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懲罰?
南宮淺妝啞然失語,喬芯步步緊逼,環環相扣,沒等她緩口氣,再次興風作浪。
遠遠的望去,看見門口聚集不少披麻戴孝的人,舉着農具高聲哭喊,眼底滿載着絕望,悲傷,憤怒。
南宮淺妝目光落在人羣擁簇着一身華服的管勁,面無表情,眼底佈滿愁緒,猶豫不決的擡眼望着客棧一眼。順着他的視線,南宮淺妝望着百里玉,眼底盡是狐疑。
管德寬對他的態度驚懼交加,若是怕他的手段倒說的過去,可管勁爲何爲難的詢問他?
“百里玉,你沒有什麼對我說的?”南宮淺妝口氣不大友善,近來這些事鬧得她有些心力交瘁,無力去猜忌。
“三年前他爲我所控制。”百里玉簡明扼要的概括他與城主的關係,他不說也不是刻意隱瞞她,覺得說與不說沒有多大作用。
南宮淺妝神色冷肅,此事已經不是他能控制得了,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找到足夠的證據、理由,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
可閩城不似其他幾國民風開放,信奉天神之說,思想守舊已然根深蒂固,只有幾成把握。
“你讓管勁平息民憤,讓他們冷靜下來。”南宮淺妝簡略的說着自己的想法,先動搖百姓認爲她是妖女,觸怒湖神之說。
百里玉頷首,白袍拖地,步伐穩重的下樓,走到門口,離百姓一步之遙,擡手擺動幾下,具有威懾力說道:“大家先安靜。”
百姓看到突然出現的百里玉,微微一愣,怨怒的打量着百里玉,見他模樣面生,氣質出衆,一時噤聲,等着看他的目地。
“各位家屬出現在獅子湖,回來患上怪病,並不像大家所說的觸怒湖神,而是有人下毒,煽動你們,借用你們之手,殺了那位小姐。在場的各位都信奉神佛,若你們中了圈套,火焚那位小姐,手上豈不是沾染鮮血?”百里玉神色嚴謹,字字誅心,動搖百姓的思想。
衆人沉默下來,祭祀湖神與殺人意義不同,若他們真的給別人利用,禍害了無辜的人,何以稱爲神明座下弟子?
“別聽他胡說,他一定是那妖女同夥。”混跡人羣的粗布衣裳的人看到他們動搖,心下一急,揮手鼓動羣衆。
百里玉目光冷然,淡淡的掃過藏匿在人羣中央的人,手背在身後,對着莫問做了手勢,等莫問把那人悄無聲息的拖下去,清雅帶着蠱惑道:“若她真是妖女,閩城早已變成一座死城,何必等着你們捉拿她處以極刑?”
死城二字抨擊着衆人耳膜,摧毀他們心底防線,似是看到死神的臨近,臉色大變,慘白的說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你們只能相信我,否則,無人能救得了你們。”百里玉嘴角勾出極淺淡的彎弧,泛着冷笑,他了解南宮淺妝,此事因她而起,若不妥善處理,定然不會罷休。
“妖言惑衆。”衆人沉默之際,人羣裡爆發出一聲高呼。
“妖言惑衆,妖言惑衆…”一個兩個,慢慢的一多人舉起手中的農具,齊齊的吶喊。“燒了妖女,燒了妖女,神明會寬恕我們。”
“對,燒了妖女,莫讓她繼續禍害閩城。”說着,自人羣中扔出一顆臭雞蛋,砸落在百里玉面前,黑黃色的液體散發出惡臭味。
有人帶頭,後面不斷有人拿爛菜葉、蘿蔔、臭雞蛋扔過來,嘴裡叫罵着,甚至有些村婦哭嚎着。
百里玉臉黑如墨,雖然東西未能近他的身,可那難聞的臭氣,薰染的他面色大變。
衆人見沒有砸到,甩手把菜籃子扔過來,有的越過百里玉砸進酒樓,蜂擁着上來打砸,可無論如何打不到百里玉。把怒火遷怒到接待百里玉南宮淺妝的客棧,不消多時,一片狼藉,掌櫃的哭喪着臉阻止,卻挨來一頓好打,登時鼻青臉腫。
