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淺妝眉眼冷清,伸手接過,許氏發了狂似的撲上來,搶過信紙,撕扯成幾片扔在地上,憎惡的瞪着南宮淺妝:“賤人,你死了這條心!”
她爲了這個家,到處攀權附貴,替兒子鋪路,照顧婆婆走完後半生,什麼也沒有得到,連她的兒子都不如一個半路外孫女。
緩步走來的百里玉聞言,渾身散發着刺骨的寒氣,狹長詭譎的眸子裡蓄滿了寒星,狠唳的射向許氏。
許氏心下一驚,揪着手帕退了幾步,眼底有着驚懼,可憤怒燃燒着她的理智,強壓下心底的恐懼,牙齒有些打顫的說道:“南宮淺妝,若你沒有任何目地,你以宗氏名義起誓,不要榮國公府半兩銀錢。”許氏壯了壯膽,拼死也要爲兒子守住家業。
“爲何不要?”百里玉薄脣緊抿,窗臺燭火搖曳,暈黃的光束照來,攏住他那淺淡的身影,泛着琉璃剔透的光暈。
衆人一愣,南宮淺妝之前說過不要財產,如今,右相卻突然說要,一時弄不清楚狀況。
許氏怔忡的看着百里玉,她之所以撕碎信函,一來死無對證,二來,逼迫南宮淺妝立下字據,空口白話,大多不能信。
未曾料到,半路殺出個百里玉,毀了她的算盤。
“家業素來傳男不傳女,傳長不傳小,南宮淺妝只是半路認的外孫女,一定是給老夫人灌了什麼**湯,纔會把家業盡數給她。”許氏眉宇間的柔弱被厲色取代,頓了頓,繼續說道:“何況,老夫人的遺書撕毀,做不得數。”
南宮淺妝緩緩掃過百里玉,看着他淡定的模樣,打着呵欠退到一邊。
忽而發現,找個男人,其實還不錯!
細細回想老夫人的話,‘帶着蔡瑞,蔡芙離開,保護蔡氏血脈’。不包含蔡辛基和許氏,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要多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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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百里玉薄脣微掀,帶着一抹深意。印着淡金色暗紋的袖口,緩緩擡起,骨肉均勻的手指從袖口掏出一封信件,打開,低聲說道:“待蔡瑞成親之時,南宮淺妝必當毫無保留盡數歸還蔡瑞,若遺書毀損,全部家業歸南宮淺妝所有,蔡氏子孫不得索要。”
幾人面色各異,蔡辛基臉色複雜,蔡芙擰成結的眉頭舒展,似是鬆了口氣,而許氏卻遭遇打擊一般,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哈?那這些都是我的了?”南宮淺妝眼前一亮,心底卻兀自好笑,許氏這次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若她保持以往那寬容的心,也不會造就到這樣的結果!
“南宮淺妝,你之前說的話可算數?”許氏一臉不可置信,驀然想到南宮淺妝的前言,求證道。
“我有說什麼麼?”南宮淺妝鳳眼上揚,迷惘的望向百里玉,緊接着,恍然大悟道:“對了,我是說讓你們搬出去麼?”
罵了她,還想從她手中把東西奪走,癡人說夢!
若之前,她是真的不想要榮國公府的財產,然,許氏的一番話激怒了她,既然她都說自己是有預謀的,如不坐實,豈不是白白遭受冤屈?
盡數歸她,其中包括這座老宅吧?
“你…”許氏氣急,胸口劇烈的起伏,沒想到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把老宅給倒騰了出去。
“我怎麼?”南宮淺妝伸手把許氏指着她鼻尖的手指扳開,拍了拍手說道:“舅母,我不喜歡別人指着我說話,這是不禮貌的,嘖嘖,你瞧瞧,今日行徑與潑婦有何區別?”
