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卿衣腦子裡一片空白,太醫的那句小產不斷的在腦海中迴盪。
昨日踩讓太醫把脈,並沒有喜脈的特徵,而且百里玉也替她把了脈,誰都沒有診出懷孕,所以她壓根就沒有往這方面想。
漸漸的回過神來,水卿衣知道問題的所在,前些時日確實忙,沒有休息好,可並沒有落紅,反倒是昨日裡的激戰,致使落了紅。
“可知胎兒是怎麼不穩的?”水芊鳶急切的問道,真恨不得上去打水卿衣幾下,去去前些日子傳言的晦氣。“你這孩子,日後千萬再不可說不吉利的話,你瞧,一語成讖了?”
水卿衣神色訕訕,看着餘太醫臉色古怪,便知道他還是知道怎麼弄的小產,瞬間,臉色漲紅,有些不大自在。
水芊鳶看了看水卿衣,轉眸望向餘太醫,見兩人神色怪異,略微思索,便知曉了其中的緣由。
“你這孩子…”水芊鳶又惱又怒,暗斥了半句,發覺有其他人在,便住了嘴。“餘太醫,可有辦法保住?”
“老夫盡所能爲之,若還是保不住…”餘太醫搖了搖頭,他也無能無力。
“餘太醫,你盡力而爲,能不能保住,看他們的造化。”水芊鳶憂心忡忡,她的第一個孫兒,可不能這樣沒了。
送走了太醫,親自拿着藥房抓藥,煎熬,喂水卿衣喝下,隨後到了太極殿拜菩薩,跪了一個時辰,適才回了乾清宮。
見水澈與百里玉在對弈,水芊鳶神色不虞,走過去把棋子給攪亂了,看着二人齊齊望向她,開口道:“玉兒,你回紫苑殿,不要理會這臭棋簍子。”
水芊鳶剜了水澈一眼,冷哼一聲,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有心思下棋。
“別鬧。”水澈抓着水芊鳶的手,對百里玉說道:“繼續,朕不信贏不了你,不許讓子。”
聞言,水芊鳶怒了,掀掉棋盤,棋子‘噼裡啪啦’散落一地。
水澈意識到水芊鳶的不對勁,見她臉色不大好,不顧百里玉在場,攬着她的纖腰抱進懷中。“發生何事了?”
“…衣兒有小產的徵兆,餘太醫還不知能不能保住。”水芊鳶說着紅了眼眶,那孩子是個命苦的,好不容易找着疼愛她的人,偏生就是不順。“下次膽敢再拉着玉兒下棋不放,扒了你的皮!”
兩個男人被這消息震的魂飛天外,半晌,才消化掉。
水澈與水芊鳶只感覺一道疾風掠過,百里玉已經不見了蹤影。
……
百里玉回到紫苑殿,望着躺在牀上的人兒,心裡空落的一塊被滿滿的填充着,幸福感縈繞着他,將他整個包裹住,可想到那個消息,心裡的喜悅散盡,眉宇間染上清愁。
“淺淺…”百里玉坐在牀邊,撫摸着水卿衣眼瞼的青色陰影,滑落至削瘦的小巴,原本圓潤飽滿的下巴,如今,尖尖的仿似錐子。
深邃蓄滿神情寵溺的眸子,有着淡淡的痛楚,目光落在那扁平的小腹上,雙手緩緩的覆在上面,喃喃的說道:“你不會讓你孃親傷心吃苦,也不捨得離開,所以…乖乖的呆在孃親肚子裡,不許調皮胡鬧。”
被百里玉騷擾醒來的水卿衣,聽聞這句話,‘撲哧’笑出聲來。
“他怎麼會聽得懂?”還是一個小血塊呢,至少也要到四五個月才能稍稍有點意識。
百里玉微涼的掌心貼在小腹上,好似有股暖流涌向小腹,冰冷發寒的四肢,出奇的暖和起來。
“他是我的孩子,自然能明白。”百里玉美如清輝的眸子浮現着醉人的暖色,他殘缺的人生,因她而即將圓滿。
“做人要謙和。”水卿衣嗤笑,是你的種有本事讓他穩穩妥妥的呆到生?
“他會瓜熟落地的。”百里玉掏出一個小木盒,打開,裡面躺着一粒晶瑩剔透的藥丸,遞給水卿衣說道:“吃了。”
水卿衣乖乖的吃下,她也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落地。
入口清甜,融化後,口中還有淡淡的蓮花香,遲疑的問道:“…雪蓮?”
百里玉沒有開口,如玉的容顏有着淡淡的笑意,和衣在她身邊躺下,淡淡的開口說道:“兩個月,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
水卿衣沉默不語,她自然知道兩個月的期限是什麼,闔上眼,不去理會百里玉。
……
轉眼間,十多天過去了,水卿衣腹中的孩子穩定,而蔡瑞也回了京,一同來的還有蔡芙。
水卿衣躺在搖椅中,蔡芙在一邊伺候着,看着圓潤了不少的水卿衣,臉上的笑容深深,“肚子餓了麼?這是御膳房送來的燕窩。”
水卿衣聽着直蹙眉,每日不間斷的喝燕窩,她都要吐了,看着皮膚白嫩的幾乎要掐出水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特別高興的是爲了報仇,爲天夜裡都有意無意的撩撥百里玉,半夜裡看着他出去,隔大約一個時辰纔回來,身上都透着沐浴後的溼氣。
“不用了,我吃不下。”水卿衣摸着依舊平坦的肚子,心裡甜滋滋的,這孩子還是挺疼她的,沒有妊娠反應,該吃吃,該睡睡。
“多吃點,對孩子好。”蔡芙不樂意了,端起碗,拿着勺子打算喂。
無奈,水卿衣苦着臉接過,她現在不管怎麼吃,都是補她,孩子在起碼也要三四個月踩能補,照這樣吃下去,她估計要生下個巨大兒,到時候不是要了她的命?