百里玉額角突突跳動,手一揮,衆人行動受制,張着嘴發不出一丁半點的聲音,神色驚恐不安的瞪着百里玉。
“若是我們所爲,也不必多費脣舌。”說罷,百里玉留下一衆人,轉身入了客棧。正迎上下樓的南宮淺妝。
南宮淺妝看着一動不動的百姓,皺眉說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對這些村民也心生不悅,小心踏過腳下的殘渣碎片。
“太過吵鬧,等解決好了鬼王蠱,再放走他們。”百里玉自有考量,人羣中大多數都是喬芯的人,此事不採取強硬措施,根本壓制不住。
“不是因爲關聯我,你是不是不會管這件事?”南宮淺妝眼底溢出笑意,他性子與北轅塵同樣淡漠,不同的是北轅塵有悲憫之心,而百里玉則是心狠,事不關己,即使一座城的百姓在他面前死去,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百里玉伸手撫摸着南宮淺妝的腦袋,輕嘆口氣道:“世事繁多,怎能管得過來,管好自己便好。”
南宮淺妝點頭,竟有些贊同他的話。“我確實不適合做好事。”吩咐屬下把他們一個個扔出酒樓。
二人相諧走出客棧,南宮淺妝眼底蓄着寒光,譏誚的說道:“你們手無縛雞之力,我殺你們易如反掌,你們既然有精力鬧事,那暫且站在這反省,事情何時解決,我便何時放了你們。”
說罷,幾人一同與管勁去了城主府。
南宮淺妝慶幸百里玉控制了管勁,不然事情可不會這麼輕鬆。
“暗帝,你們找到解毒的方法了麼?”管勁一臉焦急,繼續下去,那麼他這個城主也會送了命。
“管勁,你吩咐人下去,井水不能食用,把沒有中毒的人隔離,死屍一律火焚。”百里玉沉聲吩咐,只能試試這方法。
“這個…”管勁有些爲難,他們寧死也會護住屍首,不許火焚。
“後續由我負責。”南宮淺妝出聲擔保,她目前要做的就是控制鬼王蠱傳播,若是有更多人中蠱,那便只有封城!
管勁嘴角蠕動,看着南宮淺妝欲言又止,佇立在原地不動。
“管勁,你想封城!”百里玉揭開白玉茶杯,水霧嫋嫋,他的神色看不真切,卻透着無盡的冷意。
管勁打了寒顫,心知百里玉說到做到!
“我這就去!”
……
南宮淺妝準備火把,親自來到獅子湖,蹲在地上,果然看到通體墨黑的蠱蟲在雜草中蠕動。
點燃火把,緊貼在地面,‘嗞嗞啪嗒’聲不斷傳出,片刻,南宮淺妝移開火把,果真看到蠱蟲燒死,身子僵直,折斷兩根枯樹枝,夾起一條放在火把上炙烤,不多時,便化爲灰燼。
南宮淺妝喜上眉梢,這般說來,鬼王蠱懼火!
腳步輕快的趕到城主府,見到北轅塵水冥赫也在,急忙說道:“我去了獅子湖做實驗,鬼王蠱可以用火焚燒。”
“當初南疆中了蠱毒爲何封城,而不火焚?”北轅塵疑惑。
“南疆人畏火,遍地都是毒物,很閉塞,其他國家不敢輕易去南疆。後改朝換代,不曾大肆飼養毒蟲,甚至與中原人通婚,逐漸適應了火種。”百里玉解說着百年前南疆辛秘。
“你怎麼知道?”南宮淺妝沒料到百里玉連這麼隱秘的事知道,何況,南疆百年前閉塞,許多事中原人並不知,他從哪得來的消息?
“我母妃是南疆公主。”百里玉眼底閃過暗芒,他不知此事與他母妃可有關聯。
南宮淺妝錯愕的看着百里玉,他母妃竟是南疆公主,難怪他知道不死人的秘密,也知道如何破解不死人。
“你母妃不贊同我們在一起?”南宮淺妝眼底複雜,他說喬芯曾經在北蒼,而喬芯善用蠱,她不得不聯想是他母妃動的手。
而且,商婕影也說了,她纔是百里玉母妃內定的媳婦人選!
