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瑞救得任雪與小白猿脫卻衆狼圍困之災,又爲了不讓異獸們輕易接近此地,花了足足三日在那玉峰山周圍設了個風林幻陣,才斬了棵巨木去了枝杈,就着那融冰之勢乘水路離開。
三人一路踏波向東,正遇冰消之景,但見那林光漠漠煙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山青志閒,正是那,雲林一段松花滿,黙聽鶯啼,巧舌如調管。紅瘦綠肥春正暖,倏然夏至光陰轉。又值秋來容易換,黃花香,堪供玩。迅速嚴冬如指拈,逍遙四季無人管。
小猿平日甚少近水,起先攀着樹枝不敢亂動,經過了數日的適應,這會正折了根短枝捉魚玩耍。怎奈這捉魚的手腳笨拙,弄了半天只濺了一身的涼水。
連日裡任雪被心事所擾,悶悶不樂,忽見小猿那憨憨的樣子,終於是忍不住哧哧地笑了出來。拋卻煩惱,閒來無事,隨手剝出幾根細細的樹筋捻在一起做成了個獨絃琴。
你看她,挽起青絲,慢拈音符,坐在那巨木的前頭唱起了小曲《蝶戀花》,詞曰:“煙波萬里扁舟小,靜依孤蓬,西施聲音繞。滌慮洗心名利少,閒攀蓼穗蒹葭草。數點沙鷗堪樂道,柳岸蘆灣,攜友同歡笑。一覺安眠風浪俏,無榮無辱無煩惱。”
聽着小曲,沐浴着陽光,少年枕着手躺在巨木的中間,盡情地享受着這份難得的閒情。眼睛半開半閉,伴着這人間美景,漸漸進入了夢鄉。
朦朦朧朧中,少年好似走在一個亮晃晃滿是透明圓形器皿的空間裡,那些器皿中栽種着各種各樣他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忽然,只覺得一個龐大的身影從其頭頂上掠過,少年擡頭一看。竟是一條白色的鯨鯊遊在天頂上!
“咦!這是哪裡?難不成是在海底!?”少年在心中暗道,一邊向前走着,一邊又道:“不對。只是那大魚在遊,我身邊卻沒有半分浸在水裡。”說到自身。少年不禁有種詫異的感覺,耳邊明明還縈繞着任雪的歌聲,但此刻的情形卻更像是在夢境中游逛。
步入這奇異幻境的深處,撥開一叢好似葦草般高大的花枝,少年睜眼窺見,遠遠在一片竹林之前,正坐着一位殘衫蔽體。舒肩露背的少女。你看她,意疏愛迷離,盤坐襯殘箬。懶散怕梳妝,容顏多綽約。散挽一窩絲。未曾戴瓔珞。不掛錦繡衫,貼身素綢裹。漫腰束柔繩,赤了一雙腳。披肩繡帶無,精光兩臂膊。玉手執鋼刀,正把竹皮削。見到有人走近。擡起頭來看,滿眼盡是愛意。少年見了,忍不住厲聲高叫道:“妘姬,你怎麼會在這裡!?”
呯嘭!
少年本是半眯着眼在巨木上打盹,忽然被一陣劇烈的晃動驚醒。騰地一下站起身左右看時,卻早已從那夢境中被晃了出來。只見巨木前頭,白狐少女與白猿皆是停下了手中的玩耍,小心扶穩,謹慎四顧。
一座大山橫在眼前,澗深崖高,石多嶺峻,灘險流急,舟船難行。
少年擡眼觀看,好山!嵯峨矗矗,巒削巍巍。嵯峨矗矗沖霄漢,巒削巍巍礙碧空。怪石亂堆如坐虎,蒼松斜掛似飛龍。嶺上鳥啼嬌韻美,崖前桂花異香濃。澗水彎急流出猛,巔雲黯淡過來兇。又見那隆隆霧,凜凜風,咆哮狂龍山澗中。雁過揀樹無棲處,野鹿尋窩沒定蹤。轉過一道大彎,那水勢突然間加快了速度,推着巨木直往前衝!在心中道聲“不好”,連忙對少女與白猿喊道:“快棄船上岸!”言罷縱身一躍,看準崖間一條青藤抓了上去。少女與白猿的反應也是極快,聞聲急縱,同時上了崖壁。
緊接着,只見那根巨木往前又衝了十數丈,轟地一聲撞在一個暗礁上斷成了幾塊,然後又隨着那隆隆的水聲一下子沒了蹤影。定睛一看,前面不遠處竟是一個千丈高的龍瀑!
