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被華裳說的驚了半刻,也是這時才發現,這魔族之王的位置,着實不是那麼好當的。
“現今的局勢不穩定,即便我坐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也無法壓制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那爲什麼還要這樣,不累麼?”
“累?”他輕笑,回過頭看她,“你覺得我累不累?”
安之點頭,站的久了覺得身體越發的虛弱,顫抖着卻又強撐着回答他,“累。”
“或許吧。”華裳淡淡的說,談及這些話題本就是意外,可卻不知爲何,竟然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對她說了出來,反應過來之後,才發覺自己竟然透露了這麼多,皺眉深思了片刻,他驀然低頭,道了一句好生休息,便擡步準備離開。
只是人還未踏出房門,便聽到身後忽然傳來的一聲悶響。
不解的回頭,看到忽然倒在地上的纖細身影,竟叫華裳的心,狠狠的抽了一抽。
猛地上前抱起她放在牀上,看着她蒼白如紙的面容,心下一陣懊惱,不由分說的喚了人來,便就這麼一直的守在她身邊。
直到顏又等人到了來,給她查看了傷勢,華裳才知道安之今日有多麼的隱忍。
強挺着疲憊給他做飯,忍着傷痛陪他吃辣,就連她睡不着的折騰到深夜,他竟也絲毫沒有察覺,方纔還拉着她說了半天的話,現下想來,心中真真是萬分懊惱。
可當衆人離開,這屋子只餘他一人守着她時,忽然靜下的環境又讓他開始胡思亂想。
爲何懊惱,爲何擔心,又爲何……心疼?
華裳皺着眉頭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頭緒,也便就這麼怪異的看着安之,直至天亮。
第二日,安之醒來的時候,華裳已然不在身旁了,房間裡空空蕩蕩的只餘她自己,清醒了許久,纔想起昨天夜裡發生的事。
到底還是擔心腓腓的,可她卻又萬分的信任華裳,只是因爲他說過的承諾,答應她不會傷害它。
然而事情總不會是單一出現的,該發生的,總會想方設法的湊在一塊,給人一個措手不及。
今日的一大早,便來了人報告華裳,魔族的下部落不服他的統治,有意反抗,現如今,正聚集在鸞鳴宮內,叫囂着要他出去。
華裳聞此倒是沒有過多的表示,只是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那人退下,自己則進到房間中,簡單的梳洗一番。
然而當他在出來的時候,門口卻又多了一道身影,看着站在眼前面容依舊有些蒼白的安之,他到底還是皺了皺眉。
“回去。”他冷冷的開口,意欲把她推離開去。
“我不,我要跟着你!”安之昂起頭認真的回答,早上的那些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回想起昨日裡發生的事情,便也大概能分得清那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想來也就是因爲刺殺失敗,如今纔要光明正大的挑釁。
只是不知爲何,這一早晨,安之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一般,總是心神不寧。
然而華裳卻不管安之的心情如何,依舊冷着臉拒絕她的跟隨。
“我保證不給你搗亂!”見他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安之急急的說道,她原本就是老實的性子,自然也不會惹出什麼麻煩來,她只是覺得很不安心,想要跟着他去,哪怕只能遠遠的站在一邊觀望,也好過自己留在寢宮胡思亂想。
見安之這般,華裳也似乎有些動搖,只是她卻似乎趁熱打鐵一般的,強硬的說道,“我必須跟着你,這是我作爲徒弟的本分!”
華裳一愣,只是因爲她口中的那一句,“本分”,那般熟悉而又親切的融進他的身體,竟好似發生過什麼一般,讓他萬般懷念。
然而懷念過後,華裳倒似是默認了一般,點頭應允。
見他終於答應,安之高興的幾乎跳了起來,可才稍稍動作一番,身上就跟着痠痛不已,是以在他不滿的怒視下,只得安安分分的跟在後面,緩慢的行進。
華裳走在前面,安之跟在後面,這樣的搭配雖然怪異,可看上去卻溫馨異常,魔族的人倒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可看在顏又眼中,卻彷彿又回到了崑崙頂,回到了往日那悠閒安定的生活。
似乎所有的人都很享受這般的平和,可所有的人也都知道,這不過是表象,只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鸞鳴宮內,懷柔等人早就等在那裡,見安之和華裳一同到來,便免不了受到了一簇簇帶着恨意的目光。
下部落的長老卻並沒有給這些人兀自閒聊的時間,見華裳到達,便是開門見山的說出了來由。
原話不提也罷,那大致的含義,也不過就是不滿華裳的領導,旨在他的資歷不夠,應該讓出魔王之位,由他這位魔族唯一的長輩繼承。
“真是老不知羞!”冽宴諷刺的說道,面對這些下部落上來的人,露出了明顯的鄙夷神色,“長老是當真糊塗還是在裝糊塗,若不是因爲當年你閉關修煉,恐怕也會跟着其他長老一樣對付王和繁卿,念就念在你沒有參與,才留你一條賤命,如今竟然還不知好歹的找來閻羅殿,無理叫囂?”