在古代,只能生,就怕難產生不出來,在現代還好,她可以剖腹。
“唔…”舀着一勺子燕窩放進嘴裡,噁心感涌來,水卿衣捂着嘴吐了出來。
嚇得蔡芙連忙拿着玉盆給水卿衣,順着背,見她好些了,遞上茶水,自責道:“都怪我,吃不下算了。”
水卿衣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制止:“下次不要逼我,我是真的吃不下。”
蔡芙看着她臉上卡白,點了點頭。
忽而,冷霧腳步急促的進來,對着水卿衣說道:“主子,赫連雨在公主府鬧起來了,說武姑娘是他的妻子。”
水卿衣一怔,連忙起身說道:“走,去看看。”蔡瑞是個呆子,赫連雨去招惹他不是找晦氣麼?
到了公主府,水卿衣看着庭院裡一片狼藉,臉色微沉,進了後院花廳,果真看到幾個黑衣人與蔡瑞打鬥,而赫連雨則是一臉嬉笑的纏着武霓裳。
“小娘子,小爺找了你許久,一直沒有音信,倒是沒想到你被這木頭給藏起來了。”赫連雨一身墨綠的衣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搖着摺扇,貼近了武霓裳,伸手就要攬她入懷,未料到武霓裳避開,“滾。”
赫連雨絲毫沒有動氣,笑嘻嘻的用摺扇擡高武霓裳的下巴說道:“小娘子,你是爺的人,不許和這木頭住在一起,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跟爺走,第二,爺跟你住在這裡。”
赫連雨無賴的行徑激怒了武霓裳,拔劍就要動手,水卿衣輕咳一聲,緩步的上前說道:“赫連公子,要住在公主府也不是不行…”
聞言,赫連雨眼底露出精光,粉嫩的臉蛋堆滿了燦爛的笑容,諂媚的說道:“卿卿,你怎麼來了?”
水卿衣一陣惡寒,上次別離的時候,他對自己還有惡意,如今,怎麼變成這麼…狗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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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全名或者是姐姐吧,不要喊…卿卿。”水卿衣推開赫連雨靠近的臉頰,嚴肅的警告,這麼肉麻的稱呼,被百里玉聽到,這娃子就苦逼了。
“卿卿…”赫連雨委屈的兩眼含淚,控訴的盯着水卿衣說道:“小爺與你同歲。”
“那就喊全名。”水卿衣頭疼的擺擺手,聽到冷美人武霓裳說道:“要見水卿衣,別把我當幌子,下次再敢拐彎生事,打斷你的腿。”
水卿衣汗顏,這姑娘說話太不中聽了,不知含蓄點麼?
赫連雨則是雙頰通紅,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說道:“上次你給我三文錢買肉包子,我想見你,可不知道怎麼找你,就來這裡找茬,把銀子還給你。”
水卿衣微微一愣,睨了眼銀票上的數字,美眸圓睜,飛快的奪過來,摺疊好放進懷中,搓着手問道:“那個…你還要借銀子麼?”
心裡直誇這孩子實誠,借了三文錢,還一萬兩,早知如此,當初給他個一萬兩,這不就還幾十萬了?
赫連雨眨巴着眼睛,本想着拒絕,可想到拒絕後,那麼下次不知道找什麼藉口找她了。
“借,就借…”赫連雨思索着借多少纔好,上次他好說歹說只有三文錢,這次若說多了,肯定就是沒有了。
水卿衣見他豎着一根手指頭,心裡一陣激動,想什麼來什麼,真的要借一萬兩的說。
“一文錢。”赫連雨咬牙說道。
“一文錢?”
赫連雨點了點頭,看着水卿衣的模樣,心裡擔憂,難道她這也嫌多?
