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被忽然的抱在懷中,反應過來時卻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動,身上的男人便也跟着放開了手。
將她扶好,細細的打量開她的全身上下,見到沒有多出什麼明顯的傷痕,便也放下了心。
可隨之而來的卻並不是安慰與輕撫,面前的華裳,反而漸漸的沉下臉色,一眨不眨的看着安之。
原本還沉浸在美好溫暖中的安之,見到這嚴肅的眼神,便也忽然軟下身子,怯怯的開口,“師父……”
“還知道叫我?”他微一挑眉,原本邪肆的容顏忽然變得冷漠,帶着一絲淡淡嘲諷的笑,深深的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抓走的。”她急急的解釋,生怕眼前的男人化身惡魔,將她一口吞下,不知爲何,平日裡的華裳調皮邪肆,可一到了正經時刻,卻變得猶如魔鬼一般,讓她不敢觸碰,亦不敢反抗。
“我和腓腓本來等在那裡,看着你下河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被帶到了林子裡。”安之說着,舉起手中的那株繁星草給他看,“你看,這繁星草就是那些抓了我們的小花仙給我的。”
“繁星草?”華裳皺眉,細細的打量着她手中的那束花,“這不是隻有在石牀邊纔有的麼?”
“是我失誤……”一邊的腓腓忽然開口,萬分彆扭的解釋着,“它們沒有被消滅,反而被保護在了這個地方,林子深處有一大片的繁星草田,我們剛從那裡出來。”
華裳聽此,擡頭看了看一人一獸走出來的方向,不禁輕嘆了口氣,轉而看向安之,“是我誤會了,哪你們沒事吧?”
“沒事……”安之搖搖頭,見他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也跟着鬆了口氣。
“那就好。”他點點頭,將手中的百寶囊重新遞給安之,緩緩說道,“這是在河邊發現的,以爲你們出了什麼事,才一路追來,現在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
“回哪裡?”不解的看向華裳,安之一邊接過囊子,一邊問道,將繁星草小心翼翼的放進了百寶囊裡,又重新把它掛回了腰間。
華裳拉過安之的手向前走着,好看的薄脣輕啓,緩緩說道,“遊絲等人無礙,現下應該等在石室裡了,顏又和我分頭出來找你,如今天漸黑,想來也已經回了去。”
“大家都沒事麼?”她興奮的問着,想到馬上要見到遊絲就一陣的高興,連日來的折騰實在讓她有些疲憊不堪,可偏生身邊也沒個能說貼心話的人,和師父再親近,和腓腓在友好,也不抵和遊絲說上幾句悄悄話,畢竟對於安之來說,遊絲纔算的上是真正意義上和她同性別的朋友。
見到華裳點頭,她便也真的放下了心,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朝着石室而去。
如今的天漸黑,給這片虛鏡中染上了些許的朦朧,彷彿是回到了崑崙頂那飄渺的世界一樣,讓安之有些看不真切。
霧起,林子中的路也越發難走,可好在身邊有華裳的陪伴,所以她並不覺得害怕,反而隱隱期待,甚至還有心思去想些旁的事情。
一路無話,兩人回到石室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虛鏡中的夜空較之於外面世界更顯的夢幻,繁星點點,就如同白日裡見到的那片繁星草田一般,讓人炫目。
然而還未進到石室,安之便聽到了洞內傳來的陣陣談話聲,久違的聽到小夏那稚嫩又調皮的嗓音,安之不禁興奮的勾了勾嘴角,再不顧身邊的華裳,猛地掙脫開來跑了進去。
見到門口處登時多出的纖細身影,在場的衆人先是爲之一愣,接着便也都是激動的圍了上來。
和遊絲兩相見面,久別的朋友一瞬間便抱在了一起,親切的相互詢問,低語呢喃。
“阿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遊絲激動的說道,擁抱過後便趕忙鬆開安之,看着她身上多處的細微傷口,不禁心疼的撫摸,“這些都是怎麼弄的?怎麼一離開我們你就成了這幅樣子?”
“這好多了!”安之彆扭的撓撓頭,看了眼身後緊隨而來的華裳和腓腓,緩緩笑道,“你這句話腓腓也說過,大多埋怨我不知道照顧自己,可是受傷也是意外,如今真的好多了,不用擔心!”
