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雪宮仿若籠罩着陰雲,處處透着森冷詭異,讓人不安。
小李子公公皺着一張刷滿白粉的臉,若有光線射來,能清晰的看見他臉前粉末飛揚。
動了動手中的湯碗,滿腹苦水,這位主子瞧見是從長卿宮端來的燕窩,冷冷的把燕窩灌進送燕窩的宮婢肚子裡,當場七竅流血,皮膚潰爛而亡,小李子則把皇上吩咐的湯藥拿來,卻還是被這位給打落。
這也就算了,他去告狀…咳咳…回稟也不是時候,打斷了皇上的好事,又被髮落過來,若是沒有押着這位喝下去,那就進他的肚子裡。
他沒有子孫根,也不至於喝女人的湯藥啊!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公主,您就行行好,把這碗補藥給喝了,皇上也是爲了您好。”小李子公公苦口婆心,已經來了半個時辰了,僵持不下。實在不行,他就,他就來橫的!
商浣斜靠在軟塌上,腰後墊着軟枕,輕輕的撫摸着肚子,舒適的闔上眼,絲毫沒有理會小李子公公的意思。
小李子公公嘴一歪,恨恨的跺着腳,氣急的指着幾個當值的宮女:“你、你、還有你,把公主按住,務必把這補藥灌進去,漏掉一滴,咱家要你們的小命!”
氣死咱家了,不就是一個亡國公主,也敢在他跟前託大!
“公公,皇上賞賜的‘補藥’,我和肚子裡的孩子消受不起,索性承了皇上的情,轉送給長卿宮小公子,好好補補身子,才能夠做皇上的開心果。”商浣平凡的臉上覆上一層薄霜,嘴角掛着冷嘲,她真夠蠢,竟然相信了君墨幽的話,落到如斯地步,受制於人星河血。
差點禍害了肚子裡的孩子,也讓她見識了君墨幽的心狠,讓她一屍兩命!
呵…他達到了目地,便想把她這包袱給甩掉麼?簡直是天人說夢!
“公主說笑了,這是給女人滋補身子,怎能給個小毛孩吃?再說,這是皇上的恩惠,咱家也不敢擅作主張,公主莫要爲難咱家,你我都討不得好。”小李子公公肚子裡彎彎繞繞,原本以爲是個得寵的,不想看走了眼,都比不上長卿宮和御書房那兩位。
眼底閃過輕蔑,皇上能收留她,留着一條命,便是天大的恩賜,還想要獨自霸佔皇上,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幾斤幾兩。
“公主識趣點,咱家好去交差。”
商浣輕緩的坐直身子,面無表情的臉上微微波動,露出冷笑:“攀高踩低的狗東西,本宮失勢也比你來的高貴,閹人一個罷了。”
她商浣被困在浣雪宮,骨子裡也有傲氣,曾經是不受寵的公主,身份仍舊高貴,如今雖然落魄,但豈容一個閹人踩在頭上?
小李子公公眼底閃過怨毒,揮手讓三個宮女抓住商浣,卻不想商浣會武,三五兩下便把宮婢給打倒,紛紛倒在地上呻吟。
小李子公公一時沒了主意,亂了方寸,端着湯藥的手微微發抖,看到商浣那雙透着寒氣的眼眸,一股涼氣自後背竄起,很想扔下碗跑了,可腦子裡回想着皇上的話,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咬了咬牙,細竹竿的身子慢慢朝商浣靠近,雙腿止不住的打顫,正要揚手把湯碗砸在商浣的肚子裡,門口傳來通報聲:“皇上駕到!”
“呼——”小李子公公鬆了口氣。
商浣冷冷的看着殿門口,直到一襲月白色衣袍的男子,丰神俊朗的走來,眼裡掩飾不住的恨意,迸裂而出。
君墨幽進殿,便瞧見殿內異常的氣氛,地上橫七豎八的倒着打滾的宮婢,而小李子則是端着湯藥與商浣對峙。
目光淡漠的掃過那碗稠密濃黑的湯藥,眉頭微微一蹙,不用看,也知道商浣那熾烈恨意的眼神。
“商浣,朕對你很寬厚,以至於讓你忘記了身份,今日只是給你教訓,若有下次,你便去與你父皇母后團聚!”君墨幽陰鷙的盯着商浣,難以想像安份了這麼久的女人,把手伸向熙兒。
他能對她在後宮折騰視而不見,獨獨忍受不了她對熙兒下手,對他一切在乎的人動手,竟然她破了例,休怪他不按照合約行事。
商浣冷笑:“冠冕堂皇!”