“一文錢會不會太少了?”水卿衣‘和藹’的笑道,看在衆人眼中就是狼外婆。
可在赫連雨眼中,這是多麼善良的笑容,她關心自己了。“我買個肉包子,夠了。”
水卿衣臉上的笑容一收,掏出懷裡的一萬兩塞給赫連雨說道:“拿着,別給老孃客氣,身邊有銀子防身總歸是好的。”
說罷,便轉頭對蔡瑞說道:“你們的婚期是下月初九,有什麼東西要買的,儘快擬個清單出來,交給管家。”
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蔡瑞道:“這是當初老夫人給你留下的財產,一直交給我保管,如今,你成婚了,我便物歸原主。”
蔡瑞看着錦囊內一把鑰匙和一張地圖,推給水卿衣說道:“祖母把財產給了你,我不能要。”
“呆子,老夫人只是叫我暫時保管而已,先拿着,你不要,可不要虧待了你妻子,沒有一點家產,在王都你如何過日子?”水卿衣沒有理會蔡瑞,轉身,把錦囊交給了武霓裳。“嫂子,府中的庶務就交給你了。”
武霓裳冷漠的臉上漂浮着一抹紅霞,別開臉說道:“我不會管。”
“你放心,到時候我讓人手把手教你。”
武霓裳想了想,扯下腰間的錦囊遞給水卿衣,見她不收,淡淡的說道:“回禮。”
水卿衣失笑,沒有拒絕,坐了片刻,便回了宮,迫不及待的打開錦囊,看到裡面的一張人物關係圖,水卿衣眼底露出興奮的笑容,果真是功夫不費有心人。
這個武霓裳果真不簡單。
看着上面記錄了十五年前,有關於太妃的所有一切,水卿衣心底震動。
終於明白爲什麼太妃在太后面前自稱奴婢,原來是與英姑曾經都是太后的陪嫁丫鬟,可是在太后有身子的時候,太妃爬上了先帝的牀,且非常受寵,生下了一兒一女,自然心裡也是有野心的,可不知爲何,她卻在封太子的前一晚,縱火燒了宮殿,一雙兒女都喪身在宮殿中,而她卻僥倖的活了下來,親自請求皇上,讓她青燈古佛度餘生。
看來想要知道答案,得去問太后,只是太后會告訴她麼?
搖了搖頭,以太后對她的恨意,心平氣和的說句話都難,更遑論從她口中得知十多年前的事兒。
突然,想到了水澈,恐怕他也該是知情者,水卿衣起身去了御書房,看着批閱奏摺的水澈,把手中的紙條放在龍案上,見水澈目光淡淡的掃過,依舊專心致志的批閱,伸手擋住奏摺,開口問道:“父皇,你能把太妃的事情說給我聽聽麼?”
水澈擱下硃砂筆,拿起那張紙條說道:“當初太妃的兒子水皓與我小几個月而已,天資聰穎,她想要把水皓推上皇位,經常與太后做對,相互打壓,可不知是誰傳出水皓不是父皇的孩子,爲了這件事,霍映蓉去求過幾次父皇,併發毒誓保證,可那時候父皇有心保她也是不可能,因着她仗着父皇的寵愛,目中無人,不止與母后,還有淑妃德妃有恩怨,而這兩個貴妃,雖然無子嗣,但是孃家有背景,父皇爲了安撫幾大家族,便捨棄了沒有孃家背景的霍映蓉,許是絕望了,突然間看破了其中的道理,便親自縱火燒了水皓和映月殿,父皇看在多年的感情上,沒有趕盡殺絕,同意讓她進了廟塔。”
水卿衣輕輕嘆息,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霍映蓉能聖寵不衰,定然有幾分手段,而她性子張揚,定是生活環境所致,她以往苦過來的,突然得勢,便不想看人臉色過活,她肆意的在宮中活着,一則是太過自卑所致,一則是爲了報復當初她身爲宮婢時受的委屈。
卻忽略了月滿則虧,她受盡恩寵,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忘記了吃人不吐骨的宮闈,太過相信皇上能保她一世無憂,卻沒想到下場如此悽慘。
“她的女兒也一同喪生火海了麼?”水卿衣捕捉到水澈話裡的語病。
“沒有,當年也有了十二歲,送到了傅家,傅家安排了一個遠房親戚的身份,把她嫁給了傅成。”
水卿衣一怔,那傅淺荷便是太妃的外孫了?也可以解釋爲何太妃爲了傅淺荷對付自己。
“太后知道麼?”水卿衣在意這個,若是太后知道了,怕是不會手下留情,之所以能和霍映蓉親近,那是因爲霍映蓉聰明,在事蹟爆發前,對太后示弱,而後表明心意,殺了自己的一雙兒女,打消了太后的敵意,若知道她偷樑換柱,怕是太妃的女兒早就沒命了。
想到傅成被自己的枕邊人下了絕子散,嘴角露出冷笑,果真是太妃的種,心思一樣的毒辣。
“衣兒,此事莫要告訴太后。”水澈對太后太失望了,竟然也暗中派人對鳶兒下手,若不是看在她是生養自己的母親,早就將之碎屍萬段。“日後少去了慈安宮,太后傳口信讓你去請安,你便讓人通知我。”
水卿衣頷首,定然是那老妖婆又做了什麼。
……
修葺好的映月殿中,霍映蓉看着跟前的兩人,臉色沉重。
“阿荷,到底是衝動。”梳着貴婦頭的女人,面容與霍映蓉完整的半邊臉有幾分神似,卻沒有太多的相似處。
傅淺荷攥緊了手,眼底閃過猙獰,她沒料到那賤人如此命大,兩個宮女如數被水怪給吃了,她卻逃出了生天。
而且,事情漸漸的查到了映月殿。
“皇奶奶,是阿荷的不是,本來打算見她一面出宮,結果被留了下來,帶着阿荷去賞荷,正巧看到有人採蓮,沒想到有個宮女落了水,她跳下去救人,阿荷就動了心思。”傅淺荷外表柔順,知書達禮,心底卻不甘心,憑什麼是她道歉認罪?明明是太妃先動的手,她只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太妃輕嘆了口氣,慈愛的說道:“不怪阿荷,是那幾個眼皮子淺的賤人壞了事,早知不該讓他們盯着水卿衣的一舉一動,也不會如此魯莽。”
人沒死,卻死了她的幾個暗樁,對水卿衣的恨,又深了幾分。
傅淺荷眼底深藏的怒意消散,有幾分滿意之色,這老太婆還算機靈,看着阮紅的目光有着譏誚,這個娘不知做了什麼,至從父親出獄,便被冷落,正眼都沒有瞧過,一直宿在姨娘院子裡。
“皇奶奶,不管怎麼說,阿荷也有份。”傅淺荷盈盈淺笑,上前不顧尊卑的挽着霍映蓉的手臂道:“皇奶奶,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我們吃了虧,讓水卿衣有了防備之心,但是我們也不是完全敗的那一方,至少摸透了她的勢力,下次辦事也能謹慎一些,何況,我買通了太醫,水卿衣根本就沒有小產,只是來了癸水而已。”
說到最後,竟有些咬牙切齒,這樣說來便是假的了,虧得她得到消息高興了好些時日,水卿衣被百里玉拋棄,那麼,她便有機會勾上百里玉,不論是樣貌還是身份背景和性格,都是無人能及,特別是百里玉對待水卿衣那份癡情,讓她豔羨,享受萬千寵愛,還有什麼不滿?
