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在僕人們驚詫萬分的眼神中收拾好了碗筷,臨走前還特意的要了一個烤雞腿,她的性子溫和,又對所有人笑容滿面,是以這些被欺負慣了的下人們自然是萬分詫異的,只是詫異之餘,也在無形中增添了些許好感。
所以當安之拿着烤雞腿回去的時候,這些魔族的僕人並沒有因爲她是初來乍到的神族之人就爲難她,反而笑意盈盈的互相道別。
然而安之不知道,她的這一系列舉動,都被跟在身後的華裳看了個究竟。
一路回到鸞鳴宮,卻發現桌邊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見,略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轉過身欲回寢宮,卻不成想,眼中竟再一次映入了那個心心念唸的風華身影。
安之微愣,反應過來後便茫然的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不能麼?”他挑眉,走在她的前面朝着寢宮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或者純粹的想要和她接觸,華裳只是在適當的時候露了面,然後和她一起,一路同行。
安之微微笑了笑,跟了上去,發覺他的些許變化,心下也跟着愉悅起來。
“你是跟着我的麼?”她笑嘻嘻的把臉湊到他身前,看着他驀然轉紅的臉色,心中更加高興,“是的吧?一路跟着我,還不好意思承認!”
“你多想了。”華裳勾了勾脣,忍住笑意,也不回頭看她,只是放慢了速度,儘量的和她並肩。
站直身體,安之笑的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就是,還不承認。”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難得的悠閒愜意,安之忘記了懷中揣着的要拿給腓腓的雞腿,華裳也忘記了原本要處理的魔族大事。
只是在這難得清淨的傍晚一路走來,忘記了所有的煩心事,只是單純的散着步。
許是太過安靜的緣故,讓兩人之間的氣氛慢慢變得尷尬,之前的愉悅被取代,剩下的便是一種莫名的情愫慢慢升騰。
步子漸漸的遲緩下來,華裳終是忍不住的轉過頭,輕聲問道,“在天界的時候,我過的如何?”
“很好。”安之脫口而出,幾乎是想也沒想的便回答了出來。可當話出口之後才發覺,自己的這兩個字着實有些敷衍的意味,也或許是太過籠統,華裳也是跟着微微的皺眉。
安之笑了笑,微低下頭輕聲說道,“之前的歲月我不知道,可過去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千年,我卻分外清楚,那時候的你雖然很調皮,很邪肆,可卻有着一顆善良的心。”
“善良?”華裳木然一愣,隨即諷刺的一笑,“你當真是在說我?”
安之點頭,萬分認真的看着他,“那時候的你,不光善良,還很溫柔,我們過得很肆意,很平淡,很幸福,也很溫馨。”
華裳聽着安之的話,原本平淡的面容忽然冷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就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可現下卻着實是覺得有些多餘的。
“善良,溫柔,幸福,平淡?”他打斷安之的回憶,冷冷的重複着,臉上再一次的掛上了嘲諷的笑容,“你在做夢麼?”
安之不解,想要辯解,卻見他似乎又恢復了冷然的模樣。
“那些只不過是表象罷了!你未免太過當真。”
“不!是真的!”她急忙解釋,難得構架好的和諧氛圍忽然變了樣,讓安之一陣的不解,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要盡全力去開導他,讓他從這段磨人的生活中走出來,重見光亮。
只是不等她去開口解釋什麼,他便忽然的擡手止挺,冷冷的越過她的身側,朝前走去,只留給安之一個落寞的背影,便很快的消失不見。
說不難過是假的,可偏偏每次都是這樣一個不歡而散,安之越發的搞不懂華裳,可儘管如此,她卻依然不願意放棄。
堅持到如此地步,若是就這麼輕易的放棄了,那她會一輩子都不原諒自己。
離開你安之的身邊,華裳一步一步走的都是那麼的艱難,煩躁的心情再次涌上來,讓他不解又找不到緣由。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繁卿溫和的笑,可不知爲何,驀然間,他竟然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
這樣的感覺讓華裳一陣的恐慌,任由他認真的去回想,卻似乎就是不能再構建她完整的容顏。
像是被施了什麼魔咒一般,開始慢慢的忘卻自己最愛的人。