許氏面紅耳赤,氣的渾身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妝兒,天色快亮了,你先回府上歇息,天亮後再來。”蔡辛基適時的出聲,他怕許氏再鬧下去,不知改如何收場。
再多的不滿,也不該在母親屍骨未寒爭奪財產,凌厲的目光制止撒潑的許氏。
“也好。”南宮淺妝覺着也不妥,來的匆忙,依舊穿着血紅的紗裙,該要去府上收惙一番。“舅母,你該慶幸有外祖母。”留下這句話,南宮淺妝偕同百里玉離開。
蔡辛基跟在身後相送,走到府門口,蔡辛基張了張嘴,一臉歉疚的喊住南宮淺妝。“妝兒,你莫要怪她,她心裡也苦,一切都按照遺願,只是日後瑞兒芙兒要靠你多加照拂。”
南宮淺妝一怔,未料到蔡辛基對她說這話,難道沒有一絲埋怨?
“埋怨先前有,細細回想,母親做事向來有道理,其中的利害關係,一想就通,你舅母平素是通情理之人,嫋兒出嫁,她心裡有怨,昏了頭。”蔡辛基看出南宮淺妝的疑惑,苦笑的說道。他也看出南宮淺妝非池中物,有聰穎的才智,能三言兩語的從南宮傲天手中奪得大半產業,甚至當朝與先帝爭辯拂了先帝臉面,膽識氣度過人。
南宮淺妝輕笑,果然是母子想通,“我答應祖母護他們二人周全,但舅舅、舅母妝兒無能爲力,榮國公府只是守着空名頭,若要後半輩安享晚年,奉勸舅舅淡出朝廷,妝兒言盡於此,舅舅保重!”
蔡辛基目送着馬車離開,臉上掛着掛着釋然的笑。
……
馬車上,南宮淺妝依偎在百里玉懷中,輕嗅着他身上淡雅蓮香,漂浮不安的心,漸漸穩定。
“你手上怎麼會有第二封信?”說着,素手探進百里玉袖口掏出信函,一目十行,南宮淺妝一臉黑線,他拿着洪城舉薦信忽悠了榮國公府,她也信以爲真,卻不知他竟是這般的無恥。“許氏被你氣急,纔會矇騙過去。”
“如今沒有,明日未必沒有。”百里玉絲毫不覺不妥,面不改色的把揉捏成一團的信,展平,摺疊好。
南宮淺妝失語,他這是要弄假成真?
“你會模仿老夫人的字跡?”南宮淺妝扭頭看向百里玉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美,如詭譎深海,又如繁星晶瑩耀眼,蘊含着魅惑人心的柔情,仿若注入他一生溫情,若他願意,只要一眼,你這輩子便徹底淪陷! _тTk Λn_C○
銀輝透過車簾揮灑在南宮淺妝明媚的臉上,鳳眼水波轉動,紅脣微張,直勾勾的盯着百里玉,宛如就此溺斃在他眼中。
心絃撩動,百里玉如羽翼般輕吻着南宮淺妝的額角,低沉性感的說道:“嗯。”
“你父王還沒有消息麼?興許我知道在何處。”南宮淺妝話音一轉,從懷裡掏出瓷瓶說道:“我追尋着蔡蓉詐屍的線索去找,跟蹤到郊外樹林,裡面有一座荒廢的宅院,假山裡有一條狹窄一人寬的密道,通往他府中暗牢,或許被看押在那裡,不過上次我覺得他是有意引我過去,鐵定會在那裡設埋伏,刻意等着我們過去。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這藥瓶是可以引出母蠱,我們把喬非抓起來,引出母蠱,我們可以操控不死人,他們知道你父王的藏身之處。”
不死人以藥養之,同處一室幾十年,身上早就沾染不死人特殊的氣味。只是,捉拿喬非,有一定的困難。
百里玉眸光微閃,頷首應承,修長如玉的手指穿插進她柔順的青絲,沉吟道:“也是你父王。”
南宮淺妝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老臉一紅,嬌嗔道:“去死,還未拜堂呢!”話裡有她不自知的撒嬌意味。
百里玉眸子裡的陰霾退散,滿含笑意的說道:“十里紅妝,八擡大轎迎娶進府,已是夫妻,至於那些虛禮,你在意?”
南宮淺妝一囧,她性格暴躁,大大咧咧,但是對婚禮還是滿懷憧憬,怎麼就變成虛禮了?