“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百里玉緊緊的握住南宮淺妝的手,輕笑道:“你說過,不論發生何事,都不會離開我。”
“百里玉,其實你還有事隱瞞我,喬芯或許是你母妃的人,她說的話未必全都是假的,你母妃痛恨我乾孃,對麼?”南宮淺妝眸子漸漸冷凝,一瞬不瞬的盯着百里玉。
“淺淺…”百里玉語塞,他怕南宮淺妝因此放棄他。
“是亦不是?”南宮淺妝臉色陰沉,咄咄逼人,她心底有一本亮堂堂的賬本,不會因爲他母親的仇怨,便會放棄他,她嚴厲的逼問,只是想知道自己與他母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相差多少。
百里玉點頭。
“若有一日,我與你母妃生死決戰,兩人只能獨活一個,我若殺你母妃,你會如何?”南宮淺妝不容許百里玉避而不答,按照如今的事態發展,極有可能是他母妃一手策劃,她所說的終有一日會面臨,若那時百里玉因此恨她,爲他母妃報仇,乾脆趁情未深,一刀斬斷!
“淺淺,若真有一日,我不會怪你。”甚至爲你弒母也未曾不可,最後一句話,百里玉未說出口,當初楚慕瑾雖然有目的,但是爲了她弒父是真,他爲何就不能做?何況,他與他母妃的關係…眸子裡驟然閃過冷光,直直的看向南宮淺妝。
“記住你說的話!”南宮淺妝展顏一笑,有他這句話夠了,不論日後如何發展,至少他曾經一心爲她!
一旁的北轅塵和水冥赫心中震動,未料到百里玉對南宮淺妝情深至此,他們斷然做不到這一地步,至多脫離家族。
北轅塵眼神黯淡,這也是爲何他會輸給百里玉。
曾經他想是不是晚了百里玉一步?如今,方纔醒悟,即使是一同遇見,他也比不過百里玉!
……
亥時,一衆人來到郊外,管勁請了法師超度,看着堆積在柴火中的人,神色蒼老了不少。
“點火。”管勁揮手,身後候着的侍衛舉着火把上前,點燃柴火,一陣風吹來,火勢高漲,染紅了半邊天。
南宮淺妝有些感傷,在喬芯看來人命如螻蟻,而她,始終狠不下心,這也就是她爲何處處受制,被他們鎖牽引的原因。
“百里玉,你是對的,當我能真正的冷心冷情,那便是強大之時。若無數的人命來鋪就我的心軟,那我甘願就此抽掉心底那絲柔軟,在不讓人牽絆我,乃至爲我送命!”南宮淺妝表情木然,眼底閃過決絕,轉身,高舉着手上的火把朝後一擲,瞪大眼珠子,逼回眼底的霧水!
“一路有我!”百里玉有力的手握緊南宮淺妝的手,給予她力量。他知道,今晚後,她會蛻變!
忽而,震天的哭喊聲,由遠及近,幾十個男人拿着木棍衝來,站在火堆前,眼底赤紅,暴戾的轉身罩着南宮淺妝和百里玉揮打。
“燒人賠命!”壯漢大喊一聲,下盤穩紮的跳過來對着南宮淺妝的脖子打去。
南宮淺妝紋絲不動,冷眼看着突兀出現的人,忽而,發覺他們有武功底子,心一沉,眼底染上陰霾,他們不是村民!
甩出袖中紅綾,纏上木棍,用力一拉,木棍甩出老遠,可壯漢手中變成鐵鏈,朝南宮淺妝打來,南宮淺妝紅綾如麻花纏上鐵鏈,凌空一躍,翻轉到壯漢身後,紅綾纏上他的脖子,用力一甩,‘咔嚓’脖子斷裂。
那邊百里玉已經處理完一大半,只剩下六名,南宮淺妝不甘示弱,拾起地上的幾塊碎石,手指縫夾着四顆朝剩下的人射去,‘砰、砰、砰’正中眉頭中間,一粒珠子大小的血洞,汩汩的冒出鮮血。
“不錯。”百里玉雲淡風輕的甩去兩片樹葉,正中活着的二人咽喉,滴血未出的倒在地上。
南宮淺妝撇撇嘴,這男人殺人喜好不見血,可她愈發的嗜血,看到血就覺得興奮,前世她殺人不少,可也沒這感覺,難道被追殺陷害慣了,她變得變態了?