被這樣的想法驚道,他猛地睜開眼,入目的場景依舊未變,可那驚了滿身的汗水卻真切的將衣衫打溼,被冷風吹過,涼了身,涼了心。
安之回到房間之後,便將懷中已然半涼的雞腿給了腓腓,小傢伙似乎剛剛睡醒,此時正迷迷糊糊的坐在牀上發呆,見到安之回來,接過雞腿,便開始沒命的吃了起來。
在袋子裡沉悶了好些天,如今睡夠了,怎麼也要再吃夠。
笑看着腓腓呆呆的模樣,安之低了低頭,進到屏風裡洗了個澡,出來後便開始給自己擦藥。
顏又送來的都是些外傷的藥,擦在身上倒是很清爽,只是原本被打傷的內傷,如今卻似乎更加的眼中了。
因爲適才陪着華裳吃了辛辣刺激的食物,安之只覺得現在的五臟六腑,火燒火燎的疼。
面色跟着蒼白好無血色,身體也虛弱的站不起來,天還沒有全黑,便躺倒在了牀上,翻來覆去的折騰着。
腓腓守在一旁,擔心卻又毫無辦法,然而到底是孩子心性,守了沒多久,便也困頓着自己睡了過去。
看着小傢伙可愛的睡相,安之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蒼白的神色絲毫未減,被子中的手交叉着捂住胸口處,那火燒火燎的感覺依然強烈,如今外面的天還有着些許的清亮,只是不知,這夜,究竟何時才能過去。
夜晚的閻羅殿,寂靜無聲,原本昏暗的天空如今被籠罩上了純黑,天空中的星星光點像是被烏雲遮住了一般,只閃爍着微弱的光,和白日裡的昏暗相比較,夜晚的閻羅殿,似乎更加的容易讓人接受。
安之原本在牀上閉目養神,胸口處的疼痛依舊未減,她在牀上折騰了大半夜也不見緩解,現下也只是過於疲累的閉目歇息。
只是還未真正的昏沉,安之便被門外傳來的聲響驚得起了身。來不及叫醒腓腓,便赤着腳跑到了門邊,猛地打開房門,便見到對面的門正大大的敞開,而華裳,正冷着面容站在那裡,腳底下是兩具正在逐漸消散的屍體。
安之一驚,差點大叫出聲,電光火石間被忽然飛身而來的華裳捂住嘴,推拒着重新回到了房中。
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那駭人的屍體,安之的心,卻依舊跳的飛快。
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滿眼不解。
腓腓雷打不動的睡着,就連兩人進到屋裡發出巨大的聲響都沒有醒來,眼尖的華裳轉頭看去,瞥見那小小的身體臥於棉被之間,眉毛微挑,輕聲開口,“竟還藏着寶貝?”
安之一愣,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瞳孔跟着猛然放大,掙脫開他的鉗制,急忙跑過去護在牀前,“你……不要傷害它。”
“傷害?”華裳有些不悅的皺眉,見她似乎被嚇得滿面蒼白,心中便一陣的不快,他不過是調笑的說了一句,她卻如蛇蠍一般的避之不及,原本對這小傢伙沒甚興趣,可如今,他卻出乎意料的,擡手一抓,便將腓腓收進了袖帶中,冷着面容轉身欲走。
“不要!”安之大叫着跑過去拉住他的手臂,懇求道,“師父,不要傷害腓腓,求你!”
“求我?”他嘲諷的一笑,“你以爲你是誰?”
“我……”安之一愣,原本要說的話忽然被噎了回去,怔怔的看着眼前散發着怒氣的絕色男子,是啊,她是誰?不過就是異世飄來的一縷孤魂,有何資格在這和他討價還價?
可……腓腓在他的手裡,儘管她萬分的自卑無奈,卻也只能硬着頭皮祈求他的放縱。
“求你,師父……把它還給我……”
“還你?可以!”華裳冷冷的一笑,氣惱着說道,“保證不將今晚的事說出去,我便不會對它動手!”
“好!我不說!我保證不說!”安之趕忙答應,其實就算華裳不交代,她也不會說出去,一是無人可讓她訴苦,二是她本就不是愛嚼舌根子的人。
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明白,爲何深更半夜,會有人出現在這位魔王的寢宮中,外面的守衛難道都沒有發覺麼?
看出安之的疑惑,華裳淡淡的望了望門的方向,輕道,“他們,是魔族的人。”
“魔族?”安之一愣,許是因爲一番驚嚇的緣故,原本蒼白的容顏變得更加蒼白,就連身體都似乎有些搖搖欲墜,卻是不知爲何的,還在這邊強硬的支持。
華裳點了點頭,道,“現今的局勢不穩定,即便壓制了所有的魔族人,卻依然無法控制全局,所以總有一些人在蠢蠢欲動,等待着時機將我拉下臺。”
“爲什麼會這樣?”安之不解,看着他越發冰冷的神色,甚至有種想要上前抱一抱他的衝動。
“爲什麼?”華裳冷笑,“我也想知道,不過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倒還不如殺戮來的更快些。”
“所以……你殺了剛纔那些人?”她一愣,試探着問道。
“不然?”他挑眉,帶着略微諷刺的笑,說道,“他們不死,死得便會是我,我若是不狠心,狠心的便會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