雖然,排場是不錯,很盛大,當時的心境不一樣,迎娶的路上睡得天昏地暗,沒有待嫁娘含羞帶怯,心裡甜絲絲的感覺,若這輩子都不能體驗,那會是一大遺憾!
可百里玉話裡的意思儼然就是如此,心裡覺得有些委屈,不斷暗罵着狗皇帝,若不是他,她的婚禮也不會如此草率。
“想什麼呢?”百里玉嘴角掛着淺顯的笑。
“把狗皇帝挖出來鞭屍!”
百里玉莞爾一笑,摸着她的青絲,低喃道:“我的傻丫頭,娶你的是百里玉。”
南宮淺妝撇了撇嘴,沒有理會他話裡的深意,動了動身子,換個舒適的角度睡覺。
百里玉手中摟得更緊一些,注視着她的睡顏,輕笑:百里玉娶南宮淺妝,君墨幽娶…眸光稍暗,定然不會委屈於你。
……
果然如她所料,第二日許氏緩過神,要求看信函,被百里玉造假糊弄過去。
老夫人的喪事辦好,南宮淺妝一直忙前忙後,期間,許氏回了孃家,一直沒有蹤影,心裡還是看不開。
“舅舅要辭官,舅母當即把舅舅從她孃家打出來了。”南宮淺妝眉宇間染着清愁,煩心事真不少。
“無需擔憂。”百里玉眼底暗潮翻涌,楚慕瑾沒有準許蔡辛基辭官,箇中緣由怕是爲了淺淺。嘴角勾出冷笑,若真如他所想,雪臨要早些離開了。
“我已經收到消息,楚慕瑾沒有準奏,留下舅舅怕是要威脅與我。”南宮淺妝苦笑,楚慕瑾心境再變,也改變不了他體內流動的皇室無情自私的血液,面上雖已表現豁達,可終究抵不過私慾。
“嗯,交由我處理。”百里玉拇指指腹揉捏着南宮淺妝柔若無骨的手,不經意的說道:“楚慕瑾昨日納玲兒姑娘爲側妃。”
“嗯?”南宮淺妝沒有反應過來,隨後詫異的說道:“你說陳玲兒嫁給楚慕瑾了?”
“對!”
“那你們當初…她不是對你有意麼?”說到此,南宮淺妝一臉怒意,居然和別的女人關係曖昧的刺激她。
“你想多了,陳玲兒一直隨在我身後討要楚慕瑾的喜好。”他沒有拒絕,僅此而已。
南宮淺妝在心裡暗自扎百里玉小人,他敢說沒有算計她?平**人於他來說是病原體,避得遠遠的,正巧他們冷戰,溫文爾雅,性格極好的與別的女子相處甚歡!
忽而,猛的一拍腦門,攤手說道:“你沒說陳玲兒我差點忘了,把你的私房錢全都交出來。”
在南宮淺妝殷切期待的眼神中,百里玉從懷裡掏出‘私房錢’放在她的手心,“收好了,節省着用。”
南宮淺妝看着掌心的一兩碎銀,面容猙獰的把銀子揣懷裡,眼神兇狠的瞪着他說道:“百里玉,你又耍老孃?!”
百里玉搖頭,散漫的說道:“我要把庫房鑰匙給你,可你只要私房錢,便作罷了。”
南宮淺妝淚流滿面,她好想咬死這貨,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窮的只有一兩銀子?”太不符合邏輯,一般男人私房錢的底蘊豐厚。
雙手快速的探進百里玉懷裡,掏出一疊千兩面值的銀票,暴怒的一把甩在桌上,斜睨了百里玉,有覺着不妥,拾起來揣進懷裡,一手叉腰,一手指胸道:“這麼大一疊,你居然給老孃一兩,都不夠打牙祭,簡直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老孃要休了你!”