兩人站在高坡上,直到火勢熄滅,才轉身回了客棧,南宮淺妝站在人羣跟前,冷着臉說道:“死者我已經全部拖到郊外焚化,而活着的人,我會盡全力醫治好。”
南宮淺妝素手一揚,衆人的已經僵硬的身體慢慢有了知覺,顧不少疏通筋骨,眼底充斥着滔天的仇怨,揮舞着農具,朝南宮淺妝揮來、
“妖女,受死,受死!”他們心底害怕,但更多的是憤怒,理智已經被仇恨覆蓋,他們的親人被燒了,靈魂不得招安,不會轉世。
“殺了她。”百姓蜂擁而至,百里玉站在南宮淺妝的身後,他知道,此次是心境的轉變,他不能插手。
南宮淺妝冷眼相看,直至百姓衝到她面前,南宮淺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冷霧的佩劍,插進地板,強大的內勁使長劍劍身一半沒入地裡,地板龜裂。
衝上來的人立即止步,驚嚇的忘記了反應!
“他們爲什麼會死,那是靈魂已經離開了軀體,早就去了地府投胎轉世,遺體下葬只不過是證明他們到世間走了一遭,若不焚化他們的遺體,他們的蠱毒會傳染,接下來死的就是你們。”南宮淺妝一一掃過,看着他們若有所思,繼續說道:“他們知道你們因着他們而死,定然不會走的安心,要是你們頑固不化,我就此放手不管,你們死活與我無關,若你們想抓拿我們,簡直是自不量力。”
衆人看着龜裂的地板,吞嚥一口吐沫,覺得她說的有理,這二人想殺他們,他們還手的餘力也沒有。
“那你說他們好端端的怎麼就中毒了?”一個穿着打補丁的老叟走出來,眼底帶着戒備,疑惑的問道。
“當時他們圍觀獅子湖,有人拋擲毒蟲,我們及時躲在水底,纔會躲過一劫。”南宮淺妝把蠱蟲說成毒蟲,這樣他們反而能理解。
“獅子湖裡面有吃人的水怪,你們爲何無事?”老叟沒有完全打消疑心,繼續追問。
“你們沒有防身的武功,我們的身手,水怪奈何不了。你們受歹人蠱惑,不相信我們,何不聽聽病人的說法?”南宮淺妝靈機一動,病人還是有意識,當時發生的一切,他們也都看在眼底,定能洗脫她的嫌疑。
衆人轉念一想,覺得是這個理,交頭接耳的商量一番,老叟眼底精光閃耀,道:“姑娘留下來,我們派一個人去詢問,若與你說的沒有出入,我們既往不咎,要是有誤,我們拼了命,也要你付出代價。”
“好!”南宮淺妝頷首。
老叟找了一位長相憨厚的壯漢,常年幹農活,皮膚粗糙黝黑。“這是二虎,性格憨實,交給他信得過。”
南宮淺妝不多說,只是暗中讓冷霧跟隨。
大約一炷香過去,二虎喘着粗氣走來,對着老叟搖頭,暗中交換了眼神說道:“姑娘說的話屬實,可我們也是因着你受牽連,你看…”
南宮淺妝冷笑,這就是所謂的憨厚老實?
冷霧冷着臉附耳對南宮淺妝交代二虎的情況。“主子,二虎問的是他爹,和您說的無二,可事後他們父子倆商量,二虎說我們看着是富貴之人,誣陷我們,訛點銀錢。”
南宮淺妝冷哼一聲,看着她好欺負?