“冽宴丫頭的嘴還是這麼毒,老夫倒是不願與你計較,當年既是沒有發生,就休要再提!且說如今,一個從天界歸來的叛徒,又有何資質擔任我王?”
“一派胡言!王不久前才帶領我們攻下了崑崙頂,你竟還如此污衊!當真是不要臉!”冽宴生氣的大叫,欲出手上前,卻忽然被身邊的顏又拉住。憤憤不解的看着他搖了搖頭,便也跟着緩和了下來,現下不適合輕舉妄動,才忍耐着深深的吐了口氣。
“天界之大,爲何偏偏要打崑崙頂?這理由想來老夫不說,大家也都明白!更何況……”那位長老頓了頓,濁氣的眼睛忽然掃向安之,邪邪的一笑,“若是沒有背叛我族,又怎麼會留下這個神族的女人在此?”
“我……”安之一愣,剛要出生,卻被身旁的華裳攔住,不解的望向他,卻見他正笑意盈盈的看着那長老。
“留她在此,無需向你解釋吧?”
“理由都不敢說,莫不是怕你的計劃敗露,遭到驅逐吧!”長老邪笑一聲,回頭對着一同前來的部落魔人道,“諸位可看到了?這便是我們的王!將神族的女人留在身邊,不就是要等時機成熟裡應外合麼!”
“胡說!”懷柔大叫,雖然平日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到了真正時刻,她身上散發的氣場也不輸給這些男子。
這樣的性子也多少讓安之想起了紫雪,她們之間似乎有着共同的特點,都是在關鍵時刻可以撐起所有的人。
那位長老冷哼一聲,看着華裳道,“修要廢話,咱們用實力見真招!”
說罷,下面的人便忽然默契的散了開去,只餘中間一塊巨大的空地,而那位長老,此時正胸有成竹的站在那裡,等待着華裳應戰。
見到事情已經無可避免,華裳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嘴角輕勾,露出了魅人的一笑,“既然長老非要如此,那華裳就奉陪到底吧!”
他說着,便意欲站起身來應戰,身旁的顏又見此,便主動站了出來。
“王,不若讓我去。”
“不。”他搖了搖頭,用着大殿裡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既然有人不服,那就做個表率,以絕後患。”
華裳緩步走下去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兩百年前他忽然出現,僅僅靠着過往的身份接替了魔王之位,在攻下崑崙頂的那一場戰爭中,他以一人之力便擊退了崑崙頂四宮二十八殿的二十七位殿主,可那時混亂,誰也沒有看清楚,現如今,這一場大戰雖然不如那日轟轟烈烈,可卻也着實能讓衆人見識一番。
可相比於所有人的激動,安之卻表現的萬分不安,看着那位長老自信滿滿的面容,她的心就沒來由的一陣狂跳,好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預想不到的事情一般。
只是還未等安之去細細的辨認,這一場小範圍的戰爭便開始了。
伊始時,二人都站在原地不動,緊靠着周身散發出來的氣相互的攻擊,是以還未真正交手,身邊的些許人就已經有些抵擋不住了。
半日過後,這一場無形的戰爭終於結束,取而代之的是讓所有人幾乎卡不到的速度,飛在空中快速的鬥法。
兩種顏色混合交織在一起,伴隨着強大魔力的衝擊,讓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是屏住了呼吸。
然而似是預先便準備好了一般,那位長老忽然在一次攻擊之後退開去,將手伸入懷中,猛地掏出了一個圓形的法器,在陽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芒,似是鏡子一般,直直的照在了華裳的胸口處。
登時間,安之的心,便跟着漏掉了半拍,可還未等她反應,華裳便忽而猛地衝向前方,手中一個動作,便將那個叫囂不停的老頭給擊落在地,力氣不輕不重,卻足足能讓這老頭一下斃命。
望着瞬間被擊落的長老,殿中的衆人便跟着一陣強烈的歡呼。
既能帶領魔人攻打崑崙頂,如今又能和魔族資歷最老的長輩一較高下,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制服,這般強硬的王,還有什麼值得懷疑?
原本跟着長老到來的那些魔人也瞬間的棄暗投明,跟着鸞鳴宮中的其餘人歡呼慶賀。
就連在高臺上瞻望的顏又、懷柔和冽宴都是放鬆了心情。
可不知爲何,安之卻更加的焦急了,她緊緊的盯着那個屹立不倒的男人,深深的皺着眉頭。
然而出乎意料的,華裳非但沒有出事,卻反而一派悠然的落地,站的筆直的身軀環視四周,眼眸冷厲的掃視着衆人,朗聲問道,“還有誰不服?”
“沒有!”衆人齊聲吶喊,震天的聲音響徹整個鸞鳴宮,一時間,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