百里玉目光晦暗莫測的順着南宮淺妝的手指看向胸口,悠悠的從袖口掏出一疊銀票,塞進南宮淺妝另一邊懷裡。
南宮淺妝詫異,隨後被得意給取代,知道她的厲害了吧?男人慣不得,該強硬就得硬,自己要挾一句,乖乖的把銀票掏出來。
似是窺出南宮淺妝的心思,百里玉淡淡的指着她的胸口道:“勻稱。”
南宮淺妝一陣呆滯,順着他的手看着胸脯,掏出他塞進去的銀票,胸口一高一低,一大一小,默默的塞進去,平衡了…
南宮淺妝欲哭無淚,她覺得自己之所以敗給百里玉,那是因爲沒有一對大胸,氣場敗在這了,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他的胯間,撇撇嘴道:“老孃撞別人的就跟棉花似的,你的就跟就是一塊硬骨頭,太沒料。”
百里玉執杯的手一頓,臉一黑,目光晦暗難明的看向南宮淺妝。
南宮淺妝見他吃癟,小人得志的大笑幾聲,朝內閣而去。
……
夜深人靜,南宮淺妝輾轉難眠,翻身看着睡沉的百里玉,輕輕起身,披着衣裳走到庭院,涼風拂面,南宮淺妝打了寒顫,攏緊了衣襟。
夜色朦朧,清瘦的纖影籠罩在清冷的月光中,身上散發着憂愁。
替祖母辦理喪事,百里玉時常離開,她明白是得到他父王的消息,可每次都失望而歸,他情緒隱藏的很好,若是一個人的心掛在他身上,便怎麼也欺瞞不了她。
今日用膳,心細如髮的他居然失神,夾了她最不愛吃的菜放進碗裡。
忽而發現,她擁有天下第一惡勢力組織,雄厚的內勁,卻幫不了他任何的忙,反而,時常讓他不放心。
驀然,樹枝發出細小的‘唰唰’聲,南宮淺妝警覺的看過去,稀疏的縫隙中,依稀可見一道黑影藏匿在其中。
捻起一顆碎銀,想了想,放進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凌厲的射過去,接着聽到悶哼聲,黑影一閃,快速的離開,南宮淺妝想也不想的跟上,一路跟蹤來到皇宮,到了愉貴妃的寢殿,黑影消失不見。
南宮淺妝警惕的觀察着漆黑的宮殿,敏銳的聽到身後破空聲,身形一閃,一支斷箭射在柱子上,中間夾着一張字條。
伸手扯下來,展開,裡面寥寥幾字,讓南宮淺妝渾身一震,揣測着對方是敵是友,最後眼底的猶豫被堅定替代。
按照指示,南宮淺妝來到大殿中央的貴妃榻前,眸子的冷意一閃而逝,扭轉邊上的香爐,快速的退開,頂上一個鐵籠落下。
“轟隆!”砸在地上,嗡嗡震動,便紋絲不動。
南宮淺妝眼眸一沉,這牢籠帶着尖銳的利刺,上面泛着幽黯的藍光,儼然淬了劇毒,若被困其中,斷然難逃。
踏上高階,南宮淺妝按下貴妃榻燈牆上的鳳爪,‘咔嚓’一聲,貴妃榻移開,露出密道,幽藍暗器鋪天蓋地的射出來,南宮淺妝躲閃開來,看着機關暗器都被她毀了,適才下了密道。
老前輩散亂的白髮一絲不苟的辮成馬尾,襤褸不堪的衣衫換成綢緞錦袍,精神相較暗牢,好了百倍。
聽到聲響,老人望來,看到南宮淺妝,眼底閃過一絲亮光,“你來了,墨兒和我說過你,叫他不要來救我,他還是放不下!”滄桑的聲音,帶着惆悵。
“你對他很重要,近日來因爲尋你,常常心不在焉,這不是我認識的百里玉。”南宮淺妝悠悠的說道,百里玉二十二,君安晁困在暗牢二十年,那時他大約兩歲,孩童的記憶模糊,沒有多少親情可言,她不明白百里玉爲何執念如此之深,在幾乎沒有任何的希望下不放棄找他父王多年,難道這就是血緣奇妙之處麼?