君墨幽眉宇間盡是不悅,抿緊脣,仿似打量貨物般衡量着商浣,考慮是留是去。
“君墨幽,你可記得當初的約定?是你先破例,爲何我就不能除掉所有威脅的人?如今,你得到想要的一切,便想要過河拆橋?我告訴你,別做夢了,從你簽字那一刻起北蒼便是我商浣的!你想要給那個野種,也要看他有沒有命享受。”商浣不甘示弱的瞪着君墨幽,若不是他當初承諾自己把傳國玉璽偷來給他,日後北蒼便由她的孩子繼承,她也不會爽快的和他合作。
心裡不甘,可那又怎樣?誰叫她不是男兒身?
“誰告訴你朕破例?嗯?”君墨幽危險的眯着眼,掃過商浣高隆的肚子,冷聲一笑:“誰是野種,你我心中有數,既然你這麼容不下野種,朕便成全你。”話落,幾個御林軍上前要抓拿商浣。
“君墨幽,你還敢說你不是居心叵測?那個野種也是你刻意帶回宮,讓我動手,好讓你有藉口除掉我?”商浣常年沒有表情,導致憤怒到極致,恨意扭曲了心房,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濃濃的諷刺掛在嘴邊後武俠時代。
“商浣,以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你打破了規則,只要你生下了孩子,北蒼依舊是他的。”君墨幽森冷的眸子詭譎莫測,攏在袖擺中的手青筋爆鼓。“一刻鐘後,朕要確切的消息。”
話落,一刻也不想停留,擡腳便離開,站在門口稍稍停頓,頭也不回的說道:“商浣,別以爲做的那些小動作朕聽不到看不到,只不過念在無傷大雅。”
商浣被御林軍死死的鉗制住,眼底的恨意傾瀉而出,恨恨的瞪着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悲滄的一笑,淒厲而刺耳。
小李子公公趁機捏着商浣的下巴,盡數灌進去後,看到被御林軍扔破布娃娃般丟到地上的商浣,嘆了口氣:“咱家原以爲你能得到皇上的寵愛,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卻不想還是被人利用了,且還是被你那蠢鈍如豬的二姐利用。”頓了頓,看着充滿恨意,卻又有些迷惘的商浣,忍不住說道:“那個孩子是皇上的眼珠子,你折騰誰也不要動他,就算把後宮翻個底朝天,皇上也不會過問。”
看着地上滿頭大汗,已經發作了的商浣,只希望她能放聰明點,別把命也給搭進去了。
商浣慘白的額頭青筋隱現,忍受着腹部的下墜感,費力的說道:“哼,他遲早會發落我,只不過這次是找到藉口了,若他當真是有誠意,爲何讓我住進‘浣雪宮’,不就是時時刻刻的提醒着我,是個帶罪的人?”
她好恨,恨不得毀滅了北蒼,替她的孩子陪葬。
“死有餘辜!”小李子恨鐵不成鋼,心裡對商浣的辱罵有恨,但是平素沒有虧待了他,這下見她狼狽的模樣,覺着可憐:“浣雪宮是莫問大人取的,莫問大人看不上你商婕影,便利用你和你大姐名字的單字組成,到沒想到你有野心,皇上也給了機會,可你卻是個不中用的。”說罷,小李子公公扭着細腰,挪着小碎步離開。
商浣臉上的血色褪盡,不再費力的忍耐,而是任由肚子裡的墜痛折磨她。
哈哈大笑幾聲,沒想到她被瞧不起的二姐給算計了,當成了出頭鳥,落得喪子的下場!
