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安之怎麼會不熟悉,她追逐了這男人一千多年,和遊絲對詩槐的執念幾乎是同等的。
只是可惜,那時候的她還執着於那一場曾經的風花雪月,忘了自己也可以全心全意的去愛一個人,所以等她在反應過來之後,在明白了自己的心之所向之後,也曾經後悔過。
可似乎無論是從前的龍安之還是失憶後的龍安之,她永遠都是那個不願意承認自己所愛的膽小鬼。
到了如今這個時刻,那曾經的使命甚至那揹負的命運到底爲何,安之已經不再去想了,或許它早就已經來了,也或許它還未過去,可不管是哪一種,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是沒什麼所謂了。
因爲在經歷了這一場殘酷的考驗之後,還有什麼樣的事情,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呢?所以不管那命運多麼悲傷,如何來臨,她都已經無所畏懼了。
在烈火中千錘百煉出來的堅毅,便是她日後路上最大的保護,儘管殘忍,可卻萬分真實。
可是現在,身處在這悲傷與無助之中,她依舊還是那般的脆弱,因爲身旁有他的保護,所以她的心便跟着越發的軟弱。
可她不需要這樣的軟弱,她必須成長起來,必須堅強起來,才能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
這不是什麼英雄情結,而是一種恐懼,恐懼日後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讓她眼睜睜的看着珍愛的人消失,她實在不想……在看到第三次。
是以安之就在這樣崩潰的邊緣,撲到在華裳的身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擊打,她的哭喊響徹了整個崑崙頂,即便蓋不過這戰場上的廝殺與狂烈,那隨着她的心情而迸發的狂風和暴雨,卻足以證明讓世人見證了這場悲傷。
華裳依舊沒有說話,他不是無話可說,只是不想說,他懂得她如今的悲傷與難過,甚至可以說這是第二次讓她這般,儘管這一次與他無關,可記憶中殘存的過去,依舊也是安之如今爆發的緣由。
所以他不是無話可說,只是不想說,不能說,甚至,沒有資格去說。
他沒有理由勸阻,更沒有理由安撫,他能做的只是任由她發泄,決不讓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安之的聲音漸漸的平息了下來,無力的靠着他寬闊的胸膛上,喃喃低語,“不要想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要想了好不好,讓我出去,我只想爲遊絲報仇……”
“以你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他開了口,在久違的安靜之後,說出了第一句話。
這是華裳和重生後的安之,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安撫,沒有刻骨銘心,有的只是一句冷漠的告誡:你,做不到。
“不!我有鎖玲瓏!”她擡起頭,狠狠的看着他,手中的銀色長劍被握的死勁,發出陣陣的轟鳴,鎖玲瓏感受的到她的心情。
複雜的,甚至悲傷,甚至絕望,那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那積攢的恨意不能化解,還有那殘留在心中最深處,對眼前的男人……最後的希望。
“你困不住我的……”她忽然道,聲音輕輕地,像是來自天外。
她的眼淚被生生的收了回去,她的面容變作了冷酷,那提着鎖玲瓏的纖細手臂猛地一揮,朝着身旁這巨大的防護罩猛烈的一刺,一個缺口,就此展開。
她沒有回頭,迅速的跑了出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揮舞着鎖玲瓏,那心中的悲憤瞬間爆發,剎那間便消滅了眼前的一大批暗影。
喚出了雲彩,將腓腓擱置在了地面上之後,她便飛身上了天際,追尋着詩槐的腳步,最終還是同束搖戰在了一起。
華裳在那殘破的防護罩裡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擡手擦了擦嘴角沁出的鮮血,苦澀一笑。
她當真還是恨他了,不然,又如何會這般狠得下心呢?
