親人，我不能看到他這樣。”
聽罷她的話，樑忍再一次陷入了深默中，擡頭仰望天空，湛藍的顏色也無法讓心中的失落遺憾消散。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心中生出一絲愧愧疚，她欠他的情和恩，也許這一世都還不清了。
“你在生我的氣嗎？”許久，她淡淡的問出這一句。無論是生氣，還是恨，她都會默默接受的。
不料，他卻綻顏一笑，如琉璃般醉人的瞳孔帶着無限的寬容道：“傻瓜怎麼會？其實住在東臨的這些日子，我早就猜到了。”
她愕然擡頭：“猜到什麼？”
“猜到你會留在這裡。”他寵溺的彈彈她的額頭，眼中帶着不捨。
她雙眸卻微紅道：“爲什麼？”
“因爲，你是一個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對於子靖，你是由心底最深處的自責。爲這份自責，別說留在這裡，連命你都可以不要對嗎？”
聽着他輕淺的詢問，她心中在溫暖的同時，卻疼得更厲害了。
下一秒，眼淚止不住的下墜。
“是啊，此生，樑忍莫過於你最瞭解我了。”
他嘆道：“其實，梨兒，我並不強迫你要跟我走。而是有些事，是上天早已註定，既然發生了，不可挽回就順其自然吧。而且，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我知道……”她點着頭，淚水抑制不住的落。
秦睿看到了，忙擔心的喚道：“娘……娘，你怎麼哭了？”
她低頭看着秦睿，心中一陣欣慰。
“因爲娘捨不得你皇上叔叔，所以很難過啊。”
睿兒聽罷，也難過的低下頭道：“娘啊，我也捨不得皇上叔叔，可是你要留在這裡，睿兒也只能留在這裡了。”
“睿兒，如果皇上叔叔不在這裡了，你可要好好聽你孃親的話啊。”樑忍一邊說，一邊把秦睿摟在懷中，眼裡滿是眷戀與憂傷。
秦睿小手捧着樑忍清俊的臉，不由自主的嘟起紅脣道：“那樑忍叔叔，你可要常來看我們哦。”
樑忍僵硬一笑，眼中閃過一抹硬傷。隨後不敢看孩子那天真而善良的眼睛，只是沉沉道：“會的，我會來看你們母子的。”
只有秦錦梨才知道，這機會，是有多麼的渺茫。
爲了甩開這分離而產生的悲傷，秦錦梨勉強笑道：“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好好看看吧，也許過了今天，以後……以後機會不多了。”她無法說出沒機會這三個字，也許大家都不會表露出什麼，可是內心的痛，卻永遠停留心中。
樑忍也點點頭，望着天空的黑眸，閃有晶瑩閃這，不過片刻之後，又恢復平常。
他一直淺露着笑意，那笑永遠是那樣的溫煦迷人。
就這樣，三人各懷心事的走到城門口，卻陡然發現，住駐這裡的大批百姓馱物拉車，攜老牽子的準備離開。
其中有一位老人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對着這灰暗的城門，不住抹淚。
那個與他有七成相似的壯漢卻勸道：“爹，你今兒一定要走，否則，誰來照顧你啊？”
老爺子一臉悽，老淚縱橫道：“我在這裡活了輩子，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落葉歸根。”
“爹，你總得爲我們考慮啊？”那壯漢無奈中帶着幾絲煩憂。
老人卻用袖子擦了擦淚道：“你們走吧，我走不動了。”
“爹，你……你非要氣死我們嗎？走，必需得走。”那漢子說罷，直接拉着那老漢就走。
老漢執意要留，幾個跌跌撞撞讓人看了無比心疼。
秦錦梨忙上前道：“小哥，你這是幹嘛？他可是你父親啊！”
對方一手抓住自己的爹，同時擡起頭來，看到秦錦梨以後，又瞧瞧她牽着的秦睿和一側的樑忍，不由嘆了一聲道：“夫人，我也是逼得沒有辦法啊。”
秦錦梨聽罷，嬌顏一紅，似乎知道了他的誤會。卻又無法解釋，只能與樑忍對視一眼，他則很樂意的笑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
“當然是要離開東臨啊！”
“離開？爲什麼啊？”秦錦梨大惑不解。
對方皺着眉耐心解釋道：“現在戰亂頻頻，誰敢在這裡長久立足啊。你看看，這裡每日離去的百姓，數以萬計，我們若不走，難道要等死？”
“東臨不是有新帝了嗎？昏君已死，難道你們覺得新帝不能給你們好的日子？”
那漢子聽罷，神情悲憤的笑笑：“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纔不管誰稱帝呢。只要沒有戰亂，我們就心滿意足了。雖然現在的新帝比昏君要好數倍，對於剋扣賦稅方面，也是很合理。不過我們聽說，新帝好戰，欲與西夏大帝爭奪天下。”
“……”聽到這裡，秦錦梨默然了。
這時，一路過的旁人也插了一句道：“就是，這些個王啊皇啊，都想一統天下。可是有爲我們老百姓考慮過沒有？這要統一天下，又要多少人的性命和血汗啊？我們不想白白犧牲，只能離開這裡。”
“對啊，如果沒有戰爭，誰又願意背井離鄉？”
“這五年來，我們一直飽受戰亂之苦。昏君在位是的壓迫與剝削已經讓我們苟延殘喘了，現在新帝上任，又要加強兵力，哪怕就算東臨的新君能夠得到天下，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最終倒黴的也是我們這些老百姓了。所以，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去過我們的世井生活。”
“爹，別猶豫了，走吧。你不走，將來我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啊？”
“兒啊，爹捨不得啊！”
“捨不得也沒辦法，誰讓現在的新君顧不得我們這些老百姓呢？”
“可是……”
“再不走，我真要生氣了！”
“唉……”
聽着那老頭重重一聲嘆息，最終還是離開了。
秦錦梨默默的站在那裡，看着老人佝摟的身影，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土地無人耕作，皇城內的一片蕭條與凋零，原因卻是這樣的啊？”
樑忍說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黑瞳之中，滿是陰鬱的悲涼。
秦錦梨苦苦一笑，想說什麼，終究說不出來。
是啊，他們只管爭權奪霸，又何曾體會過百姓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