“性格和他孃親如出一轍。”君安晁疤痕交錯的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
“有什麼話出去再說。”南宮淺妝心裡驀然涌起不安,解開君安晁的穴道,朝出口而出,走出幾步,發現老人坐在地上沒有跟上,稍稍怔忡,恍然憶起君安晁二十餘年未能行走,雙腿肌肉估計萎縮,不能行走。
“能站起來麼?”南宮淺妝蹲在他身邊詢問。
君安晁搖頭,他當年身中劇毒,毒素被壓在雙腿,已經枯萎成幹骨,不能站立行走。
“我揹你。”南宮淺妝背對着君安晁,許久沒有聽見動靜,有些急躁:“若你不是百里玉父親,我真的不想多管閒事。”
君安晁神色複雜的深深望了眼南宮淺妝,不再猶豫的趴在南宮淺妝背上。
南宮淺妝背起,背部受力雙腿微微打顫,雖然君安晁瘦骨嶙峋,但是一堆骨頭有那麼重,咬緊牙關,適應了後背的重量提步走出暗通。
快出了通道,南宮淺妝心一沉,她進來時宮殿漆黑,如今有亮光照耀進來,定是有人來了。
“有人!”君安晁也發現了異樣,且外面人數很多,沉吟半晌道:“你走。”
南宮淺妝不語,到了這一步拋下他,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再說,這次扔下,下次不知道要何時找到,關於暗牢塌陷的時,她心底多少有愧疚。
“我一把老骨頭,是個廢人,他們也不會要我的命,死不死都無謂,你若喪命於此,墨兒會如何,你想過麼?”君安晁歷經苦難,死亡對他不再恐懼,反而是解脫。
“你又有沒有想過,百里玉知道你死在這裡,知道我有一半的機會救你出去,把你拋下,百里玉會不會怨我?恨我?”南宮淺妝眼底佈滿寒意,君安晁對百里玉根本沒有父親該有的感情,眼底一潭死水,彷彿任何事情都牽動不了他的情緒,若他死了,百里玉心裡的結,將一輩子無法解開!
君安晁死水般的眸子涌現波動,沉默許久道:“我對不起他們母子,這一輩子的感情全都給了你乾孃。”
南宮淺妝渾身一僵,腦子裡蹦出兩字:孽緣!
“你要死要活是你的事,我救你出去是我的事,等出去後,你讓百里玉正常了,還有尋死覓活,我會給你磨刀。”南宮淺妝冷笑道,心裡百味陳雜,有些心疼百里玉。
二人一出來,便看到一身絳紅色錦袍的喬非,斜躺在軟塌上,淺酌着清酒,陰冷的說道:“南宮淺妝,你果然沒有讓本公子失望。”
藏匿在如此隱秘的地方,都能被她找到。
“喬非,你也讓我刮目相看。”南宮淺妝譏諷道,一個厭棄她如污穢之物的人,鍥而不捨的與她周旋,是他太無趣,還是她身上有什麼吸引着他?
“南宮淺妝,你越強,我越高興!”喬非飲盡杯中清酒,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情萬種,陰柔如蛇蠍的眸子燃燒着興奮的火焰,那是看到強勁獵物的炙熱。
南宮淺妝嘴角緊抿,按理說經過上次喬非恨不得殺了她,如今,怎又會把她當成‘玩物’逗弄?
“喬公子說的是哪方面?”南宮淺妝曖昧的眨巴着眼睛,她發現喬非有近乎變態的潔癖,連關押的犯人都洗刷的乾淨。
喬非臉上的笑容斂去,陰鷙的掃過南宮淺妝,心裡拿不定她是騙他還是在騙楚慕瑾,想到她手臂上沒有守宮砂,心裡的怒火更甚。
“南宮淺妝,你不會是愛上百里玉了,爲了他來營救君安晁,難道這樣他就會感激你,忘記你和衆多男人顛鸞倒鳳的事情?還是,你的三千面首不要了?”喬非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呵…百里玉…
竟是沒料到他會是北蒼暗帝,若不是他去暗牢查探不死人,也不會發現隱秘的秘密。
“誰說不要?百里玉允諾我後宮僅我一人,任由我遂養男寵,莫不是喬公子改變主意,發現我的美麗大方高貴優雅聰穎過人氣度不凡癡戀到寢食難安,實在難以忘懷,於是弄各種手段引我注目?”南宮淺妝一口氣不間斷的說道,看到喬非抽搐的眼角,嘴角的笑容擴散。“那日一別,想到喬公子精瘦的身體,我也…所以你不必大費周章,叫人傳個話,洗白了在牀上等我便可。”
君安晁聞言,眼底有一絲笑意,這姑娘話說的如此露骨,臉不紅氣不喘,果真不尋常,若恪守禮教的深閨女子,怕是難以啓齒。
喬非手中的瓷杯碾爲粉末,即便他做好心理準備,但是順着她的話,腦海裡自動浮現那些場面,胃裡翻騰,幾欲嘔吐。
“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誰?”壓下心裡強烈的噁心感,陰冷的嗓音仿若自地獄傳來冷颼颼。
“是你啊,你不記得了,就在這寢殿。”南宮淺妝巧笑倩兮,看到喬非眼底毀天滅地的殺氣,周身散發着煞氣,仿若觸碰到了禁忌。
南宮淺妝一怔,不會吧,難道被她無意間戳破他見不得人的事?而地點恰巧就是這?
