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幽嗤笑,睥睨着地上癲狂撒潑的太后,往日的厲色不復存在,唯剩苟延殘喘的求生。
“用布塞着,若她不配合,割了舌頭!”說罷,君墨幽走了出去,關上門,微微閉上眼,睜開眼已是一片清明。
不管安翎如何算計他,置他於死地,身爲兒子的他殺了安翎,哪一方面都不得理,與所謂的名聲相比,他不能容忍了那毒手伸向他兒子和女人身上。
信步至長卿宮,君墨幽駐足,一個小太監上前道:“皇上,皇子能說話了。”
君墨幽頷首,不經意間瞄到長廊轉角處那一抹粉紅,神色晦暗不明。“通知慕丞相進宮一趟。”
調轉方向,站在半開的窗戶下,看着靠在牀上用膳的南宮熙,嘴角微抿,轉身去了浣雪宮。
“皇上萬福。”宮婢欠身行禮,裡頭的商浣連忙出來相迎,心裡有些疑惑,南宮熙中毒啞了,君墨幽該是守着纔是,來着是興師問罪?
“皇上怎有時間來浣雪宮?”面上已經平靜無波,心裡卻想着應對之策,猜想着太后陷害了她麼?
“你可有相中的人,亦或是有何去處?”君墨幽坐在高坐上,端起茶水潤喉,想着終歸要清理,乾脆一併打發了去。
“皇上…”商浣錯愕的睜大了雙眸,不敢相信君墨幽將她放出宮去。
“宮中是留不下你,所有前朝貴人全都放出去,若你有中意的人,朕會給你安排好,若沒有你自己定奪,宮中卻是不能了。”君墨幽複雜的看了眼商浣,當初只是爲了省事才與她合作,那時候也未曾想多活,留下商浣和安翎鬥,讓安翎不痛快。
商浣垂目,從君墨幽口中反覆提宮中容不下她便知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宮中她也不想留下去,只是爲了報仇罷了。
“皇上,等事情辦完了,我自會離去。”商浣倔強的盯着君墨幽,見他眼底的不耐煩,繼續說道:“若不是有事情沒有了卻,我早已離宮去了,何須你來趕人。”
君墨幽瞅着她眼底瘋狂的恨意和自嘲,正欲開口,小李子公公急匆匆的走來,看了眼商浣,見皇上沒有避諱,直言道:“皇上,胎兒已經取出,太后娘娘失血過多薨了。”
君墨幽早知是這結果神色淡淡,收緊了茶杯道:“將孩子送到城門校尉劉建府上去,讓他將孩子入族譜厚葬之。”頓了頓,沉吟道:“朕圓太后遺願封城門校尉爲異性王,賜婚趙玲兒爲正妃,莫要進宮謝恩。”
小李子公公領命,緊了緊溼濡的掌心,飛快的轉身離開。
許久,商浣適才回過神來,回想之前小李子的話,腦袋嗡嗡作響,她等那麼久就是爲了親自找太后報仇,未想被人捷足先登,霎時整個人萎靡的跌坐在軟塌上。
“皇上,你…”
“朕沒有時間等了,許久不見你有所動作,既然你不動手,朕便親自來。”君墨幽起身,理了理寬大的袖擺,眉目冷清的說道:“明日朕讓人送你出宮。”留下一封信,君墨幽頭也不回的離開。
安定年間三年,九月二十,太后薨,城門校尉劉建乃先帝恩人,冊封爲異性王黥王,將軍之女趙玲兒爲正妃。
九月二十一日,在冷宮發現小王爺君塵梟其遺體,帝大怒,宮中一干貴人太妃皆賜予白綾三尺毒酒一杯。
九月二十二日,皇上憂傷過度,陷入昏迷,秘密移送到六盤山求醫,命莫問莫宇協助黥王代理朝政。
短短三日,北蒼朝堂經歷了一次狂風暴雨,席捲過後,滿目蒼夷,能用的人無幾,就連皇上器重的慕丞相也在此事件中被波及,擱去了官職,流放千里。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官道上,幾匹千里馬奔騰,其中一匹白馬上馱着一襲白衣男子,他懷中抱着三歲左右的奶娃子,滿臉的興奮:“爹爹,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孃親?”
“孃親有要事在身,你替孃親照顧外祖可好?”白衣男子正是‘重病’的君墨幽,疲倦的眼底蘊含着濃濃的笑意。
“皇上,你們一家三口團聚,怎麼就拉着我一個外人呢?”慕橙不滿的抱怨,重重的嘆了口氣,哀嘆自己命運多桀。
“你管不好女人,我便親自教導你。”君墨幽不鹹不淡的說道:“有意見?”
慕橙一張毒舌,卻不敢在君墨幽心情不佳時觸他逆鱗,乾笑道:“皇上開玩笑吧,我有什麼女人?”隨即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背脊一僵道:“你說的是那個女人?”