“您說的對,補償可以,那麼我也就不用花銀錢請大夫替你們家眷治病。”用錢換一條命也好,她也不用心生愧疚。
老叟聞言,心裡一跳,眼底有着驚慌:“我們因爲你受牽連,自然要你負責請大夫治病,他們如今瘦的一把枯骨,我們靠着務農爲生,日子拮据,哪有閒錢替他們補身子,救不救不都得死?”
南宮淺妝略微思索,沉吟道:“你覺得該如何?”
“每戶人家補貼一白兩紋銀,逝者家屬補貼二百兩。”老叟豎起如老樹藤的手指,眼底閃過貪慾。
南宮淺妝玩味的看着老叟,士兵打仗傷亡都沒有這麼高的銀兩賠償,頭等傷也只給三十兩撫卹金,二等傷二十五兩,三等傷二十兩,他們並沒有殘疾,連頭等傷都享用不了,卻獅子大張口的要一百兩!
“你們是蹬鼻子上臉,順杆往上爬倒有兩下子,我就是心太軟,纔會多管閒事,一句話,你們的死活與我何關?給你們醫治是我們憐憫生命的脆弱,你們非但不知感恩,還要訛詐我,真當我好欺負?”南宮淺妝冷笑的看着老叟,見他被說的面紅耳赤,南宮淺妝拉着百里玉進客棧,扭頭問道:“明日離開閩城麼?”
“好!”百里玉含笑,寵溺的按捏着南宮淺妝的手心。
衆人一聽二人的對話,錯愕的瞪大眼珠子,真的不管了?
見他們是認真的,齊齊淬罵着老叟貪得無厭,跪在地上哀求。“姑娘,請你救救我夫君(媳婦,爹孃)”
南宮淺妝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請回,明日再說!”若是她立即調頭的話,說不定老叟還會耍無賴。
兩人進了房間,南宮淺妝疲倦的倒在牀上,睜眼望着帷帳,想着阿恨何時纔會有下落,拖一天就要少救多少條人命。
“不用太操勞,生死有命。”百里玉見她臉色發白,有些心疼,坐在牀沿,替她揉捏額角。
南宮淺妝順勢把頭枕在百里玉大腿上,雙手環着他的腰,呢喃的說道:“我想快點離開閩城,繼續逗留,還不知喬芯還有什麼手段。蔡芙蔡瑞都已經到了南詔,我不去,他們都困不住蔡瑞,若是讓他得知許英死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他打不過你。”百里玉把玩着南宮淺妝柔順的青絲,眼底閃爍着寒光,蔡瑞有朝一日成爲她的威脅,他定手刃之。
南宮淺妝臉一黑,惡狠狠的等着百里玉,蔡瑞自然打不過她,若是他做出傻事,沒有留下血脈,她也沒有完成老夫人的遺願。
“百里玉,到了南詔,我一定要迷暈蔡瑞,找幾位女子與他同房,直到懷上孩子爲止,到時候我只要好好管着肚子裡小的就可以了。”南宮淺妝有些氣惱,蔡瑞是個死腦筋,認準不會回頭,不強硬點,要他留後很無望。
“你何不爲我們的孩子打算?”百里玉手順勢一滑,鑽入南宮淺妝衣襟內。
南宮淺妝抓出百里玉的手丟開,沒好氣的罵道:“沒個正經,除非你孃親把你託孤給我,交代留下血脈,否則,想都別想了。”說罷,一個翻身,滾到牀上,卷着被子朝裡靠。
百里玉眼神幽暗,覺得他任重道遠,和衣躺在牀邊上,閉眼假寐。
南宮淺妝半天沒有聽到動靜,探出頭,賊溜溜的瞅着百里玉,見他睡着了,呲牙做着鬼臉,竟覺得有些失落。
拉高被子蓋過頭,滾了幾圈,還是了無睡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撐着下巴盯着百里玉的睡顏。
單手描繪着百里玉的眉眼,在他長而濃密的眼睫流連,滑過他高挺的鼻子,薄脣,停在下頷,目光睨向他的脖頸,微敞開的衣襟,不自覺的抿緊了脣,伸手探過去,卻在觸碰到衣襟口時停頓,懊惱的收回手,她就是有色心沒色膽啊!