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霍映蓉對傅淺荷的話心裡滿意,更是喜愛了一分,眼眶盈滿了笑意,慈愛的拍着傅淺荷的手臂說道:“對,我們還沒有完全輸。”眼底閃過陰鷙,相信,馬上就可以收穫了。
“太妃娘娘,傅成這些日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一步都沒有踏進我的房裡。”阮紅見她們兩人沉默下來,咬脣說出了心底的委屈。
霍映蓉眼底閃過厲色,呵斥道:“你腦子裡天天想着念着那個臭男人,別忘了你的使命,若還是一心撲在他身上,哀家要了他的命,斷了你的念想!”
聞言,傅淺荷眼底閃過一道亮光。
“母親,你一心一意的對待父親,他可不是,爲了生兒子頂替大哥,在外面養了不知道多少女人,幸而你聰明,狠下心來下了絕子散,如若不然,後院裡一堆的兒子,父親的心裡恐怕再也沒有我們的地位。”傅淺荷說着,眼圈一紅,悲慟的說道:“父親爲了對付那賤人,竟然隨便找個男人破我的身子,雖然不知道後來怎麼變成了大哥,但這一切都是父親的錯。”
“啪!”霍映蓉氣得胸口急促起伏,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她沒料到傅成竟然有這個膽子,鐵青着臉說道:“好啊,好啊,他太能耐了,爲了斷了他的念頭,打斷了他兩條腿,沒想到他出息了,更加變本加厲。”
傅淺荷眼皮子一跳,父親的腿是太妃打斷的?
可爲何父親說是水澈呢?
心思百轉,隱隱明白是太妃嫁禍於水澈。
“皇奶奶,此話日後切莫再提。”傅淺荷緊緊的握着太妃的手,她想借着太妃除掉傅成,可不想這個消息泄露出去,讓傅成反過來對付她們,敵人還未打死,便事先窩裡反了。
霍映蓉也是氣急失了方寸,經傅淺荷一提醒,便回過神來,欣慰的拍了拍傅淺荷的手說道:“若是你母親有你一半聰慧,哀家也不至於在塔中守了十五年多。哪裡容得下那黃毛丫頭造次?”
說着眉宇間有着濃烈的悲傷,忽而,憶起一件古怪的事情說道:“前段日子哀家爲了避嫌,一直在念經,外面的耳目來彙報,說那小賤人不知得了什麼病,前頭喊了太醫把脈,第二日竟然驚動了老御醫餘太醫,水芊鳶還到了太極殿跪了一個時辰,一直在牀上修養,你們可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淺荷心一沉,她進宮的時候瞧見了水卿衣的馬車出了宮,難道是故意爲之,做給他們看?
“皇奶奶,阿荷會讓人去打聽。”想了想,有些不甘心的咬脣說道:“若是她懷孕了呢?”
太妃靈光一閃,呵呵笑道:“阿荷是皇奶奶的手中寶,這事兒就不用打聽了,哀家待會去見見太后,太后有些時日爲瞧見那小賤人,該是要召見了。”
傅淺荷抿脣一笑,知道了霍映蓉的主意,拉着阮紅,與太妃道了別。
“來人,去御膳房準備幾樣糕點和一盅燕窩。”霍映蓉換下身上大紅的宮裝,穿上素青色的布衣去了慈安宮。
……
水卿衣從御書房回來,便瞧見太后身邊的英姑來了,不禁扶額,得,好的不靈壞的靈。水澈才說不要見太后,轉頭太后就遣人來要她去慈安宮。
“公主,太后娘娘許久未見您,要您去一趟慈安宮。”英姑臉上有着一絲憂愁,太妃是什麼人她最清楚不過,可是太后太相信霍映蓉,爲了得到太后的信任,霍映蓉殺死了自己的親兒子,這樣狠心的人,能是心善好相與之人麼?