之前是被那宮殿名諱刺激了,讓她失去了理智,如今,細細的回想,倒是能看出商婕影的用心,想到小李子話裡的深意,渙散的瞳孔裡有着決絕。
……
君墨幽回身望着那浣雪宮三字,眼底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留她一條命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尋着一座涼亭,坐下來歇息,等着浣雪宮傳來消息。
果真,沒有讓他失望,不過半刻鐘,小李子便說已經發作。
擡眼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心頭壓抑,比起他這些年所受得痛,淺淺怕是也不大好過,甚至比他更痛更難。
聽着她斷斷續續的描述着過去,很簡單,卻讓他莫名的心痛、心酸。
若當真如此簡單,她的雙腿豈會廢了?孩子又怎麼會失去孩童的純真?落得與動物爲伍,一個同齡孩子的夥伴都無。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在玲瓏閣看到的那一幕,南宮熙如愧麗寶石的大眼有着渴望、期待,對着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一羣脆弱、渺小的螞蟻,這一幕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頭,如烙印一般,留下深刻的痕跡,不可磨滅!
她又是怎樣忍受着劇毒的折磨,惴惴不安的擔憂着孩子也被毒素侵蝕,還要防備着他人的算計迫害?
比起她,他那點痛算得了什麼?
寬厚的大掌蒙着臉,掌心觸碰到溼溼濡濡的液體。許久,深吸口氣,長長的吐了出來,似要吐出憋在胸口的濁氣。
可心口依舊沉重的仿若壓着一塊沉甸甸的巨石,讓他痛的幾乎要窒息,這些年,她是怎樣度過的?
回到御書房,一眼便瞧見屏風後模糊的黑影,腳步沉重的走過去,發覺她竟歪頭靠在輪椅上睡去。
細細的打量,她清減了不少,素雅的白衫套在她身上,猶如一塊韋布掛在竹竿上,鬆鬆垮垮,支撐不起來,更顯的單薄瘦弱。
赤色眸子涌現着濃濃的憐惜,彎腰把她抱起,輕的仿若抱着一團棉絮,手臂下意識的收緊,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兒。
“回來了。”南宮娣被君墨幽勒得不舒適,輕輕的掙扎幾下。
君墨幽輕輕一笑,斂去眼底的沉重,輕柔的把南宮娣放在牀榻上,細心的掖好被角,“肚子餓了麼?”
沙啞的聲線,讓南宮娣微微蹙眉,他有心事!
君墨幽沒有錯過南宮娣細小的表情,低低的笑出聲,別開臉不去看她省視的目光。
讓他怎麼說?說是因着他的無用,致使她雙腿不能行走?打破了她的夢想,成了一隻折翅的鷹,變成困養在華麗囚籠中的金絲雀?
心氣高傲如她,得知雙腿不能行走,定是痛不欲生,那時,可有一瞬是恨過他?
他不敢想,也不想去想,每每回想她會帶着濃烈恨意的雙眸注視他,心口便像被挖空,陣陣鑽心的疼痛。
“不餓,你有什麼事瞞着我?”南宮娣能感受到周身空氣很壓抑。
“沒什麼大事,只是怕你誤會,商浣的孩子,不是我的。當初和她有約定,爲了更快的奪下北蒼,我與她有合作,只要她拿到玉璽,北蒼往後便傳給她的兒子。”君墨幽避重就輕,淺淺的笑道:“我命人灌她喝了落子湯。”
“還說我傻,你也不見的多聰明,辛辛苦苦搶來的江山,爲何要讓出去?她明明就是懷着別人的孩子,你還大度的讓她的孩子掛着你的名頭。”南宮娣戳着君墨幽的胸口,指着他的腦袋說道:“瞧,這頂綠帽子亮堂的還閃光。”
君墨幽抓着南宮娣青蔥玉指,放在嘴裡輕輕咬了一口,感覺到她微微一顫,愉悅的笑出聲:“當時我沒打算給你戴綠帽子,所以就便宜別人算了,好在你帶着咱們兒子回來了。”
南宮娣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辯駁,他是想在徹底絕望後,隨她而去麼?
“傻瓜。”輕嘆口氣,俯身擁着君墨幽,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心裡特別的踏實。
君墨幽悠悠的俯視着南宮娣,無奈的一笑,你又何嘗不傻呢?
