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少年楊瑞收下青鋒,又在劍冢得張老親授鑄劍之法,在將家人託付給夏團後,即與白狐任雪一起折回北路。此時光景如梭,又是夏盡秋初之候。
但見,天晴朗,納新涼。紅綠枝頭,黃花時候。月明秋氣爽,夜長結初霜。家家煙火伴夕陽,處處湖面照山光。白蘋香,紅蓼茂。桔綠橙黃,柳垂谷秀。山村雁過碎蘆花,野店雞聲收椒豆。
兩人飛掠多時,又見城垣影影,少年遙指道:“那裡便是浮槎國的都城。我們幾個月前剛纔走過。”白狐道:“嗯。只是當初路過時未曾前去宗家拜訪,現在看來還得要問問路才行。”少年道:“那宗門乃是個遠近聞名的武器世家,隨便問一人也能知道他們的所在。”
說不了,兩人已至城頭,忽然看到在那城牆上貼着楊家人的通緝令。少年心中暗道:“這纔過去幾個月,難道說就連浮槎國也已經屈服於北方四國?現在趕緊找到宗赤崖要緊,還是不要多生事端。”遂向白狐道:“我們走小路翻牆進去,不要驚動了官兵。”白狐點點頭緊緊跟着少年。兩人走側牆進入城內,不走集市,專往人少的地方去。及至一巷口處,遇見一位老者,手持竹杖,身着輕衣,正自蹣跚前行。少年整一整衣袍,突地上前道了個問訊。那老者嚇了一跳,草草還了個禮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像鬼一樣跳出來!”少年作揖道:“老人家別慌。我們只是普通路人。初到貴地,想要問個路。”老者看這少年有禮,神色稍定道:“問吧。”少年道:“不知那武器世族宗家的赤華庭怎麼走?”可老者一聽“宗家”二字神色又變,擺擺手道:“你們別去找宗家了。他們惹怒了浮槎國王。已被舉族流放,連家業都被抄了。現在這大街上誰敢說與宗家相識?都得遭殃!”少年聞言一驚,追問道:“可知那宗家如何惹怒了浮槎國王?”老者道:“還不是爲了城頭上貼着的幾人?宗家族長多次上朝勸說,又不願爲聯軍鑄造兵器,所以害了自己整個家族跟着遭殃。噢!說起赤華庭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那個宗家的鑄造天才宗赤崖。獨獨不願離開那裡,被國王鎖着不吃不喝已經有月餘了。”少年微一皺眉,再行禮道:“老人家,此處無人。我們確與那宗家有舊,但求指個方向。”老者輕嘆一聲,舉竹杖指着東面道:“赤華庭不在城內。由此去。出城兩三裡便是。”少年謝了,那老者趕忙穿巷走了開去。
少年轉身向白狐一揚手,兩人呼哨一下躍到空中,往東行不多時,果見一百畝大的山水庭院橫在近郊。少年心道:“這宗家原本在浮槎國也真夠昭顯。光是一個別院就有這樣的規模。”與白狐一起落下身形。又見庭院冷落,窗格蒙塵,荷枯葉黃,雜草叢生。兩人心有靈犀,意通氣合,只相互間略一點頭,便即分開。少年獨自走過幾層院牆,終於在一個臨湖搭建的臺閣前找到了宗赤崖。
但見其披頭散髮。雙手被巨大的鐵鏈鎖着,在那湖邊的平臺上閉目盤坐。見有人聲,睜眼一看竟是少年。仰頭大笑道:“定是我宗赤崖大限將至。不然怎會在大白日看到夢裡的東西。”少年掠上前道:“赤崖兄不是在做夢,真是我鳴蛇楊瑞來了!”宗赤崖起身扶着少年,定睛細看,忽然一把將其推開叫道:“哎!你快走!這是個圈套!”
