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這般小女兒家的嬌羞,衆人都是一致的鬨笑,其實細細想來,遊絲和詩槐,當真是相配的很,只是可惜,時逢亂世,六界之爭,他是鬼族之王,她卻是天界之仙。
說白了,就是一個天上和一個地下的對比,實在也是叫人難以捉摸,想到此,安之不禁想起,自己和師父,不正也是神和魔的區分麼。
微微的嘆息一聲,或許也只能期盼這大殿內的商談能明朗一些,就算不是爲了他們日後能好好的相處下去,就算是爲了這天下蒼生,也一定要有一個和平的結果吧!
衆人在外面等候了很久,也不見大殿內有任何動靜,站的累了便都一起坐到了崑崙山門前,排排而坐,壯觀的很。
饒是曾經隸屬於這崑崙頂,而現如今的衆人,也都已經是各界中的佼佼者,所以能在今時今日這般齊聚,倒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或許現在的大家也並沒有想到,當年那一別,還會有今日這般的重逢。
大家各聊各的,說着的都是這幾百年來發生的事情,遊絲依舊和安之坐在一起,因爲已經見過面,所以自然也知道這些事情的前前後後,不過安之倒是很好奇,遊絲去了妖族之後,和詩槐一起,究竟去極寒之地做了什麼。
她本無意於隱瞞,可話到了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看着安之如今單純的面容,遊絲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我與詩槐去極寒之地,是爲了尋找妖蓮,那是生長在極寒之地的神物,歷代被妖族王室的血脈澆灌而成,爲了找到它,我們才跋山涉水一路而去。”
“爲什麼要找它?難不成要詩槐去澆灌?”安之問道,有些不理解。
“不,是因爲先王被人重傷,危在旦夕,只有妖蓮纔可以救他一命。所以……”
“哦哦,我明白了!因爲妖族的王受了傷,需要妖蓮救命,所以你們纔去了極寒之地,對麼?”
“對。”遊絲點點頭,輕勾嘴角,似乎很喜歡安之如今的樣子,可愛,爽朗,那帶着暖意的笑容總能溫暖身邊的人。
“難怪我會找不到你們,那妖王他好了沒?”安之笑問,忽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不禁問道,“誒?等等,詩槐是現在的妖王,那……”
那個受傷的妖王,又哪裡去了呢?
“先王過世了,因爲沒有及時找來妖蓮……”遊絲微低下頭,嘆息道,“我們回來的太晚了,而且……妖蓮已經被人破壞,即使我們能早些回去,怕是也救不了先王。”
“啊……”安之微微愣住,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她沒有見過那個妖王,但因爲詩槐和遊絲都是自己的朋友,或許是愛屋及烏的心情,失憶後一向沒心沒肺的她竟然也隱隱的有些不大舒服了。
“阿之……”遊絲開口,有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跟你說,可是……我不想瞞着你。”
“什麼話,你說!”安之看着她,說道,總覺的遊絲的表情很不對,好像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一件會讓她很不愉快的事。
遊絲點點頭,微微思索了一陣,道,“先王過世之前,我和詩槐到極寒之地去尋找妖蓮,途中遇到阻攔,因爲這件事,他爲了救我還受了傷,可是到頭來我們卻依然沒有拿到妖蓮,到手的,不過是一顆已經被破損了的蓮根。”
“蓮根?”