而且南宮淺妝意識到很嚴重的問題,古代沒有避孕的措施設備,若是洞房了之後,她不小心懷孕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一冒出來,就像着了魔,纏繞在她腦海,打消最後一絲想要強佔百里玉的念頭,覺着這件事還需要小心謹慎,從長計議!
等着南宮淺妝下一步動靜的百里玉不知,短短的時辰內,南宮淺妝千腸百轉,已然無限延後他的福利。
二人無言相對,沉默的各自佔據半邊牀鋪,直到門扉被敲響。
南宮淺妝瞥了一眼依舊闔着眼的百里玉,起身下牀,打開房門,便瞧見冷言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口。
“主子,阿恨谷主找到了,正在趕來的路上,另外,你撕下的那塊碎布,阿恨谷主已經讓追影蝶去尋那人的下落。”冷言焦急的說完,隨後稟報着雪臨國的動靜。“將軍府已經沒落,南宮傲天帶着病重的老夫人回了老家,楚慕瑾籌備着打算不日登基。”
南宮淺妝並無意外,這些事都在意料當中,只是不知道莊妃怎麼處理,那個女子她曾經遠遠的瞧見過,性子柔弱,不知能不能挺過。
“莊妃呢?”
“保留先有品級,孩子生出後,封爲皇太子,楚慕瑾暫代皇位。”
南宮淺妝冷笑,怕是楚慕瑾經過權勢薰陶,捨不得放下,莊妃的兒子恐怕是傀儡。
“你下去,到城門口迎接阿恨。”南宮淺妝揉着隱隱脹痛的額頭,揮退冷言。
“不用接。”隨着話落,窗戶‘嘭’的打開,一道花花綠綠的身影出現在房間。
南宮淺妝眼皮子一跳,終於知道爲何冷言,冷霧都喜愛破窗而入,那都是被阿恨感染的。
擡眼打量着來人,一頭長髮辮滿了小辮子,散亂在腦後,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上掛着笑容,身着灰布袍子,上面打滿五顏六色的補丁,花花綠綠一片,絲毫沒有覺着不倫不類,反而感覺和他很搭配。
果真不像四十來歲,也不如冷霧所說的和冷言相似,根本就是比冷言好看,有個性。
“阿恨,你該知道我找你來有何事。”南宮淺妝目光停頓在阿恨胸前掛着鼓鼓囊囊的布兜,猜測着裡面裝着毒藥?
阿恨對南宮淺妝的稱呼很滿意,他明明年輕,大多都前輩前輩的叫喊,聽着怪彆扭。
“丫頭,看你嘴甜,大叔等下給你好東西!”阿恨臉上溢着燦爛的笑容,伸手在布兜裡搗鼓。
南宮淺妝臉上的笑容加深,明明不喜歡別人說他老,他自己倒好,一口一個丫頭,大叔,恨不得別人不知道他老。
“吶,這個給你。”阿恨掏出一個金子打造的項鍊,做工精細,吊墜是個鈴鐺,精巧別緻。
南宮淺妝極爲喜愛,放在掌心擺弄着,不是因爲它的樣式,而是這項鍊是金子啊金子!
“大叔,謝謝啊。”南宮淺妝立即戴在脖子上,又覺着不妥,若是弄掉了怎麼辦?隨即摘了下來,在手腕繞了幾圈扣上。
阿恨臉一黑,不高興的說道:“前一刻還說你嘴甜,下一刻就惹人嫌啊,什麼大叔,我又那麼老麼?走外邊溜一圈,人家都以爲我是你大哥。”
“之前不是你說自己是大叔?”南宮淺妝反問。
“那不是習慣了麼?”阿恨拇指擦着鼻子說道。
南宮淺妝不解的看着阿恨,直看的阿恨心裡發毛,含糊的說道:“不都是現在的小姑娘喜歡年紀大的,我這麼說着…啊哈哈…那什麼…嘿嘿…好泡妹子。”在南宮淺妝的注視下,乾笑的說道。
泡妹子?
南宮淺妝錯愕的看向阿恨,他不但穿着個性潮流,連說話也前衛,莫非是穿來的?