但見那,嘯風吹不斷,江月照還依;一派白虹爭日月,千尋疊浪震山瓊。涼氣分青嶂,餘流潤翠微;飛流直下擊澗淵,疑是銀河落九天。那轟鳴聲好似虎嘯,蒸蒸然又似龍吟。如此壯麗險景,直看得三人驚歎不已。
“這裡流急壁滑不宜落腳,我們先上了對面山坡再說!”少年一邊喊着,一邊沿着藤蔓向上攀爬。少女與白猿遠遠的點了點頭,也是跟着少年躍到了坡上。
來在坡頂,少年拿出張老給他的獸域地圖仔細對照。這裡天高氣爽,雲淡風清,再不受那霧靄的攪擾,果然早已出了九獄山脈,來到了獸域同古皇域的交界處。
古皇域長期受到強大符陣與禁制的圍困,被世人看作是一片詛咒之地,只有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纔敢入內探險,即便如此亦是九死一生。此處雖然無法深入古皇域中的遺蹟,卻是少數幾處禁制較爲薄弱的地方,可以通過這裡去往東方大陸。
“通靈大峽谷。。。”少年輕聲念道,這是此處在那地圖上所標註的名字。與他原來想象的不同,遠遠望去,那裡植被茂密,鳥獸成羣,一點都不像是受到詛咒的樣子。又自言自語地說道:“這裡難道就是妘九長老和師父所說的通靈大峽谷?萬年之前不死人族曾穿越這裡將族人送到獸域來進行歷練。。。”想到這些,少年又記起那獸域中異獸的種種兇悍,心中不禁對那不死人族感到欽佩,暗道:“能將獸域當作是練兵之地,那不死人族在從前該有多麼強盛啊!真不愧是遠古八大種族之一!”
“在上古時代,不死人族縱是在八大種族中,排名也十分靠前,能穿越古皇域來獸域歷練也不奇怪!”這時逆鱗的聲音忽然又在少年的耳邊響起道:“只不過,那通靈大峽谷卻不是表面上所見到的那麼簡單,你確定要從這裡通過嗎?”
少年劍眉輕揚,收起地圖,望着遠方微微一笑,說道:“都走到近前了,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晚了點?還是跟我講講這通靈大峽谷到底如何不同吧!”
“鳴蛇哥哥!”
正說着。任雪領着白猿也是來在了跟前。少年將手中地圖打開與他們觀看,一邊說道:“我們已經行出了九獄山脈,這裡是通往古皇域的隘口。請稍等片刻,有些事情我需要確認一下。”
見到任雪他們點頭。少年立即盤腿坐下,一晃便又出現在了識海內的奇門陣中,望着那等在星空上的逆鱗說道:“和我說說前面有些什麼?”
逆鱗道:“此地名爲九龍斷壁,這瀑布叫做九龍瀑布,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瀑布下面是那神獸白澤的地盤。這白澤的實力超強,就算是姬昌和九鳳也得看他三分臉色行事。只是性格怪癖,喜歡獨處,說不準我們一下去便會遭到他的攻擊。”
“哦?能得你這樣評價,看來這白澤的實力果真很強啊!”少年好奇地說道。以他對逆鱗的瞭解,就算是姬昌、九鳳這樣的魔獸站在面前都不會放在心上,而對這白澤的評價可算是極高的了。
逆鱗聞言輕哼了一聲,似乎不願在白澤這個問題上停留,故意岔開話題繼續說道:“另外若是能走過這瀑布下的森林。眼前的通靈大峽谷也不簡單。別看現在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日落之後卻是一片冰封的世界,溫度會驟降到連靈魂都要被凍結的地步,皆因那古皇域的龍脈斷裂,生機不再!”
“古皇域。龍脈。。。”少年一邊聽,一邊碎碎地重複着,心中記起了在北海城時收集的那些碎銅片,據說這些銅片若是集齊,便有可能操縱古皇域的龍脈。在心中暗道:“照逆鱗的說法,若是古皇域的龍脈已亡,便是集齊了所有銅片也沒啥用了吧。咳!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該想想如何能走出這通靈大峽谷。”對逆鱗說道:“冰封倒也不怕,我懂得雪谷冰族的冰訣,不怕那風雪相寒!”
可是逆鱗聞言卻搖頭說道:“這峽谷中的冰寒可與那四季冰寒不同,乃是源自陰司的寒風死氣,自囟門中吹入六腑,過丹田,穿九竅,骨肉皆寒,其身自解。所以凡此肉軀只能躲過。”
“既是如此,那不死人族卻又如何能通過此地呢?”少年問道。
逆鱗輕笑了一聲道:“現在人類的身軀怎能與不死人族的身軀相比?那一族人的生命力極強,陰司寒氣只不過是他們用來歷練的其中一個項目而已!”
少年一聽不禁面露難色,嘆道:“照這樣說來,我們豈非難過?現在離五嶽國的家族爭霸賽已爲期不遠,我之前答應了二伯要前往參加,這可怎生是好?”
逆鱗怒道:“有何可嗟嘆的,要怪只怪你自己實力太弱,若是在往日,我只消將身子晃一晃便可穿越這通靈大峽谷,又何來這許多麻煩?”