她多次勸過太后,若日後利益相沖,霍映蓉定然敢對太后下手,太后聞言不高興了,呵斥了她一頓,至此,她再未開口勸慰。
“英姑姑,您先等等,我去換件衣裳。”水卿衣臉上堆滿了笑意,拖延一下時間。
英姑見水卿衣對她恭敬,沒有用尊稱,臉上也浮現一抹笑意,看了眼四周,沒有人盯着,小聲的說道:“公主去了慈安宮小心應對,之前太妃找過太后。”
水卿衣拔下手腕上的赤金手鐲塞給英姑說道:“多謝英姑姑。”
心裡卻止不住的冷笑,原來是那個老太婆在太后跟前煽風點火,上她眼藥呢。
難怪從來無事不會召喚她的太后,今兒個專程吩咐人來找她。
換好衣裳,穿上絲質軟綿的紅紗裙,稱得蒼白的臉色瑩白,身段襯托的愈加圓潤豐腴,媚態天成。一舉一動間,自有一股小女人的韻味。
太后看着如妖精一般的女人,眼眸一暗,果真是妖孽禍國,自從她來了南詔,就沒有一日消停過,甚至…她最疼愛的孫兒也遠離了她,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難道真的如她所說,這女人是生來克她的?
“衣兒來了,來,快坐下。”太后斂盡眼底的心思,招呼水卿衣坐下,把眼前的燕窩推到水卿衣跟前說道:“聽聞你的身子不適,喝了這盅燕窩補補。”
水卿衣見太后明明恨不得她死,偏生還要裝着慈愛,也不客氣的把起身,乾脆坐在她的對面,示意英姑把燕窩放在炕上的笑案几上,解開蓋子,已經有些涼了,舀出兩碗,一碗遞給太后,一碗放在自己的身前,笑道:“借花獻佛。”
太后看了眼跟前的燕窩,眼底蓄滿了笑容,直誇水卿衣貼心。
“哪裡,皇祖母過譽了,衣兒是晚輩,怎麼能在皇祖母跟前吃獨食?父皇以孝治天下,若知道衣兒如此不知禮數,定會唬着臉將衣兒亂棍打死。”水卿衣學着水澈的模樣,說的惟妙惟肖,逗得太后笑開了懷。
“鬼丫頭,就你嘴甜。”太后笑過之後,眼神黯淡下來。
水卿衣卻沒有接話,她知道太后正等着她接茬。
太后眼底閃過不悅,見水卿衣沒有開口,也沒有了心思,只想她喝完燕窩,儘早打發走。
“衣兒,涼了可不好吃。”太后事先端起燕窩吃了起來。
水卿衣眸子微眯,若這燕窩是太后準備給她的,不可能她來的時候就涼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霍映蓉端來的。
不動聲色的攪動着燕窩,拿出調羹,直接把碗放嘴裡送,嘴張開很大,看着太后停下來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伸手用寬大的袖擺遮擋,吞得‘咕咚咕咚’作響,攪得太后沒了胃口。
“好喝。”水卿衣放下空碗,順道用遮掩的寬大袖擺擦了擦嘴,看的太后眼睛疼。
也沒敢開口讓水卿衣把剩下的喝完,扶着額角,露出倦色道:“衣兒,哀家只想瞧瞧你,你們一個個都大了,嫌棄我這老婆子了,沒叫你們,你們便不會來。”又道:“哀家不圖你們什麼,只是上了年歲,害怕寂寞,哪怕你們只來瞧上一眼,哀家都心滿意足。”
水卿衣垂眸,這是一個老人家的心思吧,可惜,她們兩個人最初的相遇不完美,所以,終究是喜愛不起來,互看不對眼。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后臉上露出哀傷,吩咐英姑把那幾樣糕點打包裝進食盒,給水卿衣送去。
水卿衣至始至終沒有說話,太后這樣做,不就是希望她能傳達給水澈?
回到寢殿,把縫在寬大袖擺裡的防水油布袋揭下來,把裡面的燕窩倒出來,讓一旁的莫晴給瞧瞧。
“主母,裡面有滑胎的紅花,還有砒霜。”莫晴看着碗裡的燕窩,驚出了一身冷汗,至從查出主母有身孕,主子便讓她從北蒼回來,照看主母的起居飲食,沒料到才分開一小會,就差點出事了。
水卿衣頷首,她不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情是怎麼泄漏了出去,以餘太醫和母后的交情,定然不會亂說,而太醫更是不知道,除了這幾個人,便沒有人知道,會是誰呢?
