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無言以對

朝廷開戰的日期定在了九月初,因爲九月初農忙已止,徵發的郡兵、招募來的募士等人都有機會將自家的農事料理好,戰爭就不會對農業造成過多的損失。但朝廷沒料到的是,十五個郡的郡兵確實是徵發來了,但募士卻招募不到兩千人。這是因爲天下人皆憐劉範,而恐懼朝廷將劉範消滅。不僅募士不足,而且郡兵還有半數在聽聞徵發之令以及朝廷之討賊檄文後,紛紛相約退出郡兵籍。如此一來,原本曹操爲朝廷計劃的數十萬大軍,一下就少了一半以上。

這是朝廷所沒料到的。朝廷想的是,只要討賊檄文傳播到天下各地,各地應該是羣情激奮,紛紛爭先奪後地參加討賊大軍,協助朝廷剷除奸佞劉範纔是。但如今發生了這檔子事,朝廷也回味過來了,知道是劉範在未曾就任涼州牧之前,在關東之地就享有高居不下的人望,尤其是幽州和冀州,更視劉範爲救命恩人。他們絕不會參與到打擊劉範的軍隊之中。

曹操痛定思定之後,就建議朝廷再徵調另二十個郡的郡兵,雖然有大量的逃兵,但三十五個郡的郡兵已經足夠朝廷驅使了。於是,朝廷之西征官軍四十萬之數已經湊齊。

除此之外,和連等人也率領着七部鮮卑騎兵也將通過幽州和冀州,來到洛陽城下,然後再跟隨王師一同前往陳倉城之下。十萬鮮卑騎兵,通過幽州和冀州時,卻不敢有絲毫的騷擾沿途居民。有了幽州之戰,鮮卑人又開始對漢人的戰鬥力正視起來。畢竟劉範殺了十九萬鮮卑人,鮮卑人再怎麼不畏生死,也會喪膽。尤其是路過射鵰谷和京觀時,鮮卑軍更是悲傷不已。射鵰谷是檀石槐陣亡之地,而京觀由十數萬個鮮卑骷髏堆砌而成,高聳入雲,不由得鮮卑軍不爲放聲痛哭。

而且,鮮卑人聞知漢朝廷組織起足足四十萬的大軍,更是震驚不已。朝廷在鎮壓黃巾軍時纔不過出動十萬多官軍。而今卻有能力組織四十萬大軍來,顯示了朝廷開始變強了。朝廷之強,又顯示了漢人的強大,鮮卑人愈發不敢騷擾沿途。

與此同時,五萬幷州軍已經開拔,到了河內郡,準備和官軍在洛陽城下匯合。十五萬益州軍也翻山越嶺,自成都進至劍閣,準備到漢中郡南鄭城,再自南鄭城向西攻打武都郡。三萬烏桓軍,因與鮮卑人有隙,不願同行;而且就在遼西等地,於是早於鮮卑軍開拔。同鮮卑人一樣,烏桓人也被朝廷西征的陣勢給嚇到了,途徑冀州時不敢騷擾沿途居民。伊健姬妾和治元我兩人也收到了朝廷的賞金,開始集結除了長水胡以外的胡人部落。欒提羌渠和兒子於夫羅合計之後,仍然對劉範之奪其牛馬一事耿耿於懷,孫子選擇仍然臣服於朝廷之下,從部落中挑選了七萬精兵,準備自美稷城發兵,攻打北地郡。

一時間,天下各地皆是兵馬流動,匯聚於洛陽城下,而方向對着西方的涼地。與此同時,涼地卻不如其他地方躁動,而是十分平穩。劉範收到了十軍會攻中的所有軍隊已經在路上,就準備一同圍攻西涼之後,首先想到的是西涼軍。

劉范進入西涼軍大營,此時朝廷即將發兵西征一事,已經傳入西涼軍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聞朝廷之官軍已在路上,並且聽說攻涼之軍不止百萬,西涼軍中頗有些憂慮的氣氛籠罩在每個軍士的腦海裡。劉範要做的,就是穩定軍心,鼓舞士氣。

劉範召集了除了在西域的龐德部以外的所有西涼軍部曲,共計二十四萬之衆。站在點將臺上往下看,如同茫茫大海一般的西涼軍,讓劉範看得晃眼。良久,劉範就現在點將臺上,卻不知說些什麼好。想到這些士卒都是他一手打造起來的天下雄兵,劉範驕傲自豪不已。天下哪還有比西涼軍更驍勇善戰的軍隊?但想到這些年輕的面孔即將在大戰之中死去,劉範又心如刀絞。這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怎能眼睜睜地看着西涼軍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的逝去?

劉範不忍告訴他們,他們即將要上戰場,即將可能要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當初劉範建立徵北軍乃至西涼軍的目的,就是驅使他們在他作戰,征服所有敵人。但現在,經過三年多的共處,劉範早已視他們每一個軍士爲親人,而非自己的部曲。現在要讓他們跟着自己走上一條未知結果的窮途絕路,劉範忽然覺得自己的罪惡感充斥着心的每一個角落。

但他沒有其他路可走,他只能送他們上戰場,去迎接一個未知又殘酷血腥的未來。西域之戰,損失五千多人,劉範一直沒有將這五千多人的空缺補上。他當然有這個能力,但他卻不想再讓新的五千人踏上戰爭這一條路。而今,剔除了南線戰場和北線戰場上的四路大軍,僅有二十四萬五千人的西涼軍,仍然要面對比自己多上十幾倍的敵人。腦海裡想着這些,劉範就久久未曾平復下來,雙目噙滿熱淚。他知道西涼軍或許已經能夠預想到他們的前途是什麼樣的,他們將要面臨的險境又是怎麼樣的。但他卻不敢對着他們將這個殘酷的事實說出來。看着底下一張張稚嫩的臉,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劉範總是欲言又止,話就噎在喉嚨之中。

劉範有三柱香的時間,就定定地站在點將臺上,一言不發。西涼軍看着臺上的劉範,本來聽說今天主帥要來動員他們,但看到劉範卻不發一言,西涼軍十分地困惑。不僅是軍士們困惑不已,就連站在劉範身後的謀臣們,武將們,見劉範久久無言以對,焦急萬分。但謀臣武將們和站在點將臺下的軍士們分明看得清楚,劉範的身體正微微顫抖着,佩劍都在微微搖晃,雙手捏着拳頭,拳頭之中,不時滴出汗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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