可這又能怪誰,一切不過都是他,咎由自取。
沒有停留過久,他便也跟着飛身上前,既然不能把她安然的留下,那麼便隨着她去就是了,他魔族之王能做的不單單是一味的躲藏,若是不解決了束搖,怕是這四海八荒也再不會安寧。
可他沒有那份善心去關愛別人,他唯一擔心的,不過就是那個笨拙卻又不肯放棄的女人。
詩槐的憤怒和悲傷加在一起,和束搖對站起來,倒也勉勉強強能應付了幾下,如今安之來幫忙,儘管她的力量不足,卻着實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畢竟她手中握着的鎖玲瓏是上古神器,即便束搖在強大,抵擋起來也十分的困難。
而現如今,華裳也加入了進來,這場戰鬥,便似乎平衡了起來。
不過畢竟也是人族之王,練就了一身的禁術自然也不會太弱,及時有詩槐和華裳合作對抗,加上安之手中的鎖玲瓏,他看上去似乎也無所畏懼,因爲人的情緒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吸收了負面的情緒,他的力量就會越發的強大。
所以當初他要對詩槐下手,陰差陽錯的打散了遊絲,這樣的結果倒也是出乎意料,卻又在無形中更加的促進了他的力量。
他要的這種效果已經達到,那麼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是能讓他退步的呢!逐一去擊敗這些生活了太長安逸時光的人,在所有人的憤怒和悲傷中越發的強大起來,纔是他真正的目的。
人類的弱小不是錯,錯就錯在他們揹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生命的有限,能力的有限,甚至在四海八荒中,這些神龜妖仙中,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無法保全的悲傷,如今,也是時候讓他們嘗一嚐了。
看穿了安之的能力之後,束搖便把攻擊着重的放在了她的身上,鎖玲瓏的威力再大,它的主人也不過是個半吊子,而詩槐和華裳也會爲了顧及安之而分心,這樣的結果,自然而然就傾向於束搖這一邊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這場戰鬥中,從後來的人數優勢,慢慢的又回到了最初時候被束搖壓制的場面。
這一刻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專心致志的應對着,因爲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會魂飛魄散,這並不是平日裡的小打小鬧,更不是之前的那些試煉,這是真真正正的戰場,是他們在分散後重聚時,面對的一場殘酷的戰爭。
華裳一直跟在安之的身旁,每每當她發起攻擊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擋在她的前方,束搖的禁術神秘莫測,他都沒有辦法應對的東西,更何況是什麼什麼都不懂的安之呢。
更何況,如今的束搖已經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果他不細緻的保護,那麼很有可能會就此失去這個女人。
相比於安之和華裳這邊的狀況,詩槐在另外一面就顯得要淡然多了,他在忽然之間白了的頭髮隨風飄舞着,面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卻是一句話也不說的,就這麼不停的迎擊。
如今安之有華裳的保護,那麼他自己,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將束搖打落下去,他和安之的目的一樣,是一種強烈的想要爲遊絲報仇的心情,更是要想殺了束搖泄憤。
這一刻的他們心裡沒有了那些所謂的善良純真,世界都如此的對待你了,你還怎麼去拿愛心回報。
殺人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更何況如今的束搖,已經算不得人了。
修煉了人間的禁術,吸收了太多的負面情緒,他的本身已經變作了妖魔,是邪惡的化身,更是不能容於這世界的存在。
所以無論出於哪一點的原因,束搖這個已經成了妖魔的人,本身就已經是不被承認的了。
然而似乎所有人都低估了他的能力,從最一開始,甚至包括了他的思維,統統都太過的低估他了。
安之在奮力攻擊的同時,要避免華裳的遮擋,駕馭着雲彩自然要費力的多,時間一久便會不耐煩起來,在半空中就這麼和身前的男人推推搡搡。
就是在這樣一個空檔,趁着他們二人都沒有注意,束搖反身給了詩槐狠狠的一擊,在瞬間擊退他之後,迅速的轉過身來,直直的衝着華裳而去。
彼時的他正背對着束搖保護着安之,以一種強硬的姿態護在她的身前,一面抵擋着束搖,一面要牽制住她亂跑的動作。
是以當束搖猛烈襲來的時候,他根本毫無察覺,只能隱約的感到背後一陣濃烈的殺氣,卻是根本來不及回頭。
剎那間,安之驚恐的瞪大雙眼看着那迅猛飛來的黑色霧氣,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反應,她便猛地飛身上前,抱住他欲回頭拼死抵擋的動作,用着生平最大力氣轉了一個身,生生的代替華裳,接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瞬間裡,他還來不及反應,她的手臂便已經鬆落,再也沒有力氣的就這麼翩然落地。
華裳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安之掉落下去,在這半空中,柔弱的散落紛飛。
那被隱藏了太久的魔性忽然間迸發,他發出一聲猛烈的喊叫直衝而下,在落地前抱住她軟綿的身子,滿面驚恐的看着,卻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