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動作都麻利點,將這西院的所有廂房都打掃乾淨了,夫人明日就從翠微山回來了。”
若說上陌剛纔還對容齊有所懷疑,那麼如今聽到管家火急火燎的話,她便不懷疑了,因爲只剩下苦惱了。當初自家孃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上陌只當她又云遊四海去了,料定她一時半會回不來,哪知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孃親卻殺回來了,當真是讓自己措手不及。面對自家孃親,她還能大着膽子去解釋賭坊的事情,可…她哪裡敢解釋包下青樓的事情啊!
等等,從翠微山回來!上陌臉色一變,忽的想起了什麼似得,翠微山不是自己從前練武的地方嗎?
那裡現在也還有着許多的師兄弟吧,我的天,娘該不會是想從他們當中選擇一個人來娶她吧!只要想到她有可能丟臉丟到十里之外的地方,她就抓狂。此時也懶得再跟容齊計較,徑自向前走去。
即便是在夜色中,容齊也能感覺到寧上陌此時豐富的表情變化,看着遠去的人影,他不自覺的勾起一抹淺笑。
回到房中,看着心急如焚的小姐,單純貼心的阿瑤趕緊奉上清火去熱的綠豆湯,一邊扇着風一邊說着:“小姐,二公子那麼聰明,你可以找他想想辦法…”
還未說完話,阿瑤就發現面前的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下暗道不好,自己怎麼能在小姐面前誇二公子呢,於是趕緊道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
寧上陌嚯的一下站起來,抓住還在道歉的阿瑤,高興的樣子和剛纔的人形成鮮明對比:“好阿瑤,你真是太聰明瞭!”
阿瑤自知跟不上自家小姐的節奏,看着寧上陌磨刀霍霍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不住高聲囑咐:“小姐,你可千萬別用強啊!”
寧府不大,但阿瑤的聲音絕對夠大,此話一出,寧府上下都放下手中的活兒齊刷刷的看着奔向大門的寧上陌,偏生那人還不自知。
正所謂月黑風高夜,奪人清白時…不對,是求人辦事時。
傍晚時分,寧上陌優哉遊哉的走進了容府。
她和容齊自小串門串的都十分勤快,她進容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樣,只是十二歲時的那件事才讓她不肯輕易來容齊的院子。
她依稀記得,據說容齊體弱多病,容家的大家長們又時常不在府裡,於是請人教授容齊佈陣之術,不費時不費力還保平安,多好的事。可她當時聽了,只覺得容齊又不是唐僧,你給他畫個圈,難道他就會乖乖待着不出來?只不過當時孃親在身邊,她可不敢說出來。
一晃一搖的便走到了容齊的院落,院子中稀稀疏疏的開着幾數梨花,細看梨花所處的位置似乎是有意爲之,寧上陌嘴角一撇,這就是容齊所佈的陣?果然是附庸風雅的人!
只見寧上陌躍上樹梢,手中的佩劍被她舉過頭頂,濃濃黑幕中,劍身銀光閃閃,長劍一掃,院中的梨花便倒向一旁。
見此,寧上陌不屑一笑,身邊的人都說容齊天資聰穎,依她看,這種佈陣的水平還不如她呢。
大搖大擺的走進房間卻發現根本沒人在,寧上陌發愁了,還沒等她想明白,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有事?”
聽到聲音,寧上陌大吼:“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幹什麼?”
容齊挑眉看着激動的人,寧上陌許是被容齊盯着,想到了自己來的目的,難得的放軟了聲音說話:“你覺得相親這種事情有用嗎?”
聞言,容齊冷哼一聲:“你還想着去禍害別人?”
眼看着孃親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上陌也無心思理會他的冷嘲熱諷,耷拉着一張臉:“我也不想,母命難爲。”
容齊進屋點好了燈,看着苦着一張臉的上陌開口:“你的想法。”
聽見此話,上陌樂呵呵的看着容齊,無論二人相爭相鬥多少年,可到底還是半個青梅竹馬不是,他樂意幫忙是最好不過,只不過高興了幾秒,熱情就消失了,托腮看着窗外:“我沒有任何能製得住孃的想法。”
看着服軟討好的人,容齊沉思後甩給她一件披風:“明日給你答覆。”
要的就是這句話!
容齊的話,一諾千金,於是喜滋滋的打道回府。不過,許是最近事情太多擾亂了她的思路,否則這向來聰明的人怎麼會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看着離去的倩影和院落中的梨花,容齊按着眉心,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得到容齊的肯定的回答後,寧上陌這次倒是睡了個好覺,內心感嘆之前忙着和他鬥智鬥勇,真是把自己累壞了。
然而這還想繼續睡的人卻被不知被從哪兒來的鞭炮聲給吵得睡不着覺了,緊接着又是阿瑤風風火火地開口:“哎喲,我的小姐啊,你怎麼還在睡啊,誤了吉時可怎麼得了!”