“話說的挺好聽,指不定下次又出什麼意外呢!”腓腓跟着插嘴,一副拆臺的模樣看着安之,嘴上說出的話雖然苛刻萬分,可安之卻明白,這着實是爲了她擔心。
“我也覺得阿之姐比較會惹禍!”小夏也跟着揶揄,面上笑嘻嘻的看着她。
“好了,大家都別站着了,快回來坐下吧!”石牀邊的向真衝着衆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到那邊集合,畢竟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商量。
衆人點頭,均是相攜走回到石牀邊,也因着這石牀實在太大,是以也足夠放得下在場的這些人,大家圍坐在一起,難得的安靜下來,細細的談論着。
“事情的起末我已經知道了,大致給你們說一下吧!”坐定後的安之忽然開口,看着衆人略微差異的模樣,輕輕一笑,“別不相信,等我說完,你們大概就能明白一切了。”
衆人點頭,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樣,認認真真的坐在那裡聆聽。
於是,安之便將下午時分那些小花仙們給她說的事情一一的重複了個遍,從石牀邊圍繞着的這些繁星草,再到邊緣處擺放的梳妝檯,還有曾經住在這裡的一男一女,還有這偌大的空間的由來。
安之說的極其緩慢,然而每一個細節卻全部都凸顯出來,衆人也聽得極爲認真,彷彿真的跟隨她的話語身臨其境一般。
良久之後,安之才緩緩的吐了口氣,緩和了一下長時間說話帶來的乾澀感覺,擡起頭認真的看着衆人,“就是這樣了,全部的事情就是這些。”
衆人聽完,一陣沉默,許是事情來得太過突然,誰也沒曾想過,這樣神秘詭異的地方,竟還流傳着這樣一段悲慼的傳說。
“是不是覺得很震驚?”腓腓開口,笑嘻嘻的看着衆人,“我之前也這麼覺得,不過現在緩過來了,這也許就是那個小花仙最後說的緣分吧!”
“緣分?”癡靈忽然開口,口中喃喃的重複着這個詞,眼神卻跟着越加的深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事情讓他值得如此的深思。
“若真是這樣,怕是我們要很難離開這裡了!”詩槐點點頭,看了看遠處角落裡的梳妝檯,微嘆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說道,“之前進來的時候,我們也去看過那個妝臺,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結果。”
“是啊!”遊絲也跟着道,頗有些難過的看向安之,可半刻後卻似是想到什麼一般的問向安之,“那些小花仙有沒有說過,他們的主人最後被帶去了哪裡?真的是一去不回了麼?”
“應該是的……”安之回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就算他還活着,也大概不願再回到這個傷心地了,他大概是恨透了天界,所以又怎麼會願意重新回到已經變成天界屬地的這裡呢?”
“浮生淥出世都九萬年了,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顏又忽然開口,冷冷的說道。
衆人皆是不解的看向他,說起來,這片虛鏡的主人還是當年的魔族之王,興許顏又知道什麼也說不定,只是看他的樣子,卻似乎並不怎麼開心,反而像是很厭煩這個實施一般,思來想去,安之還是決定暫時先不要開口的好。
“如此說來這繁星草還算是稀奇之物了吧?”小夏轉身,打量着石牀邊緣圍繞的繁星草,不經意的擡手觸摸,“真的很漂亮啊,可惜只生存與這片虛鏡中。”
衆人點頭,皆是一副惋惜的模樣,而自始至終,華裳卻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反而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安之的身旁,細細的陳思。
“不若,我們帶回去一株吧!”小夏忽然笑道,說着,沒等衆人反應,右手一個使力,便拽住了一根繁星草,欲要將其拔下,然而還未等繁星草被拔下來,衆人身下的石牀便忽然的一陣晃動。
隨之而來的,是從中間處漸漸開裂的一條細縫,還未等衆人逃離,便忽然涌上來一股清水,隨着石牀猛然的開裂,原本坐在上面的一干人等,便全部掉進了石牀之下的深淵中。
良久之後,石牀慢慢合閉,而之前涌出的水卻奇蹟般的流進了圍繞石牀的一圈小溪中,緩緩的順流而上,融入石室外的河流中,掀起陣陣的波濤。
一瞬間空曠下來的石室,如今只餘石牀閉合時傳來的陣陣聲響,迴盪開去……而在這一時刻,亦是再沒有人發現,石牀邊的那一圈繁星草,此刻正被水汽暈染的晶瑩剔透,正隨着水流的波動前後的搖擺着,良久,才漸漸的停歇下來。
時間過去,一切便又恢復安靜,再不復之前的吵鬧喧囂,仿若從未被人踏足過一般,安然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