“你也是穿來的?”南宮淺妝試探的問道。
“對啊!”阿恨頷首。
南宮淺妝一怔,眼底冒光,奶奶的,終於給她運氣好碰上一個來自一個地方的人了,心情激動,伸出爪子想和阿恨握手交談,便聽到他說。“這麼遠誰走着來,肯定要穿來穿去飛過來,多瀟灑威風?”
南宮淺妝笑容一滯,眼底閃過幽黯的光芒,收回了手,雙手合在一起搓動。“是啊,很威風。”
“你打算怎麼救治蠱毒?”南宮淺妝陰陽怪氣的問道,很不待見阿恨,有話一口氣說清楚就行了,中間停頓還帶喘氣,浪費她感情。
“鬼王蠱無解,唯一的辦法是要找個醫術高超的封住他們的心脈,可以半柱香內吊住半口氣,劃破胸口,取出蠱蟲用火焚燒,服幾幅補精血的湯藥便可。”阿恨神色凝重,他也是聽師傅講解過,動手沒多大的把握。
“這個你不用擔心,神醫谷北轅世子在,他會配合你,全閩城有一百來個身中蠱蟲,你們兩個能在一天內全都取完麼?”南宮淺妝挑眉看向阿恨,她有惡整他的意味,可時間也不容她拖沓。
阿恨張大嘴瞪大眼珠子,吃驚的看着南宮淺妝,呆呆的豎着手指頭晃動:“一百多個?”
南宮淺妝確定以及肯定的點頭:“是的。”
阿恨瀟灑的調頭,朝窗戶口走去,南宮淺妝甩出紅綾纏住阿恨,淺笑吟吟的說道:“一天而已,辛苦一點,換來許多人的感恩戴德不是很威風麼?”
阿恨恨恨的瞪了一眼南宮淺妝,啐了口:“臭丫頭。”目光觸及牀上閉眸休息的百里玉,閃過奇異的光芒。
……
翌日,南宮淺妝吩咐管勁召集百姓把中蠱毒的都移至城主府,排隊等候開刀取蠱。
南宮淺妝看着阿恨準備的工具,手法嫺熟,儼然就是現代開刀技術,真的不是穿過來的?
“有什麼要幫忙的麼?”南宮淺妝看着大汗淋漓的阿恨,遞上火爐,蠱蟲燒的‘噼裡啪啦’作響。
“叫這臭小子和我一同取蠱。”阿恨指着身後立着的北轅塵,飛快的縫合傷口。
北轅塵一怔,醫術他懂,可從未開膛破肚的醫治過,且還是在最致命的胸口,若不小心刺破心臟該如何?
“一個大男人,叫你做就做,別磨磨唧唧。”阿恨縫合完,見北轅塵佇立不動,一臉嫌棄。
北轅塵莞爾,細緻的看着阿恨的取蠱的整個過程,也試着動手取蠱,第一個時辰稍長,可也算成功,越到後面,越得心應手。
“這小子不錯,對你有意,要不要考慮收納懷中?”阿恨賊兮兮的對南宮淺妝擠眉弄眼,可聲量整個屋子裡的人都能聽見,幸好除了他們三人,只有兩個病人。
北轅塵手一頓,手中的刀差點偏移,劃破心脈。嘴角露出苦笑,別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意麼?卻也期待着南宮淺妝的回答。
“盡會胡扯,人家都是有婚約的人,何況,我已經成親了。”南宮淺妝心一跳,睨了一眼北轅塵,心思複雜。
阿恨鼻孔哼哼幾聲,不再理會。
北轅塵心底陡然滑過失落,明知答案,親耳聽聞,別是一番苦味纏繞在心頭。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阿恨趁着南宮淺妝不在,對着北轅塵說道:“小子,喜歡就去追,管她有沒有成親,自己不後悔遺憾就好。”
“嗯?”北轅塵淡淡的掃過阿恨,繼續手頭工作。
“你要是拜我爲師,我就教你如何泡女人。”阿恨不正經的說道,暗想那丫頭埋汰他,他就給她找些麻煩。
“不用,她幸福就好。”
“呵…這可說不定,這丫頭她孃親可是給她訂了婚約,及笄對方就會來求娶,不到最後,怎知花落誰家?”說着,阿恨眼底冒着精光,心想那臭小子見他來了,已經躺牀上不理他,他就不把這消息告訴他。
北轅塵心神一動,阿恨說的絕不是蔡蓉,那麼南宮淺妝的身份定然複雜,可若真的有婚約,她已經和百里玉成婚,該如何處理?