“等等,你說有砒霜?”水卿衣臉色大變,太后喝了小半碗,不知可有什麼事情。
“主子,不好了,太后中毒嘔血了。”就在這時,冷霧急匆匆的走來。
水卿衣與莫晴對看一眼,便躺在牀上說道:“莫晴,拿些對身體沒有損害,卻能弄出我中毒症狀的藥來。”水卿衣冷靜的吩咐,她也喝了燕窩,若是隻有太后一人有事,那麼她就是下毒的嫌疑人了。
“主母…”莫晴欲言又止,是藥三分毒,對胎兒總歸是有影響。
“莫晴,快點,記得把我的脈象混亂,不要讓人查出是喜脈。”她有身子的事情,還不能泄漏出去。
背後那人既然下了紅花,又添加砒霜,無疑只是一種試探而已,或許是母后拜菩薩的事情,引起了他們的猜忌,那麼她便打消他們的猜忌,若知道自己有身子,怕是會想方設法讓她滑胎。
“主母,你若信得過屬下,屬下給您施針。”莫晴想了想,決定拿出看家本領。
水卿衣嘴角露出笑意,百里玉就是看中莫晴施得一手好針法,不但能治人,且能不動聲色的殺人。
針施完水卿衣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守在外面的衆人,一聽到冷霧說公主中毒,慌忙闖了進來,便瞧見水卿衣吐血的一幕,有一兩個宮女乘亂退了出去。
而讓人盯着大殿的暗衛,跟着那兩名宮女離開。
“快傳太醫。”莫晴冷聲喊道,衆人聞言,作鳥獸散狀,紛紛退開,而宮中只有一位太醫,紅兒去了慈安宮請太醫。
慈安宮中的人都懷疑是水卿衣動的手腳,私下裡都傳開了,看到紫苑殿來的宮女,當即攔了下來。
“太后娘娘身子不適,不見人。”一個稍大的宮婢口氣輕蔑的說道,見紅兒硬闖,使了眼色,幾個宮女紛紛上前擋着路。
紅兒也是被水卿衣訓練過的,時常伺候水卿衣的時候,陰晴不定,已經能抵抗住她釋放的殺氣,對這幾個宮女自然不會懼怕。
“公主喝了太和娘娘賞的燕窩,中毒在宮中吐了血,若耽擱了醫治,皇上怪罪下來,你們等着被殺頭。”紅兒冷着臉,口齒伶俐的說道。
幾個宮女一聽,臉色微微發白,話裡的意思是太后給公主下了毒,而太后則是苦肉計,而公主宮裡的人來請太醫,被她們攔住,不得醫治,便會降罪給她們。
爲首的宮女,心生了退意,太后娘娘的樣子她們見了,根本就沒得救,進氣少,出氣多,若是公主也沒有救,就是因爲她們攔了一下,要陪葬,自然不合算。
“哼,休得胡說,太醫正在給太后醫治,請不請的走,看你造化。”說完,手一揮,便讓幾人散開。
在宮殿內急的團團轉的英姑,聽聞太后昏倒時說是公主下的毒,真想敲醒太后,這燕窩明明是太妃送來的,爲何就把罪過推到公主頭上,看到公主身邊的宮婢來請太醫,知道是公主中了毒,心裡稍稍舒了口氣,叫她在外面等着,進去了內殿。
太后已經喝了藥,悠悠轉醒,看着牀邊的水澈說道:“澈兒,母后年紀大了,沒幾年活頭,只想見見小輩,好心的賞賜燕窩給衣兒,她卻下毒,虧得見她盛燕窩給哀家,哀家欣喜直誇她懂事,沒料到是包藏了禍心。”
一旁的水芊鳶聞言,開口解釋道:“母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衣兒那孩子性子是乖張一些,但是不會做這麼陰損的事。”
“哼,就知道你們會維護她,哀家若薨了,便讓她給陪葬。爲了南詔,哀家就做了這惡人。”太后閉上眼,儼然不打算多說。
就在此時,英姑進來,對水澈福身說道:“皇上,公主回去後也中毒吐了血,遣了宮婢來請太醫。”
話落,太后霍然睜開眼,眼底閃過厲芒。“你說什麼?”
“太后,公主中了毒,聽說吐了很多血,已經陷入昏迷。”英姑硬着頭皮說道。
水澈和水芊鳶臉色大變,正要開口,可看到牀榻上的太后,紛紛住了嘴,若此刻去見衣兒,太后怕是會不依不饒。
太后心一沉,不是她?難道是…心裡有些不敢想,霍映蓉爲了她都殺了兒子,怎麼會害她?
水澈已經知道燕窩是誰送來的,開口說道:“母后,你可知道傅成的原配是誰?”
太后有着不好的預感,直覺不想聽答案,可容不得她,水澈已經淡淡的開口:“正是死去的水妍。”
“不——”太后使勁的搖頭,腦袋嗡嗡的作響,難道她被那賤人矇騙了?忽而,一口氣上不來,太后緊緊的掐住水澈的手臂,拼着最後一口氣說道:“衣…陪葬…”話落,圓睜着眼珠子,嚥了氣。
頓時,慈安宮中哭喊聲一片。
而水澈眼底沒有任何的哀傷,太后當真是冥頑不靈,死也要拉着他的女兒不肯放手。想到當初因爲她,他失去了孩子和妻子,將近十五年重逢,她竟還不罷休。
“輟常朝七日,素服百日,百日之內撤樂減膳,禁止宴飲。”水澈吩咐好,便帶着太醫,火急火燎的去了紫苑殿。
英姑見此,嘆了口氣,都是太后自己折騰的,到最後把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的推離。
……
太后薨,舉國震驚,特別是在映月殿等着紫苑殿傳來消息的霍映蓉,揮手打砸了幾個瓷器瓦片,便瞧見一個宮婢進來,把在紫苑殿的見聞竹筒倒豆子全都拖了出來。
霍映蓉眼底閃過深思,那老東西死了,這小賤人也活不長了吧?