“對,真正的妖蓮已經被人拔掉了,只剩下蓮根,詩槐不甘心,將它帶回去,卻未能及時給先王服下。”遊絲說道,想起那些時日,不禁有些悲傷,“可是阿之,重點不在這裡,你應該要問一問,我們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襲擊。”
“什麼?什麼襲擊?”她問,神情有些怔忪,看着遊絲原本悲傷的眼染上一抹仇恨,不禁有些害怕。
“那些人幾乎就是來要我們的命的,甚至他們的手段,仿若根本就是想讓我們灰飛煙滅!”她說着,語氣恨恨的,喘着氣有些換不過來,想到那時的場景,她怕,怕的很!可她不怕自己死,那滿心滿眼的回憶中卻都是詩槐爲了救她差點送命了場景。
微微閉了閉眼,遊絲忽然覺得有些疲憊,這天下紛爭那麼複雜,爲何偏偏就沒有半點的和平之地,她不過是想過安逸的生活,哪怕跟在心愛的人身邊做一個平凡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她註定無法過那樣寧靜的日子,因爲只要詩槐還是妖界之王,她就一定會不離不棄的守在他身邊。
“是誰……”安之問道,見她的面色不大好,不禁有些心疼,可到底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那些阻止遊絲和詩槐取妖蓮的人,甚至想要將他們從這世間殺死的人,到底是誰。
遊絲睜開眼,眸色加深,她溫婉的面容第一次帶了一種憤恨,可那其中卻又夾雜着一絲掙扎,她擡眼看了看安之,終是開口說道,“是……魔族的人,是華裳派去的人……”
“這不可能!”幾乎是反射性的,安之忽然站起身來,驚呼道,不顧衆人忽然看過來的探究目光,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依舊用着一股不可置信的模樣看着遊絲。
她的美人師父,怎麼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
不說他與妖王本無冤無仇,就算是看在詩槐,他和他曾經的師侄份上,也是斷然不會做出這麼狠絕的事情來得!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那些人當真就是魔族人,而他們也已經承認就是華裳致使他們來得。”遊絲也站起身,神情略帶焦急,她知道這樣會讓安之傷心難過,可事實就是如此,她無法隱瞞。
“不,這絕對不可能!”安之搖着頭,神色堅定,“師父的確是曾經攻打過天界,但是腓腓說了,那是因爲要爲繁卿報仇,而在取下崑崙頂之後,他根本就沒有再派兵出去!而且……”她頓了頓,眼睛飄向崑崙大殿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相信他,他絕不是那麼狠心的人。”
“阿之,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遊絲有些氣急,氣安之到了現在還這般護着華裳,不禁替她感到不值,“事實擺在眼前,你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他已經不是原本醉眠蔭中的那個男人,現在的他是魔,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魔王!”
“不是!不是!”安之大叫,有些憤怒的雙手握拳,將指甲狠狠的嵌進掌心也不肯鬆開,她沒有逃避,反而擡眼堅定的看着遊絲,“你去妖族的時候,師父和我一起回了四梵天,你和詩槐去極寒之地的時候,師父爲了救我,在懸崖下那片山谷呆了數月,我們一直形影不離,甚至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要繼續戰爭的念頭,他不過是要爲了繁卿報仇才攻打天界,可那之後他根本就無心這場戰爭,爲什麼你們就是不相信,爲什麼你們就一定要認定是他做的?”
“如果不是他,還會有誰?”遊絲也很激動,高聲問道。
因爲親身經歷那一場殘酷的旅途,她的心情也十分複雜,一面是心愛之人,一面是至交好友,事實擺在眼前,儘管她也感到不可置信,可這……畢竟都已經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不會的,師父不會那樣做的!”安之搖搖頭,轉過身看向崑崙大殿的方向,不在理會遊絲,也不在理會身邊感到莫名其妙的朋友們。
如今的她,並沒有覺得多麼的難過,只是覺得氣憤,只是在氣他們這般說她的美人師父,只是再爲他抱不平。
他是什麼樣的人,在身邊這麼久的安之自己當然最清楚,他平日裡面對屬下們的那些嚴肅和狠戾,不過是因爲要迎合那至高無上的身份,而真正的華裳本人,拋開這些責任與使命,他又何嘗不想過安寧的日子?
繁卿的事情猶在眼前,誰又能理解他的苦楚?即使是化身爲魔挑起這六界之爭,又怎麼能把所有的錯都怪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的狠戾,他的絕情,他的那一股天下人若是負了我,我便殺盡天下人的果決,又豈是忽然之間釀成的?一夕改變的不是最終,那在漫長歲月裡刻下的傷痕纔是他如今成魔的緣由。
那麼現如今,這些人又怎麼會懂他的悲傷?
安之嘆息着,爲這些不懂真相的人感到悲哀,甚至更加爲她的美人師父感到心疼。
但也正是因爲此,她才能一直守在他身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誤會他,她也斷然不會如此,她要堅定的就是一直留在原地,做他最後的一堵高牆。
然而事情其實永遠不會如人所願,安之不知道,她這一刻的信誓旦旦,過了不過一天的光景,就變了一個模樣。那之後的世界是黑暗無邊的,那之後的時光是漫長殘酷的,她從未想過,在她有生之年,過的最爲幸福快樂的時光,居然是這麼的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