少年聞言卻不慌不忙地笑道:“赤崖兄何時變得如此在意小節。我當然知道這裡埋伏了三千精兵,而這湖邊小築亦是一個殺陣的中心。不過,這些麻煩在剛纔都已解決了。”話音未落。那白狐少女就從另一邊現出身形,向少年道:“哥哥。事情已經辦妥。”此時,整個庭院裡瀰漫着淡淡的蘭香。各個隱蔽處都有官兵橫七豎八地躺着。而那依湖佈置的殺陣,也早已被少年一路以業火化開,變得毫無作用。
“浮槎國三千精兵,與那五級護國殺陣,竟在無聲無息之間就被解決了?”宗赤崖瞪大眼睛,着實看不出此二人的修爲。想想一年多前在那五嶽國的家族爭霸賽上,這少年還曾與自己打得不相上下,現在卻是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宗赤崖對此果斷地拋卻了各種猜測的念頭,大笑道:“楊兄弟真乃奇人也!”少年笑道:“其實我們來找你,是爲了鑄劍而來。”宗赤崖點點頭,忽將那身上的鎖鏈一掙,嘭地一下崩成幾段。揉揉手,向少年道:“走吧。我之所以沒有離開,等的就是今天。”三人於是躍上半空,闖出浮槎國,往妘王城方向直掠不題。
且說一個月後,當宗赤崖隨着少年與白狐來到妘王城時,對這個曾經輝煌的沙漠古城那是讚不絕口。不死人族,這個創造了上古時代無數鍊金術奇蹟的民族,收藏了太多讓宗赤崖感到驚奇的東西。而對於少年,時隔四年之後重新回到這裡,心裡自是有一番感慨。
雙月如勾,星河燦爛。夜幕下,那些雕刻精美,氣勢恢宏的宮廷與廟宇式建築猶顯得更具滄桑與神秘感。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那通天塔深深的底殼之下,藏着一片暗紅色的世界。到處充斥着熾熱翻滾的岩漿和永不熄滅的火焰。一座金碧輝煌的神殿式建築,巍然屹立在這片岩漿之上,正是那不死人族的第二聖地妘希神殿。
“這一切簡直太美妙了!我真心感謝你把我帶來這裡!”神殿的鑄劍房裡,宗赤崖正一邊熟練地操控着風箱,一邊感嘆道:“我從沒見過如此精密的竈具,能夠直接利用地火,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爐溫提升到一個極限!”忽然指着熔爐又叫道:“你們看!那邊黑金鋼的表層已經開始熔化了!不過這邊青鋒劍大概還需要點時日。”宗赤崖在少年的幫助下,並沒有花費太多的功夫,就在城裡把鑄造魔劍所需要的爐竈器具、助燃物料等全部準備妥當。在經過了三天三夜的沐浴淨體之後,這位元蒼界裡最具才華的兵器匠師,開始了對黑金鋼和青鋒寶劍的熔鍊。
少年望着那個狂熱而專注的匠師笑道:“這些都是古人類所遺留下來的文明。在那個年代裡,他們創造了太多的奇蹟。從空間容器到飛行艦艇,從元氣封陣到控制血符靈,從護法式神到產生真神,乃至對新人類的創造。即便是神族也無法輕視他們。”白狐道:“只可惜就連這樣的文明也在歷史的長河中沒落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強大的種族離棄了他們的都市,遠走他方?”少年望着那熊熊烈火道:“日升日落,潮漲潮退。一切自有其自然的法則。也許正是因爲擁有無窮的生命與智慧,使得這個種族不斷地嘗試着跨越極限。這是一個連神靈都敢囚禁的種族,與現代世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然而正是這種狂妄,讓他們經歷了一場又一場長期浩大的戰爭。最後一次,便是那九嬰與神秘組織的入侵。我不知道不死族人與妘姬在永凍冰川過得怎樣,不過卻知道那毀掉半個妘王城的九嬰,還在這岩漿世界裡徘徊着。經受了三生石萬年的壓制,也不知它現在是強是弱。”
少年曾在聖地中接受過不死人族的洗禮,對這個種族的過去甚爲了解。所以他也十分清楚,他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而白狐少女因爲沒能跟着進入神劍門劍冢的緣故,並不知道張老那最後一句話的內容。異獸中除了天生火屬的個體外,基本都對火焰心存畏懼。所以白狐自然也不想去碰那岩漿中的巨獸。白狐道:“既然三生石能夠壓制九嬰,那我們最好還是不要去惹它。等魔劍鑄成後,我們就離開這裡。”少年自是不願白狐勉強跟着自己進入岩漿,微微一笑道:“妹妹說得是。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先去沙漠綠洲裡取那九幽陰晶。”白狐一聽可以離開這個燥熱之地,立即點頭叫好。兩人於是撇下那不眠不休的宗赤崖,走出妘王城,一路南行。只半日不到便來到了那位於河谷平原盡頭的沙漠綠洲。
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月牙湖,走在那軟綿綿的草坪上,少年又想起了那時被張老扔在河谷平原時的情形。只不過正是因爲如此苛刻的磨練,讓他養成了在野外屏蔽氣息與觀察元氣的習慣。而繼承鳴蛇的血脈,及與不死公主的邂逅,也正是在這種習慣下的意外收穫。當然,那時的少年還未把遇見公主當成是一種收穫。因爲在那之後的半年裡,他一直是在公主大劍的追殺下度過的。
思緒回到眼前,少年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向白狐道:“任雪妹妹,你就在這湖邊等着。這下面只有一些小魚守護,沒甚危險。我只需一個時辰便可來回。”少女點點頭,在那湖邊坐下。少年避開水路,一個猛子便扎入了水中。
清風吹拂,鳥語花香。湖岸邊綠草如毯,樹木成蔭。湖中蘆葦盪漾,魚翔淺底,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白狐少女此時極度地放鬆,嘴裡輕聲哼着小曲,一雙白皙的小腳泡在湖水裡,冰冰涼涼。就像這沙漠中的一灣綠洲,跟在少年身邊總讓她有種心滿意足的舒適感。
“這綠洲真美。”少女自言自語道:“如此一來萬事俱備,只等着青鋒劍熔開便可鍛造魔劍。”
“如此一來,你也該離開他的身邊了。”
突然,在少女背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少女一驚,猛然轉身一看,來人竟是那分別已久的九尾金狐真女!!畢竟不知真女所爲何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