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順着小夏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之內皆是白虎宮內的弟子,可也許是天意巧合,她還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望到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黑髮黑眸,若不仔細去辨別,大概會以爲眼前的人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凡人。
可想來,哪裡有凡人是如此的俊美妖邪?
那男人的感覺和華裳稍有不同,自身中帶着一份沉穩內斂,不似她那個頑皮邪氣的師父,總是變着法的想要折磨她。
他的面容姣好,秀氣中帶着一點的拒人之外,可細細看去卻彷彿對每一個人都笑意盈盈。
聽到小夏的呼喚,那男人忽然轉頭,衝着這邊一笑,隨即走來。
安之半愣在那裡,心道果然這個人就是小夏口中的詩槐麼?
只見被叫做詩槐的男子向衆人走來,一路下來對着身邊每一個路過的人點頭示意,模樣親切又溫和。
但不知爲何,安之總是覺得,這個人的眼睛並沒有在笑。
笑容是分兩種,一種是發自內心的笑,會讓你的眼睛不自覺的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而另一種則是沒有心的笑,這種笑容往往不會到達眼底,但如果面部表情做得到位,別人也自然看不出來。
可安之卻明白,因爲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在這樣微笑。
“詩槐哥,給你介紹下,這個就是阿之姐,是白虎參殿的。”小夏見到詩槐走近,忙過去拉他過來介紹,興沖沖的模樣像極了凡間十二三歲的小孩子。
詩槐寵溺的拍了拍小夏的頭,隨即看向安之,輕輕一笑,點頭示意。
安之倒是很喜歡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不用太親切也不會太疏遠,也跟着點頭示意了一下。
說實話她不討厭詩槐這個人,雖然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很親切溫和,可那骨子裡隱藏的冷漠她依舊能讀懂,但即使是這樣安之也不反感,因爲她明白,能露出這種笑容的人,都是在忍受着巨大煎熬的人。
又和大家聊了一陣,周圍忽然開始安靜,安之等人擡頭望去,只見殿主們已經談話完畢,都正襟危坐的看着底下,只唯獨華裳依舊懶洋洋的靠在那裡,蔚藍的眸子半睜着,毫無目的的掃視着底下的衆人。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紫雪便開始說話,其實內容無非就是說了很多崑崙頂的規矩,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因着現在的衆人都是六界內的後輩,雖然也都是可造之材,但畢竟還是初生牛犢,到了崑崙頂自然要處處謙卑,不能得罪任何師兄師姐、殿主乃至師父和師尊。
她說的話不多,但句句都踩在了點子上,安之很長時間沒有聽過這種系統的講話,如今在這種環境下卻也並不覺得親切。
時過境遷,人已不是她熟悉的人,物也不是她熟悉的物,這裡的一切都已經和當年不同,不是她一個閉眼入夢就能幻想的出來的,而是現實存在,不可逆轉的世界。
“你們不要以爲行了今日的拜師禮就真的成了崑崙弟子,相反這只是一個開始,你們要接受各種不同的法術訓練,更要下到六界任意的地方去完成任務,若是不能完成,或者在三個月以後,你們不能通過崑崙頂的初級試煉,都會被趕崑崙頂。”紫雪說着,冷漠的紫眸環視四周,視線卻無意間的在安之身上稍稍停頓,隨即勾起嘴角輕輕一笑,“崑崙頂不留無用之人,這一點希望你們明白。”
不算冗長的講話結束,大家卻都顯得很振奮,他們自然不會有安之的煩惱,所以對於這樣一個拜師禮來說,是他們走上顛峰之路的起點。
崑崙頂的拜師禮其實並不複雜,但多少融入了一些古老的元素,所以顯得隆重而又神秘。
二十八位殿主一次排座在崑崙大殿的最上方,底下的的每一個徒弟則都站在自己師傅對應的線上。
白虎宮並非此次收徒最多的一個宮,較之於其他三個宮來說人數相對較少,除了安之縮在的參殿只有自己一個,遊絲、詩槐、小夏等人所在的畢殿有五個人,其餘五個殿的人數基本都不超過六個人。
拜師禮的步驟分爲三項,分別是跪拜、溶血和飲茶。第一項安之倒是瞭解些,自古以來的拜師禮儀都有跪拜一說,俗話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拜一拜自己的父親倒也說得過去。
但安之總覺得這個禮儀對她和華裳有些牽強,因爲只要一想到華裳馬上就要成爲她的,“父親”,心裡就彆扭的很。
華裳似乎也看出安之的不樂意,擡手一揮並不勉強,他也沒收過徒弟,對於這種跪拜倒也沒什麼太多講究,只是讓安之象徵性的鞠了一躬,算作了事。
第二項的溶血和第三項的飲茶其實是連在一起的,仙家的拜師溶血是自上古時期就傳下來的規矩,師徒兩人各一碗連心水,各自滴下自己的一滴血交換飲之,以達到師徒連心的目的,但現在大多數的人收徒都是幾個徒弟一起,爲了方便也就只准備兩碗連心水,一碗滴上師父的血,由幾個徒弟分着喝下去,另一碗這滴上徒弟們的血,由師父一齊喝下去。
這種做法其實已經失了最初的效果,因此在現在的絕大部分師徒中很少有能夠連心的了。
白虎參殿只有安之一個徒弟,因此這件事做起來也相對簡單一些。安之從師兄那裡領了兩碗連心水回到華裳身邊,準備學着別人的樣子去滴血,卻被華裳一把按住。
他淡藍色的眸子微微彎着,染上一層意味不明,“阿之,喝了連心水可就和師父心連心了,你現在有什麼秘密要提前說出來,還是等師父我自己去發現?”
“秘密?”安之一愣,隨即臉色一白,顫抖着開口,“師父,師兄們說着並不是真的連心,只是一個心理作用,你不用框我。”
“哪個師兄說的?這麼多嘴!”華裳撇撇嘴,笑着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彎刀,拉起安之的手放在連心水的上方輕輕一劃,一滴血便順着滴落下去,復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點綠色的藥膏抹在她的傷口處,輕輕一吹,那小彎刀劃出的傷痕瞬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