不想與他繼續廢話,說那麼多隻是麻痹他的意識,背上的君安晁在一點一點消耗她的體力,不能再拖下去。揚手一條紅綢朝喬非襲去,趁他分神,點足朝殿外奔去,冰封的眸子看到外面的情景,一點點破碎,刺得眼睛生疼。
一排二十位不死人,包裹的如木乃伊,幾十位身穿黑衣的死士圍堵整個出口。
“你逃不掉!”喬非陰寒的嗓音傳來,南宮淺妝緊了緊百里玉給她防身的匕首,聽着喬非繼續道:“你能打敗不死人,我便饒你這次。”
南宮淺妝臉色沉鬱,不死人打到他再也沒有攻擊才叫敗,二十位不把她殺死,也會耗死。
放下君安晁,再次擡眼,喬非和死士已不見了蹤影,南宮淺妝看着圍上來的不死人,真想仰天長嘯,天殺的,早知道她帶幾個人來,也不至於這麼悲慘。
想着,已經提起匕首插進眼前不死人的胸口,來不及拔出匕首,一把劍從不死人背後貫穿,朝她刺來,南宮淺妝一腳把他踹開,不可思議的看着不死人傷口快速的復原。
趁着空隙,南宮淺妝朝天空發放信號彈,緊繃着臉,不敢放鬆的和不死人戰鬥。
彷彿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那麼久,南宮淺妝渾身鮮血,紅衣染成暗色,手臂已經砍的發麻發酸,看着不死人堆疊着而來,瞳孔緊縮,嗜血的殺意驟顯,掏出喬非留下來的藥粉塗抹在匕首上,刺向不死人,果然沒多一會兒,細長如蚯蚓的蠱蟲從沒有癒合的傷口爬出,不死人仿若木樁一般倒地。
躺在地上的君安晁眸子冗雜,她的氣勢與那個人一模一樣,他幾乎看到了那張揚的女子,臉上溢出一抹笑容,墨兒有她,是福!
看着一個一個倒下的不死人,南宮淺妝心裡不敢大意,只是手上的動作越發的狠厲,可,她悲催的發現,藥粉用完了,剩下十位死士,而她身上的內力已經逐漸枯竭,完全憑着意志力在搏殺,全都要歸功百里玉把她扔進狼窟。
看着疾步圍攏的不死人,南宮淺妝不知她還能撐多久,該死的,冷言他們爲何還沒來?
混戰半個時辰,南宮淺妝嘴脣泛白,手臂酸的連提匕首的力氣都無,可她不能倒下去,想到等她回去的百里玉,眼底閃過一抹流光,拿着匕首刺破自己的手臂,痛感襲擊她的神經,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明,不知何時,迷糊間,看到一襲白衣踏空而來,嘴角露出輕笑,終於抵不住的昏倒過去。
百里玉疾速掠來,抱住她倒下的身子,看到她蒼白的臉上,嘴脣烏紫,心一沉,揮袖一掃,藥粉自袖口而出,不死人如數倒地。
目光復雜的看向坐在牆角的老人,冷冽的說道:“下不爲例。”
“我只是在考驗她。”說罷,原本雙腿中毒萎縮的君安晁站直了身子,緩緩的踱步上來。
百里玉冷哼,面無表情的說道:“她是師姐用命救來的,如果她用命救你,你不怕死了無顏見你心心念唸的女人?”
