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顏良之前不知道爲何袁曹要選在官渡進行最終決戰一樣,沒有來到烏巢之前,他也不清楚爲何袁紹會選擇在烏巢這個遠離大部隊的地方囤積大量的糧草。
但當顏良來到烏巢之後,他才發現,袁紹作出這個決定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他們沿着陰溝水稍稍往北,行十來里路就看到一個小岔道,通往一處並不算太大的湖澤,根據附近鄉里農人的說法,這個湖被稱爲烏巢澤。
在烏巢澤的北面有一個亭舍名爲故市,故市亭處靠近烏巢澤邊的地方有一個碼頭,在碼頭兩側是大片平坦的空地。
如今河北軍的一支部隊正帶着從附近徵發的役夫在空地上修建倉房,並且擴大那個碼頭的規模,爲之後的屯儲做準備。
此處之所以被選做屯糧之所,原因便在於這個烏巢澤。
俗話說打仗就是打一個消耗,在這個年頭,糧食是軍隊最大的命脈,如果沒有糧食一切休提。
河北軍是深入敵境作戰,補給線十分漫長,如果純靠陸路運輸,那從冀州往官渡運糧,路上的役夫光吃就能吃掉三四成,而且陸路運輸所需的人力物力極大,速度還慢,遠遠比不上水路運輸。
而從黎陽的大倉往官渡運糧,走水路有兩個方法,最直接的是沿着黃河往西,經過汴渠轉到鴻溝,那樣便能直接來到官渡前線。
這條路線有兩個難處,一是汴渠附近的懷縣、敖倉、滎陽等地目前還在曹操的掌控之中,二是鴻溝就在官渡旁,卸下糧食不便。
如果不走汴渠,那還有一條路線,雖然走黃河西向,但在卷縣就轉入陰溝水往東,繞過陽武再轉入濟水,這樣就能隨時找一個陸路的接駁點給大軍供輸糧食。
河北軍在攻打下酸棗之後,就在籌劃將糧倉從黎陽往前移,而恰好烏巢澤的地理位置極佳,離陰溝水和濟水的交匯處不遠,既可直下陳留,又可西入河南。
而且大軍運糧需要諸多船隻,這個不大不小的湖澤,便成爲了糧船停留的絕佳泊場。
在此處負責營建糧倉的是淳于瓊手下的司馬趙叡,討逆營前來的動靜早就驚動了趙叡,他的上司淳于瓊雖然不怎麼待見顏良,但淳于瓊不在此處,趙叡一個小小司馬自然不敢得罪顏良。
“不知討逆將軍前來,末將有失遠迎,卻不知將軍前來此處所爲何事啊?”
顏良受命巡弋兗州纔不過是三天前決定的事情,從趙叡的反應來看,還沒有傳到此處來,顏良便道:“本將奉大將軍之命巡弋兗州,此處乃是屯儲重地,我需得親自前來查看一番。”
趙叡心說原來是路過的,那就好辦了,笑道:“有討逆將軍巡弋兗州,必使曹賊自顧不暇,此間便也就安全了。”
顏良聽過之後心道再堅固的堡壘也經不住豬隊友的作死,你家老大到時候就要帶着你們一起作大死了,你且等着吧。
“但願如此,我今兒就駐紮在此處,明日再走,你給我勻一些營房出來。”
趙叡擡眼望了望天,心說這才午時剛過,你就歇下了,是要鬧啥子幺蛾子哦。
雖然心裡抱怨連連,但面上不敢顯現分毫,陪着笑臉道:“這兒都是新建的倉房,我這就帶將軍去挑一些休歇。將軍定是還未用過飠象食吧?我這就吩咐人給將軍準備。”
正常來說,行軍路上是隻吃兩頓飯的,但對於趙叡的美意,顏良自然不會拒絕,反正吃公家的不吃白不吃。
在趙叡的指引之下,討逆營全部進了規模龐大的糧寨,寨中已經建好了許多倉房,有大半還空着,但也有一些已經屯進了不少糧食。
“趙司馬,此間糧倉若是全部屯滿,可供大軍食用多久?”
趙叡對自己的工作顯然很滿意,面有得色地答道:“烏巢糧倉規模龐大,待全部建成後,足可屯十萬大軍半年以上的糧草。”
顏良心中默默地嘆道,十萬大軍吃半年,這可都是民脂民膏啊,就這麼付之一炬,然後牽累前線河北大軍崩潰,淳于瓊這個豬頭被割了鼻子真不冤枉。
待全軍安置好之後,趙叡安排的飯食也已經送到,當然,他只准備了討逆營中軍候以上者的飯食,至於其餘的將士們,那得等到晚上纔有的吃。
趙叡準備的飯食很豐盛,有魚有肉有菜蔬,雖然烹飪的水平不咋地,但有人請客,顏良也不挑剔,匆匆吃完後,就帶着營中的軍吏們到營外觀察地形。
在故市亭南側的這個糧倉雖然臨着烏巢澤,但地勢挺高,東西兩側都連通大路,左右兩側原本都是良田,但目前因爲戰亂都被荒廢了。
從烏巢澤通往陰溝水的小河並不太寬,而此時仍是豐水期,若是到了秋冬枯水期的時候,涉水渡河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顏良沒有記錯的話,曹孟德是在今年的十月份採納了許攸的計策,趁夜奇襲烏巢。
夜裡黑燈瞎火的,要抓緊渡河肯定沒辦法用渡船,不是浮橋就是涉水渡河,而這條小河並不會成爲阻礙曹操奇襲的障礙。
當然,曹操也可以選擇繞過烏巢澤,從東面進攻,那樣會更有突然性。
但顏良反覆打量故市糧倉,此處經過長期營建,壕溝齊全,望臺俱備,若有一萬人在此,守個一兩天都不在話下。
即便是曹軍使用火攻,但營寨南側就是烏巢澤,引水滅火也不是難事。
顏良是真想不明白,淳于瓊這傢伙怎麼就能敗得如此之快,望着眼前舟船進進出出的湖澤,想到三個月後會在此處發生的一切,那是相當之無語。
不過好在沒等他感嘆多久,就有人從遠處跑來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只見從遠處快馬馳來十數騎,爲首的正是右司馬隗冉。
隗冉跑到顏良近前三丈開外就滾鞍下馬,往前疾行幾步後拱手道:“稟報將軍,前方封丘、平丘、長垣情勢已經打探清楚,特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