可心裡還是覺得不踏實,塞了東西放進宮婢手中,讓她去御膳房。
果然,宮婢去了御膳房,端着燕窩,便被大內侍衛給攔截住:“搜。”
宮婢嚇得脖子一縮,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跪在地上說道:“這位大哥,這是太妃娘娘的燕窩,冷了奴婢無法交差。”
大內侍衛首領讓人拿出銀針驗,看着黑透了的銀針,首領臉色鐵青,命人把宮婢抓住,隨後讓人抓拿御膳房的人,便找到御廚劉洪屍首,一併帶了出去。
這碗燕窩送到了紫苑殿,太醫檢驗,與太后宮中的燕窩毒藥如出一轍,水澈震怒,命人把御膳房的人通通砍了,而那名宮婢則以謀害太妃的罪名,黥面送到了軍營充當軍妓,太妃則因給太后送了燕窩,被圈禁,不得見任何人。
毒入肺腑本該隨太后一同去的長樂公主,終因皇后與駙馬百里玉的誠心,在太極殿跪了一夜,感動上天,保住了性命,至此傳出一段佳話。
而等着成婚上位的傅淺荷,因爲水墨要守孝三年,不得娶妻,便留在了家中,正因此事發怒,可噩耗也隨之傳來,因胃口不佳,時常嗜睡,遣人找了太醫診脈,卻發現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此事斷然不敢傳了出去,而傅成對阮紅有怨氣,更加不待見這兩個孩子,特別還是兩兄妹私通,丟盡了他的臉面,不能拿傅恆開刀,便抓了幾克紅花熬製給傅淺荷灌了下去,引起大出血,太妃送了半株幹雪蓮過來,適才保住了性命,卻是終生不孕。
傅淺荷不吃不喝的關在閨房幾日,發了瘋似的在屋子裡打砸,對傅成更是恨到了骨子裡,因着他,自己破了身子,因着他,自己不能做母親,每每想到此,都痛極嘔血。
“小姐,您吃點東西。”翠屏看着臉上毫無一絲血色的傅淺荷,眼底滿滿的心疼。
“拿下去。”傅淺荷摸着小腹,心裡陣陣抽痛,她恨,恨傅恆要了她的身,恨傅成是一切的主導者,恨母親的呃軟弱無能,亦恨毒了水卿衣,若不是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小姐,您不吃,損害的是自己的身子,不是讓那些暗中對付您的人笑話去了?我們正是因爲失去,纔要更加愛惜身子,把那些仇人狠狠的踩在腳底下,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翠屏眼底有着狠勁,想到傅淺荷大血不止的模樣,傅成還不許請大夫,若不是她事先聽了小姐的命令,去了宮中請示太妃的眼線,小姐怕是就沒命了。
聞言,傅淺荷醍醐頓開,是呀,她爲什麼要作踐自己讓別人嘲笑?
想到水卿衣與太后中毒,她卻命大的活了下來,眼底閃過狠毒,對着翠屏耳語一番,臉色猙獰的大口大口把飯全都吃光。
……
水卿衣本就沒病沒災,可裝病裝得她躺在牀上骨頭都發軟了,說了許久,百里玉才同意抱着水卿衣到玫瑰園去曬太陽。
看着她臉上的肌膚透明的都能看到皮下紅色的小血絲,眼底閃過心疼,他沒料到去幽冥殿處理北蒼那邊傳來的加急信件,回來便聽到讓他發狂的事情,幸而莫晴解釋得是時候,否則,太妃怕也是一具枯骨了。
水卿衣看着他心有餘悸的模樣,臉貼在他的胸口說道:“幸而裝病,否則還要去跪那老妖婆。”撇了撇嘴,她可是聽到暗衛說了,太后死也要她陪葬,是父皇把在內殿的人給太后殉葬,才封住了,若是傳出去,她又要折騰一番。
不過那老妖婆也做了一件好事,她薨了後,正好可以讓她藉機除掉幾個不安份的人,想到隔日裡所有的命婦進宮哭喪,發現她沒有去,有幾個便生了事,而這時候生事的,怕都是傅成的人,正好藉此把她中毒的消息給傳了出去,百里玉和母后的舉動讓衆人感動,衝散了不利於她的傳言。
“你是我北蒼皇后,爲何要跪她?”百里玉臉色陰沉,膽敢讓他的女人陪葬,冷哼一聲,若不是水澈好說歹說,讓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寧。
水卿衣笑而不語,百里玉是南疆王的外甥,自然會玩蠱和降術,若對那老妖婆下降頭,當真是死也不得善終。
“我不是無事麼?”水卿衣揉搓着百里玉的臉頰,雖說跪菩薩是做戲,可百里玉當真是誠心的,爲了她的安全,不信鬼神之說的百里玉,竟跪了一夜,抄了幾天的經書。
“嗯,你要當心些,太后薨,那些蠢蠢欲動的藩王,也會進京,到時候,恐怕不會輕易的離京。”百里玉極爲憂心,太后薨在他的意料之外,若太后不死,藩王便沒有理由進京,還在等待時機,而他也有時間佈局。
水卿衣嘆了口氣,望着映月殿的方向,惆悵的說道:“太妃對太后一片赤誠,太后薨,終日鬱鬱寡歡,今夜正好滿頭七,太后被她的忠心感動,會去找她,太妃…瘋!”