君安晁神色晦暗,打量着南宮淺妝,覺得不可思議。鳶兒怎麼會救她的女兒,怎麼會?
“她不是喬芯的女兒。”說罷,百里玉轉瞬消失在皇宮。
……
百里玉疼惜的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人兒,心裡悔恨,他沒有能第一時間找到她。
“主子,屬下無能。”莫晴面容沮喪的跪在地上,枉她是神醫谷弟子,醫治不了不死人的毒。
百里玉眼一沉,手指撫摸着南宮淺妝的臉蛋,專注的神色仿若對待世間珍寶。
“可知誰能解?”百里玉覆上南宮淺妝刺傷的手臂,眼底隱藏傷痛,對君安晁感情複雜,若他不是父王,定然處死!
“神醫谷,北轅塵的醫術登峰造極,屬下只有及的上他的皮毛。”莫晴說到北轅塵眼神炙熱,無關情愛,只是單純的崇拜。
百里玉嘴角微澀,之前他叮囑淺淺避開北轅塵,這次竟要送上門去,有求於他。
君安晁沒能理解百里玉在皇宮撂下的那句話,看到兒子的模樣,心裡歉疚,他終究是不及丫頭的心胸豁達,就算他是她的殺父仇人,只要他是百里玉父親,也會毫不猶豫的去救。
“墨兒。”君安晁脣角蠕動,低聲喊道。
“淺淺替我還了你的恩情,你走吧!”百里玉淡漠的說道,陪他到白頭的只有淺淺一人,君安晁是他父王,在他印象中幾乎是空白,唯有母親日日垂淚,歇斯底里的打罵聲。
“墨兒,父王對不住這丫頭,就算她是喬芯的女兒,我也不會阻擾。”君安晁對百里玉心裡有愧,這一次沒有出手相救,是想試探南宮淺妝有多重視百里玉,卻沒料到後果如此嚴重。“她醒來,代我表達歉意。”
“你的錯,爲何我來說?”百里玉波瀾不興的說道。
君安晁嘴角露出苦笑,這小子看來沒有原諒他:“父王對不起你們母子,這一生的感情已經耗盡,分不出多餘的給你母親。”
百里玉緊緊的閉上眼,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心裡的澀意擴散,他的父王愛上一個十歲的師姐,卻在師姐十二歲娶孃親,小時候他看到孃親整日整夜的夜淚洗面,他恨過,怨過君安晁,心知他心愛的女人是誰,他拜師門下,看到那個性子如火焰的女人,如何爲了一個男人,飛蛾撲火,用熾烈的愛燃燒自己的生命,他被感動。
終究明白,在那場感情中,只是他父王的一廂情願,而娶他母親,卻是因爲…
“你不必愧疚,母妃剩下我無非就是留住你,而你離開,是因爲我讓你想到對師姐的背叛。”百里玉生硬的說道,便抱着南宮淺妝離開,許多事他以往不能理解,遇到淺淺,他便知道,凡事不能勉強。
幾日馬不停蹄的趕路,到達神醫谷。
幾人站在雜草叢生的山腳邊,莫晴拿起石塊砸在幾個洞眼,風景瞬間轉換,道路兩邊盛開着豔麗的鮮花,深處一大片桃林,隱隱可聽瀑布水流聲,儼然是世外桃源。
“啊,一年未回,谷裡的毒草找得真豔。”莫晴喜上眉梢,竟有一種回孃家的感覺。
莫問腳步一滯,路邊美豔的花都是毒草?不動聲色的挪步走到中間,避免碰觸到。
看到莫問貪生怕死的慫樣,冷霧嗤笑,“萬物皆有生命,亦有靈性,你送上去,人家也不會碰你。”
莫問冷若冰霜的臉暗沉,不知是被激怒,還是證明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伸手過去觸碰花朵,一陣清風拂來,吹着花朵調轉方向。
“噗呲。”冷霧笑的開懷,冷漠的表情彷彿被這和煦的天氣融化,明媚的笑容配上她冷清的氣質,極爲耀眼,莫問不小心給看怔了,臉上冰冷的表情稍顯溫和。
“主子,這個陣法屬下不會。”莫晴神情懨懨的說道,丟臉丟到家了,她神醫谷的弟子居然進去!