……
商婕影不管君墨幽如何待她,依舊不屈不撓,堅持不懈的每日守着御書房報道。
前些日子因着商浣小產,心裡心虛,怕君墨幽查出是她動的手腳,便安份了幾日,估摸着風頭過去了,又跑出來溜達了。
莫怪商婕影憂心,商浣小產的消息被君墨幽封鎖,以至於商婕影誤以爲是她那碗燕窩起的作用。
“公公,您行行好,幫我通報一聲。”商婕影什麼骯髒卑賤的事情都做過,早就磨去了骨子裡的高傲自尊,諂媚討好的塞着一錠金子到小李子手中。
小李子掂了掂,足足有二十兩呢。眼底閃過亮光,隨即黯淡下來。
“二公主,皇上有令,誰都不見。”特別是你。
不捨的將金子還給商婕影,規規矩矩的候在一旁守門。
商婕影恨恨的咬牙,卻又無可奈何,看到小李子有意無意丟過來的小眼神,斂起眸子裡的怨毒,討好的笑道:“我這是心疼三妹,才幾日光景,瘦的成了一把骨頭,想讓皇上去勸勸三妹,讓她想開點,孩子以後還會有。”
商婕影在說到孩子幾字咬的極重,她恨這輩子不能生育的同時也慶幸,不若被君墨幽扔給不同的男人,不知要掉多少孩子。
那種鑽心刮肉的痛,一次就夠了。
小李子嗤笑,那還不是你早就的,假惺惺。
商婕影見此,也知小李子靠不住,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門扉打轉,趁小李子不注意,猛地衝上去把門撞開。
“嘭——”
劇烈的撞擊聲,驚醒了躺在內閣中的兩人。
小李子知道里面的情況,恨恨的跺着腳,一臉扭曲的把商婕影給拖出來,急吼吼的說道:“賤人,你做甚?皇上在就寢,驚擾了你是個腦袋都不夠掉。來人,拖下去關進暗牢!”
心裡着實來氣,這門是他看守,如今出了岔子,皇上第一個拿他動刀。看着商婕影的小眼神格外的陰狠不善,想着要動的點刑,否則眼底沒有他,終究會有一日自己會被她給害苦了。
“慢着。”君墨幽暗啞慵懶的聲線傳出,制止小李子公公的命令。
看了眼躺在牀上熟睡的人兒,溫柔的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了一口,想着還是弄個寢宮。
陰寒的起身,穿戴好,走出內閣,便看到商婕影淚眼朦朧的望着他,眼底滿是厭惡,感覺身上有無數只蛆蟲在爬動。
“剜掉眼珠子。”君墨幽薄脣微掀,吐出殘忍的話語。
商婕影一怔,瞬間回過神來,嚇得肝膽俱裂,猛地跪在地上,臉色煞白的磕頭求饒:“皇上,影兒逾越了,求您繞過影兒這一回,影兒願意自己去妓院,自己去接客…求您開恩…”
她萬萬想不到君墨幽如此心狠手辣,要剜掉她的眼珠子,若是沒有了雙眼,她今後如何謀求富貴的後半生?
君墨幽腦袋脹痛,揉着太陽穴說道:“拉下去。”
“皇上…饒命啊,皇上…我…我知道太后娘娘的秘密…”商婕影冷汗直流,惶恐間想到君墨幽和安翎不對付,閉上眼賭上一把。
君墨幽眸光微閃,揮手示意停下來。
商婕影見拉着她的人鬆開,大大的鬆了口氣,睜開眼看着高坐上的君墨幽陰沉的神色,如芒刺背,顫抖着話音道:“皇上,太后娘娘去了浣雪宮,讓三妹對付那個野…孩子,三妹聰明,沒有上當,太后憤恨的離開了,所以,皇上您要小心,多防着太后。”
“截了舌頭。”君墨幽冷笑,起身打算去內室,卻被商婕影急切的喊道:“太后娘娘讓喬芯姑姑去了南疆,找南疆王拿萬蠱之王。”
------題外話------
這段時間太忙了,更新太少,明日開始恢復萬更,抱歉啊各位親們,裸奔的銀傷不起,麼麼噠~
女主銀:明天沒有萬更怎麼破?
無良作者:拉出去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