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逢時強忍着經脈欲裂的劇痛和靈力枯竭的眩暈,握緊了手中的玄陰珠。
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同塵子。
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若是他敢動手,就同歸於盡!
同塵子看着陸逢時那決絕的眼神,又感受着體內瘋狂肆虐,幾乎要毀掉他道基的寂滅之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涌上心頭。
他毫不懷疑,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真敢引爆那恐怖的珠子。
他此刻的狀態,絕對承受不起第二次衝擊。
“好好得很!陸道友今日之賜,貧道記下了!他日必百倍奉還!”
同塵子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怨毒的看了她一眼後,不再停留,猛地一拍胸口,再次噴出一口蘊含本命元氣的精血,血光包裹全身,化作一道淒厲的血色盾光,快速消失在洞口通道。
石室內,再次恢復了死寂。
陸逢時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單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全身,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她看着同塵子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光滑內斂的寶珠,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笑。
很快她收斂笑容,掙扎着站起身來。
此地不可久留,得趕緊出去。
將玄陰珠小心收入懷中,用殘餘的靈力盡力遮掩其氣息,便快速朝洞口走去。
……
這次鬼見愁之行,陸逢時休養幾天就恢復的差不多。
多虧了玄陰珠,療傷效果比之前要快上許多,雖運用還不熟練,但她已經很滿意了。
十一月十一那日,陸逢時剛打開門就收到一封裴之硯寫來的信。
算起來,他正好走了半月。
此時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到了泗州汴河。
信是村正親自送來的。
陸逢時接過信:“怎好勞煩村正親自送來,讓人傳個話,我去拿就好了。”
“左右無事,也不遠,順便就帶過來了。”
村正裴世昌今年五十有三,育有一子兩女,兩女均嫁在本村,兒子裴曉坤在鎮上購置了一套一進靠街邊的位置,做起糧油生意。
生意還不錯。
村裡如遇豐收年,多餘的糧食,基本上都是賣給他。
陸逢時請村正喝杯茶再走,他卻是婉拒了,“我還得趕李老漢的牛車去鎮上,下次再來。”
送走村長,陸逢時拿着信回到正堂。
她沒有馬上打開,而是看着信封上“陸逢時親啓”這五個字出神。
她有想過裴之硯會寫家信。
但沒想過會單獨寫給她!
她拆開信,最開始的稱呼就讓她微愣,看到信中,裴之硯稱呼她爲吾妻阿時
有種異樣的感覺從心頭劃過。
接下來是信的內容,就是路上的所見所聞,剛乘船北上到餘杭郡的那日,就遇到其他的舉子,夜裡在德清投宿。
而後在太湖的時候,遇到風浪,滯留在宜興一日,後又換乘商船等等。
信最後是讓她照顧好身體,然後是讓她代問二叔嬸孃安好,最後是讓她務必安心等他回來。
說回來之後,與她一起回孃家探親。
陸逢時看到最後,嘴角一陣抽抽。
她現在懷疑,裴之硯寫這封信,怕不是因爲當時她說想回孃家一段時間,就誤以爲她要走吧?
可問題是,他當初那麼厭惡原主,她主動提出要走,裴之硯應該高興纔對啊。這信是在常州寫下的。
送到她手上已經是七日後了。
王氏定然是時時惦記着裴之硯的,信看完,她便拿着去了舊宅。
裴啓雲識字,拿到信剛想張嘴念與王氏聽,張了張嘴,終究是沒好意思念出來,只是大致轉述了信中的內容。
王氏:“知道去一趟京都難,沒想到這麼難。”
這要是身體不好,說不得半路就病倒了。
還如何科考?
裴啓雲安慰道:“硯哥兒身體好,也是會些功夫傍身的。”
嗯?
二叔說的功夫,不會是她看見的那個什麼八段錦吧?
那隻能算是三腳貓功夫了。
王氏又道:“過兩日就是他的生辰,也不知他如何過。”
……
接下來的日子,陸逢時每日都會去村東林中修煉,還有就是研究玄陰珠的用法。
直到十一月二十二日,她第二次收到裴之硯的信。
依舊是陸逢時親啓。
整封信就五個字:爲何不回信?
陸逢時左右翻了翻信紙,確定這封信就只有這五個字。
鬧呢?
不知道寫一封不容易?
也不知多寫幾個字。
宿州碼頭附近的一家客棧丙號房。
燭火搖曳,映照着窗戶上細密的雨痕。
已是戌時末,碼頭的喧囂早已沉寂,只剩下河水拍打堤岸的單調聲響。
裴之硯坐在書案前,面前攤開的書卷,墨跡未乾的筆擱在煙臺上,他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目光落在桌角那封剛剛寫好的信上。
信封上“陸逢時親啓”五個字,筆力遒勁,卻隱隱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距離他寄出第一封信已經過去將近二十日。
這時間足夠那封信翻山越嶺抵達她手中。
可她,爲何沒有回信?
這個念頭如同水底藤蔓,在他心湖悄然滋生,攪得他心緒難平。
起初幾日,他尚能說服自己:路途遙遠,信使耽擱,或是家中有事忙碌,一時未曾提筆。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同路的學子陸續收到了家中的回信。
或是父母殷殷叮囑,或是妻子綿綿情誼,便是那尚未婚配的,也有兄弟姊妹寄來問候。
每每看到他人展信時那開心的面容,裴之硯面上雖不顯,心中卻如同被細針刺了一下又一下。
他那封耗費了數個時辰斟酌字句的信,便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吾妻阿時.”
他腦中再次閃過信開頭的稱呼。
當時寫下時,心中那份微妙的,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異樣感,此刻卻無比清晰地翻涌上來。
他本以爲,她看到這個稱呼,看到信中他刻意描繪的沿途見聞,看到最後那句一起探親的承諾,總該有所迴應吧?
哪怕只是寥寥數語,報個平安,告知家中二老安好。
可什麼都沒有。
裴之硯煩躁地推開書卷,起身踱步到窗邊。
推開半扇窗,帶着水汽的河風撲面而來,很冷,卻吹不散他心頭的鬱結。
她,是何意?
是還在介懷當初的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