百里玉神色凝重,從莫問手上拿過包裹,遞給莫晴。
莫晴一愣,湊到鼻子嗅了嗅,臉上露出笑容,運足氣高聲喊着:“青松烤鴨,叫化雞,百年雪蓮佳釀,好香啊,主子,如今正值晌午,我們進不去,就先用膳,在破陣。”
“莫晴,這不是孝敬你師傅的麼?”莫問冷聲提醒道。
“師傅不要我了,連回家的門都給不進,算了算了,反正我餓了,你不吃我吃。”莫晴扯下一隻鴨腿,還未放到嘴裡,一道黑影閃過,手中的鴨腿不見蹤影。
“死沒良心的丫頭,一年難得回來一次,還把孝敬老夫的東西給私吞,老夫即刻把你逐出師門。”鶴髮童顏的老頭啃着鴨腿,滿嘴油光的唸叨。
“那算了,雪蓮梨花釀給主子珍藏去。”莫晴指了指莫問懷裡的酒罈。
老頭眼底閃過精光,垂涎的說道:“不孝徒兒,你師兄明日要出谷,就用這壇酒爲他踐行。”
“不行,這是診金,師傅醫好主母,主子定會解囊多送幾壇酒給你。”莫晴搖頭道,神醫谷千金難求診,完全是靠心情,而這次要求助師兄,師兄性格淡漠,不會輕易動手,但他尊師重道,只能從師傅這下手,幸而師傅好吃嗜酒。
老頭氣得跳腳,伸手抹上南宮淺妝的手腕,神色逐漸凝重,手一揮,“進去再說。”
裡面的景緻不同於外,幾乎種滿了草藥,唯有竹樓前種植兩株梨樹,梨花飄落,如雪花般鋪灑在地,而下首一紅衣男子躺在搖椅之上,閉眸假寐,眉間一點血色硃砂,平添幾分妖冶之氣。
“乖徒兒,來來來,這是師傅給你的出師題,醫治好了,明日便可出谷。”老頭臉上堆滿了笑意,討好着男子。
“師傅,昨日徒兒種滿滿山藥草,通過考題了。”聲音微軟,清朗溫和。
“那是藥理,怎能混爲一談?”
男子好似無奈,起身徑自朝屋內而去,老頭得意的說道:“不孝徒兒,快帶你主子進去。”
莫晴淚流滿面,這是差別待遇!
“屍毒。”待百里玉把南宮淺妝放在牀上,北轅塵忘了眼牀上的女子,眸光微閃。
百里玉頷首。
“不治!”北轅塵轉身離開。
“爲何?”百里玉出聲制止。
“神醫谷新門規,惡人谷與南宮淺妝概不接診。”清朗溫和的嗓音夾雜着絲絲冷意。
“你不想親自報仇?”百里玉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看着前方腳步微頓的男子,笑意漸深:“這樣讓仇人死了,很便宜她。”
北轅塵冷笑,着手醫治南宮淺妝,百里玉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緊緊的揪痛,每次醫治,南宮淺妝都會發出淒厲的痛呼聲,心知是北轅塵的報復,可他只能隱忍,如若不然,淺淺唯有送命。
目光冷凜的看着如沐春風的北轅塵,詭譎莫測,錯步進去探望南宮淺妝,便聽到北轅塵說道:“她等下會醒來,不過有點小問題。”
百里玉心一沉,疾步進去,看到南宮淺妝臉色恢復紅潤,憐惜的握着她的手,責怪自己無用,纔會讓她吃苦受罪。
北轅塵…百里玉嘴角勾起邪佞的笑。
感覺到手心手指微動,百里玉提着心,緊張的盯着南宮淺妝,只見她長而卷,如羽毛一般的眼睫,微微顫動,緩慢的睜開,刺眼的光線,讓她微眯了眼,欣喜的喊道:“淺淺…”
南宮淺妝呆愣的轉頭,看着眼底佈滿血絲,下巴長滿青渣,帶着面具的男人,困頓的眨眨眼,張口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