隱在暗處的暗衛,頓了頓,轉身去了映月殿。
翌日,太妃思念太后過渡,瘋了。
雖然衆人質疑,可又有誰敢在這風頭口送上去撞槍口?
諸位大臣人心惶惶,生怕後宮的爭鬥會移到朝堂,到時候他們的小命怕是不保,有個別的人,把心思放在了已經啓程回王都的藩王。
心底又是一陣糾結,藩王算是三方鼎立,勢均力敵,正因爲如此,水澈便放草吃羊,由他們三方互相牽制,誰都討不得好。王都才能平靜這麼多年!
如今,太后薨,是一個契機,王都怕是真的要變天了。
許多大臣嘲諷的看着紫苑殿的方向,三王出,看花落誰家!
……
轉眼,幾日過去,藩王進京,本該是身爲王爺的水墨接待,可他行事不穩妥,剩下的只有一個水卿衣,可身爲女兒身,有些不大妥當,於是最後商議,便讓百里玉去迎接,不但不辱沒了三王,倒是擡舉了。
百里玉的身份是一國暗帝,與水澈平起平坐,怎奈水澈拿水卿衣相要挾,不得不親自去迎接。
守在城門口,看着三兩黑沉沉的馬車緩緩的停在百里玉一丈遠的位置,掀開黑漆漆的簾子,便瞧見遼王身着黑衣蟒袍,劍眉星目,沒有一絲淫邪之氣,卻左擁右抱,攬着穿着肚兜裘褲披薄紗的兩名女人從馬車上下來。
隨後中間的晉王金色蟒袍,胸前衣襟敞開,露出黑絨絨的胸毛,長的人高馬大,眉宇間隱有煞氣。
最後,周王伸着藏青色蟒袍,身材瘦高,臉色蒼白,拿着白如雪的錦帕捂着嘴咳嗽,面容清雋,攜帶着一抹病態。
百里玉把這幾人打量了一番,這幾個王爺全都是先帝的兄弟發配到了封地,自封爲王,說與南詔是一體,卻各自稱王,屯兵養馬,說不是,又全都聽南詔皇的命令,貌合神離。
如今,各自韜光養晦多年,野心見長,怕是這次南詔真的要變天了,想到宮中的人兒,百里玉眼底閃過一抹溫和,早知如此,晚些受孕該多好?
“喲,這位…是宣王?”遼王水霸天語氣輕佻,仿若在與勾欄裡的女子說話,轉身逗弄着身側的美人,推到百里玉跟前說道:“都說宣王御女無數,瞧瞧本王這兩個美人如何?”
百里玉臉上始終喊着淡淡的淺笑,宮中發生的事情,他們豈會不知?正是隻有無能的閒王和淺淺,纔會如此囂張。
睨了眼他們身後百名精銳,清雅道:“遼王過譽了,宣王御女無數,可惜有事在身,無法與遼王探討御女之術,正巧行宮沒有收拾妥當,遼王便委身居住在宣王府。”
遼王臉色微變,他們早前就在行宮佈置好,如今,因他一句戲言,便安排到宣王府…那可是水澈的人,他的一舉一動怕是都會在水澈的眼皮子底下。
“本王喜好美人,行宮未收拾好,本王便住在玲瓏閣。”遼王陰沉的說道,宿在玲瓏閣也好過宣王府。
“遼王不知,宣王府可是美人三千,都是宣王珍藏,比起勾欄庸脂俗粉,更配得上遼王的身份。”百里玉始終淡淡含笑,待人溫和,看似好相處,可幾人卻覺得有股寒氣自他身上散發。
“不都是從勾欄出去的?”遼王嗤笑,心裡暗暗後悔,不該給他下馬威,反倒把自己賠進去了,看着其他二位,心裡對百里玉不滿,一個他國暗帝,對他們這些親王指手畫腳,算什麼回事?水澈當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真的打算把南詔交給外人手中?
他水霸天第一個不答應!
“遼王不知宣王的女人都是良家子。”話落,百里玉不再與遼王糾纏,吩咐身後的侍衛把水霸天帶到宣王府,而身後百名精銳則是在城外紮營。
“北暗帝,你什麼意思?本王空手進宮,身邊沒有侍衛,出了事,你擔待?”水霸天額角青筋跳動,真當他宣淫好色,便可欺?
百里玉蹙眉,這話說着有點重,掃了一眼其他二位,頓了頓,說道:“身邊侍衛不可超八位,其他便安放在行宮。”話落,示意將人帶走。
遼王可不幹了,這不是欺人太甚?正要發話,被身邊的一個舞姬拉住,附耳嘀咕道:“爺,聽他安排其他二位再說。”
遼王眼底露出讚賞,當場親吻了舞姬,看着百里玉把其他二位都分配到行宮,侍衛全都另外安置,心裡不滿了,爲何獨獨監視他?
正要開口,便聽到一陣馬蹄聲,隨後看到馬上一位紅衣絕色女子,目光怔怔的膠在那張臉上,一時竟移不開。
百里玉見到水卿衣騎馬出宮而來,心裡有些惱,還不待開口責備,便瞧見水霸天毫不遮掩的目光盯着水卿衣,極爲不爽,正要上前把她抱下馬,卻見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周王,帶着哭腔喊道:“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