上陌被阿瑤連珠似的話語震得找不着北,迷迷糊糊地問了句:“什麼吉時?”
見着自家小姐的樣子不像裝傻,阿瑤感嘆了一句小姐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然後無奈地說:“小姐,今日是你和二公子大婚的日子啊,昨日深夜二公子已經將夫人接去容府準備婚事了,不得不說,容府的那些人辦事效率真的是越來越高了……”
猛然一回神,看見自家小姐的手裡正攥着一支簪子,惡狠狠地盯着自己,阿瑤頓時不敢開口說話了。
寧上陌掃了一眼阿瑤拿進來的鳳冠霞帔,手一抖便將那玉簪恨恨地嵌入了雕花大牀裡,她爲什麼老是覺得自己被容齊算計了?
可是,如今的局面也是自己弄出來的,實在是沒有退路啊,罷了罷了,若是按照孃親的眼光來成親,那還不如她嫁給容齊。
寧府的人緊趕慢趕,終於把將打扮得體的寧上陌送上了轎子。轎中的人迷濛地將錦帕掀開,當發現轎子停在那座青樓前時,她終是驚歎了一聲。
容齊真是好本事,百妍宮並非孤樓,如今悠悠然然連接着的樓閣中處處都是上好的流蘇紅錦,如今空中還飄着幾絲小雨,落到紅錦上更是反射出如珊瑚一樣的光來。好吧,總算沒浪費自己包下百妍宮的銀子。
衆人歡鬧嬉笑着,皇帝遲遲沒看見容齊和寧上陌,打着良辰吉時最重要的名號,缺根弦的吩咐了人快馬加鞭的去迎接新嫁娘。
待到二人出現時,這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此刻顯得越來越激動,他終於有機會報當日之仇了,終於能看見有人收了寧上陌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寧上陌和容齊身着喜服,長輩的位子上只有單煙一人,卻也足以。
如今另一個高座上坐着的更是當朝天子南潯,禮官是北辰的少年將軍,特賜郡王名號的白亦,那場面,怎一個壯觀了得!
“禮成——”
“慢着!”
上陌悠悠的揭開了蓋頭,笑意凜凜的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百褶如意月裙和金絲梅紋釵,而後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座上的南潯卻是嚇得一個激靈。
“上…上陌,怎麼了?”
“皇上曾說婦守婦德,可對?”上陌那雙澄澈的眸子劃過一絲狡黠。
“是…是。”“那如今夫遵夫德,可對?”
“噗——哧。”
“小郡王是否覺得上陌這番話略有不妥?”聽的那一聲輕笑,不用細想,也知是那之前被上陌打壓的人。
“咳…咳。”白亦被嚇得不輕,果然是睚眥必報的寧家大小姐!
“小郡王可是覺得不舒服?”上陌掩在水袖下的小手微微轉動,別人或許不知,可白亦卻是十分明瞭的,罷了罷了,他還是少說話多做事吧,當下便組織語言開口:“在下只是認爲大小姐此話說的甚好。”
說完話後,面部扭曲了一陣,內心哀嘆一聲,昧着良心說話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食慾的!
“是嗎?”上陌微微一笑,眼眸劃過一絲精光。
“大小姐此舉已然名震燕京。”一旁的容齊握住她的手,俯身低語。
“多謝二公子提醒。”上陌抽出手,暗自咬牙,該死的容齊!
“送入洞房!”白亦逮着機會喊了一聲。
容齊和寧上陌一走,場中氣氛頓時恢復正常,徒留皇帝等人面面相覷。
“剛纔…”
“剛纔,她大發慈悲了?”
“你認爲可能嗎?”
“那她爲什麼不出手?”
“也許…是她不能出手…”
待到夜半時分,容齊差了人將那些在席上喝醉了的人送回去,就在他即將從大門折返回屋時候,皇帝鬼鬼祟祟的遞了一包東西給他,然後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容齊,朕知道你身體虛弱,所以特地讓御醫給你配了這服藥,你一定要全部喝完…咳咳,此事最好瞞着上陌。”
看着憋笑憋的辛苦的皇帝,容齊說了句遵旨後便毫不客氣地將人丟出去了,還不等皇帝想通那位公子爲何身體突然不弱的問題,容齊已經擡手將門合上,留着皇帝與月光共度一夜。
打發走了惹人煩的皇帝,容齊接過小廝遞來的飯菜便進了屋,屋內紅燭搖曳,那經過千挑萬選的泛着幽幽清香的牀上鋪滿了花生和紅棗,柔和的光照在他身上,處處都有着誘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