“她給熙兒下藥,不管什麼理由,都不可原諒。”
“你也不能抓我吧?”慕橙陡然提高音量,若不是在馬上,說不準會氣得跳腳。
“你是她重要的人,除了你沒有什麼能懲罰到她,只能怪你入了那女人的眼。”君墨幽淡淡的掃了慕橙一眼,合該他被那女人瞧上,若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早將桃紅挫骨揚灰。
瞧見君墨幽眉宇間隴上的戾氣,慕橙立時閉了嘴,他知曉君墨幽似南宮熙爲珍寶,磕着碰着都將奴才給嚴懲一頓,何況桃紅聽太后的命令,權宜之計用藥使南宮熙高燒,弄出失聲的狀態,那幾日君墨幽急得都要瘋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長卿宮定然又是血流成河。
而罪魁禍首桃紅,一不是君墨幽的屬下,二不是主子的人,饒過她也只是看在他是主子器重的人的份面上,想到此,再也不敢叫喚。
“大主子,桃紅也是爲了取得太后的信任,那藥對小主子也無害。”嚥下了詢問君塵梟的死,怕君墨幽對桃紅有偏見,不知爲何,不由自主的替桃紅開脫。
君墨幽冷笑:“若不是知曉她是無心,就算是淺淺求情,也斷然沒有她的活路。”
快馬加鞭的趕路,終於在幾日後抵達了閩城,君墨幽將南宮熙交給慕橙帶回南詔,交託給水芊鳶與水澈照料,之後順道留下來做水澈的幫手,料理朝政,他則是返回了閩城,徑自去了死亡湖,看着一汪碧湖,君墨幽幽深的眼眸泛起了一絲漣漪。
誰曾想過,閩城死亡湖裡南宮娣發現的那處密道是通向洛克部落的地方?
當初他運走財產後,順着上了頂峰,並沒有奇特之處,若不是陌亭裳留給他的地圖,恐怕也看不出奇特之處。
君墨幽站在頂峰,清風獵獵,藍天碧雲仿若觸手可及,舉目四望,仿若整個蒼冥大陸盡在他的腳下,俯視芸芸衆生。
君墨幽哦望着腳下白霧裊繞,張開雙臂,跳躍而下,身子極速降落,凌冽的風在耳側呼呼作響,颳着麪皮生痛,他卻毫無所覺,直到雙手觸摸到一根繩索,君墨幽霍然睜開眼,雙手敏捷的抓住繩索,騰空翻躍跳在幾米遠處的石臺上,側着身子順着甬道滑落下去。
穿越黑暗,直到眼前一片明亮,君墨幽身置石洞中,還未醒過神來,便聽到蒼老帶着滄桑的嗓音響起:“你是第二個來到石洞中人,誤入或是遭人陷害?”
君墨幽擡眼,看向洞中央的水池上坐着一位白衣女人,那張傾世的容顏讓他不禁晃神:“晚輩找娘子,還請前輩指點。”
“可是那個臭丫頭?”陌邪臉上漾着柔和的笑容,想要說出南宮娣,恍然憶起她那時忘了問名字。
君墨幽一愣,隨即想到她說的是誰,溫潤一笑:“正是她,可有擾着阿婆?”
陌邪因着君墨幽的改口心情很好,仔細打量他一下,心下更加滿意,“你出了洞順着路一直走,遇到三條岔路口,朝左邊走,到了食膳殿向右走到了祭堂便可找到那丫頭。”
君墨幽眼底閃過暗芒,心裡有着不好的預感,詢問道:“爲何在祭堂?”
“那些老東西找丫頭來,只不過是要用她的血祭奠聖石,本來前些日子就要動手,奈何丫頭命不該絕,有了葵水,拖延到了今日,你快些過去將丫頭救出來,晚了怕是來不及。”陌邪眼底閃過陰戾之氣,恨不得將那些老東西全都挫骨揚灰。
“可有什麼辦法毀了聖壇?”君墨幽思索半晌,此番救了淺淺出來,那些人定然不會死心,他們也會天無寧日,何不毀了作孽的根源?
陌邪一怔,臉上的笑容越加濃郁,陰森的笑道:“老婆子果真沒有瞧錯人,那丫頭也是有福之人,你到普駝峰毀了那天眼便可。”
君墨幽心裡有些遲疑,陌亭裳把部落裡古怪的事情全都與他說了一番,他雖然修爲甚高,卻也有些古秘法不大精通,既然普駝峰是部落的關鍵所在也可稱爲命脈,斷然不會沒有阻礙,若是提前幾日他到可以去闖一闖,可如今事出從急,緩上片刻怕來不及救淺淺。
“阿婆,普駝峰想必機關重重,晚輩沒有把握能在祭石之前將淺淺就出來,打算先去祭堂救出淺淺,再毀了天眼。”君墨幽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想要套出她更捷徑的法子。
“臭小子,還有一個法子便是毀了我座下磐石,可這個法子更爲艱難,若磐石毀了你我都要喪生自此,而普駝峰…你若錯過這一次機會,便再也不能毀了。”陌邪意味深長的說道。
“阿婆,即使這輩子與部落人糾纏到死,也斷然不會讓淺淺冒險,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危機。”說罷,君墨幽頭也不回的離開。
陌邪怔怔的望着君墨幽的背影,喃喃的低語道:“傻小子,若你知錯過這次機會,親手將自己的女人送走,還能如此堅定不移的出此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