少年一聽頓時覺悟,轉憂爲喜,對逆鱗說道:“我這也就是有點着急。你倒像是對此地甚爲熟悉,可有什麼辦法?”
“唯一的辦法便是等清晨融冰之後立即出發,並趕在日落之前抵達通靈大峽谷的中部,在那裡你們會見到一道鴻溝天塹,這道鴻溝將古皇域攔腰截成兩半,其中流淌着萬古不滅的地心火。鴻溝之上有一座石橋,這夜裡只有待在石橋上,方可抵禦那陰司寒氣的侵襲。”逆鱗說道。
“如此便好!”少年喜道。
“別高興得太早!”逆鱗繼續說:“這通靈大峽谷橫跨整個古皇域,聯通獸域與東方大陸,全程有三萬五千裡,以你的腳力能在三個月中走完已是極限,想要在一日內到達中部幾乎是不可能的!”頓了頓又說道:“若讓那白狐馱着飛行倒是可能,只不過她現在重傷未愈,再加上那隻大猩猩,看來卻是十分勉強。”
“那我們便在這瀑布附近住上幾日,待任雪妹妹傷好再走,怎樣?”少年道。
逆鱗聞言,低頭沉吟,心中暗道:“只怕那玉峰山的動靜早已引起了姬昌他們的注意,在這瀑布之上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險,到時若是對上恐怕難以再次脫身。而住在瀑布下面的那個傢伙,平時總是古古怪怪的,超級不喜歡別人打擾。繼續往前確實可以避開其它異獸的追擊,但若是遇上那個傢伙,只怕也是難以善了。哎!偏偏我的血脈力量受到了真言符陣的抑制,有心與他幹上一架,卻是難以如願!”擡頭又對少年說道:“要住就到瀑布下去吧,有那個傢伙在,普通異獸都不敢靠近。不過得要注意,可別弄出什麼大動靜,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們都能夠安全離開!”
少年點了點頭,卻沒有要立即離開的意思,思索了一會,忽然又對逆鱗說道:“可否請你幫我個忙?”
逆鱗無所謂地攤了攤手說道:“我在這裡倒是閒得有點發慌,你先說說看,要我幫你做些什麼?”
“嗯,立約之後我愈發覺得那元神對我的影響力不斷加大,以至於最近老是白日裡做夢。一些事情我想親自去六合確認一下,在這段時間裡不知可否請你幫忙照看一下任雪和小猿他們?”少年道。
對於之前所見到的夢境,少年果然還是十分在意。因爲這可能牽涉到那元神穿越時空限制來到元蒼界的緣由,所以他想進入奇門陣封印元神的六合之地去查探一番。
逆鱗聞言眸光一閃,那金色的眼瞳盯着少年,緩緩地說道:“你這是要讓我控制你的軀體?”見到少年點頭,又認真地問道:“你就不怕我用你的身體做出些什麼事情來?”
在以往所遇到的魔劍主人中,逆鱗總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控制對方的心性,其目的就是要驅使他們的身體來做他喜歡做的事。這主動移交身體控制權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碰到。眼珠子一轉,又說道:“而且,萬一你在六合中遇到危險,我可不會去救你。因爲這樣一來,這身體可就完全歸我所有了。這樣你也願意嗎?”
少年聞言微微一笑,那幽黑的眼眸望着逆鱗,深邃而浩瀚,好似早有了決定一般,平靜地說道:“既然已經訂立契約,我當然是相信你的。若是我有任何不測,也請你能夠繼續照顧他們兩人的安全。”
“哈!”逆鱗聞言忽然仰頭大笑,心中暗道:“這少年也算天真,竟敢將身體輕易地交給我這兇名在外的魔頭。不過這份膽識我卻是喜歡。先答應他!若真如前言,到時也怪不得我了!”對少年說道:“好!我只答應幫你照顧白狐與那隻猩猩!”
“多謝!”少年笑嘻嘻地拱手說道:“那麼我這就前往六合,就請你先帶任雪妹妹他們到瀑布下修養,嘿嘿,若是能帶着穿越通靈大峽谷就最好!”
“那個我可不敢保證。”逆鱗聳聳肩道。
“呵呵,拜託了!”少年再次行禮,劍指一揮,將逆鱗身上的鎖鏈鬆開幾條纏在了自己身上,轉身朝着通往六合的休門掠去。
逆鱗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嘴角一撇,忽然腳掌輕點,嗖地一下原地消失而去。
“鳴蛇哥哥,你醒啦?”任雪那動聽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旁邊是那小白猿嘰嘰咕咕的叫聲。
瀑布旁的山坡上,少年徐徐地睜開了眼睛,幽黑的眸中閃過一絲金色瞳光。站起身,長長地伸展了一下腰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是的,我醒了!”(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