而在另一邊負責湯藥的百里玉,並不知道有人唆使覬覦南宮淺妝的男人與他搶人。
“主子,夫人來信,讓你速去北蒼。”莫問拿着信紙遞給百里玉。
百里玉淡淡的瞥了一眼幾行字,並沒有接過,面容卻覆上一層寒霜,“莫愁可有傳來消息?”
“假扮您的人被婦人控制,意欲奪權,控制您。”莫問冷冽的說道,沒想到夫人爲了逼迫主子回國娶商婕影,竟然奪權。“夫人已經控制了一半的權利,主子,您要不要回一趟北蒼?”
百里玉想到南宮淺妝,眸光微閃,揮手道:“讓她先管制段時日。”
“主子,夫人的目地恐怕不止如此簡單,若是想掌控魅影,主母豈不是有危險?”莫問也明白百里玉的心思,可魅影是主子訓練的暗影,實力如何他們心底都亮堂堂的明白,雖然只有十六個人,卻能抵抗幾千禁衛軍。
“你先下去。”百里玉波瀾不興的說道,心裡卻猶豫了,他勢必要回一趟北蒼,卻不是在當下,淺淺定然是去南詔,那邊的情況未知,他不能讓她一個人獨闖。
“你去吧!”來端湯藥的南宮淺妝聽聞這一席話,閃身進來,淺笑的看着百里玉。“我總歸要成長,庇護在你的羽翼下,如何能從雛鳥成爲鳳凰,我不能成爲你的助手,勢必不能成爲拖累你的絆腳石,我心裡難受。”
南宮淺妝說的話發自肺腑,她知道百里玉也是有心奪天下,可爲了她卻拋棄他苦心經營的權勢,若她還把他留在身邊,那就是自私。
何況,她也要去蛻變,去成長,有他護着,沒有經歷波瀾,她永遠只適合躲藏在他身後,而不是並肩作戰!
“淺淺…我陪你去南詔,待那邊穩定,我再去北蒼。”百里玉輕嘆,看着南宮淺妝堅毅的神色,頗爲無奈。
“你若失勢,怎麼保護我?比如商婕影,你不是暗帝的話,怎麼維護我?你要是對她動手,日後定會被北蒼明帝追殺,我不喜歡整日被殺來殺去,終日沒有安穩,隨時提高戒備等待下一輪的刺殺,我希望我的男人,他立於蒼穹,俯視衆生,站在高處,等待我浴火歸來。”成爲你的驕傲。
南宮淺妝雖不捨,但這是必要的分離,既然他們要淪爲亂世的棋子,何不翻身做執棋人?
他爲她能夠放下一切,她爲何不能替他奪天下?
百里玉被南宮淺妝勸服,而取蠱也非常成功,在傍晚便完成,衆人晚上在城主府吃了散席宴,天微亮,一輛馬車便緩緩駛出閩城。
“出了城,我們就此別過。”南宮淺妝輕輕的說道,滿心滿眼的不捨。
百里玉不語,重重的咬上南宮淺妝的脣瓣,溫潤的說道:“不許我不再便和別的男子交好。”
南宮淺妝頷首,主動和輕吻他的脣瓣,隨即,手一推,把百里玉推出馬車,“你走,不要回頭!”
百里玉深深的看了眼馬車,飛落在馬背上,攥緊了繮繩,策馬離去。
聽到馬蹄聲漸遠,南宮淺妝鬆開緊握的拳頭,眼底閃耀着晶瑩,摩挲着懷裡的煥顏丹,閃過一抹堅決。我們這一別,爲了更好的相遇。
百里玉與南宮淺妝分道揚鑣,馬車漸漸前行,突然,後方傳來馬蹄奔踏聲,攔截住馬車,對着馬車說道:“我與你一同前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