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書架一排排的倒了下去,書本如數滑落在地上,堆積成一小座書山。
阿恨顧暇不了他人的心思,一心念叨着君墨幽被人纏住,莫要毀掉了他回家的路。徑自又把書架一個個扶起來,衆人見此,也跟着把書架扶起,全部都擺好後,書架上空蕩蕩的一本書籍也無,頓時傻眼了。
“怎麼可能?”陌亭裳喃喃低語,一本書籍是用玉石雕刻而成,鑲嵌進書架上,若不是刻意用東西去翹下來,根本就不會掉落。
“不會是君墨幽上去了,把機關給毀了?”阿恨插話道,莫怪他會想到君墨幽,這兒除了他,壓根就沒有人上來,說不定他是防止南宮娣撿漏子上去。
南宮娣不悅,君墨幽不定知道天眼就是回去的路,而且她也與君墨幽說得一清二楚,他不可能會意氣用事,毀了水逸的生機,平白讓她對他生出間隙。
“他不是這樣的人,我未曾和他說過天眼可以回去,他毀掉天眼定然有其他的緣故。”說罷,南宮娣看向陌亭裳,他恐怕知道事情緣由。
陌亭裳爲難的說道:“天眼是部落的命脈,毀了它,部落就會消失。”
阿恨悻悻然的看了眼南宮娣,知道誤會了君墨幽,有些不自在,乾笑的說道:“天眼和部落有何關聯?”
陌亭裳掃了眼幾人,脣瓣蠕動,不知該不該說,這是部落秘辛,他雖不喜部落的所作所爲,但這是生他育他的地方,並不樂見部落毀在他的手中。
“我們不會讓你爲難。”南宮娣好似知道陌亭裳的顧慮,安撫的拍着他的肩膀。
見她如此,反倒顯得陌亭裳小氣了,信不過他們,訕笑道:“你們靜下心來,聽到了什麼?”
衆人照做,聽到澎湃的浪濤聲,擡眼看着陌亭裳說道:“海浪聲。”
“沒錯,部落建造在海邊一個小島嶼上,其實你們上來時,是坐着船隻,入口處布了陣法,接你們進來用了迷心術,如同在陸路上。而這個天眼在部落還未形成之時便有了,那時候祖先曾經無意間差點毀了天眼,霎時地動山搖,恍然醒悟過來,天眼一點沒有了,普駝峰就會轟然倒塌,島嶼會沉下去。”陌亭裳苦笑,誰人會知曉他們眼中無所不能的部落,就是一個普通的島嶼,佈滿了陣法,迷惑了衆人的眼,成了一個神話!
南宮娣哭笑不得,難怪要蒙着眼睛進來,是怕被揭穿麼?
“那天眼爲什麼在塔內?”那時候部落還沒有,天眼該是在荒山上。
“祖先要在這紮營,必然會護好毀了這好地兒的東西,放在烈日暴雨中,說不準一個沒注意毀了怎麼辦?”陌亭裳斜睨一眼南宮娣,見她饒有興味,一時迷糊,不知什麼提起了她的興趣。
南宮娣看着書堆中有一本翠綠色的方塊形物件,散發着熒熒光芒,蹲下去撿起來,卻猶如千金重,雙手使勁的朝上擡,挪動不了分毫,氣惱的用腳一踹,方形物件朝右邊移動,‘咔嚓’一身,石壁上的門打開,眼底驟然閃現光芒:“陌亭裳,暗門開了,這本翡翠書籍無用了吧?”
“出來的時候再搬走就是。”阿恨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南宮娣,掉錢眼裡去了。
上面幾層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最上面一層的入口,外面顯然凌亂了些許,有打鬥的痕跡,南宮娣心一沉,快步的衝了進去,果真看到一位白髮老翁和喬芯與君墨幽在一起打鬥,君墨幽雖沒有佔居下風,卻也沒有佔到便宜,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君墨幽前面被老翁纏住,喬芯繞到君墨幽身後,南宮娣從袖中甩出一條紅綾射向喬芯的後背,‘噗呲’一聲,喬芯毫無防備,紅綾末端的利刃刺入喬芯的肩胛,卸掉了喬芯手中的力道,使她動作稍稍一滯,讓君墨幽得以有時間應對。
“我不去找你,你們一個個反倒是找上門來了。”喬芯陰毒的看着南宮娣,伸手摸了一下後背的傷口,冷冷的看着手指上的血水,伸出舌頭舔了一口,烏紫的脣露出陰險的笑:“淺妝,有了新母親,就忘了把你帶養大的母親了?”
南宮娣冷笑,伸手將黏在脣上的髮絲捋到耳後,不徐不緩的說道:“母親?喬芯,你得了失心瘋吧?不記得你女兒被我放到黑風樓喂蛇了麼?”
“你——”喬芯面色扭曲,想到自己的女兒不能夠放在身邊撫養,放在鄉下過着清苦的日子,且死得悽慘,全都是拜南宮娣所賜,目露兇光的揚手一掌對着南宮娣的胸口揮去。
南宮娣靈敏的躲閃開,揮舞着紅綾纏着喬芯的呃腰肢,包裹着成了蠶蛹,只剩下個頭。
“黃毛丫頭。”喬芯不屑的嗤笑,紅綾斷裂開來,毫無束縛的漂浮在半空中,俯視着南宮娣,陰狠的張着長長的尖利的指甲對着南宮娣的臉抓來,南宮娣不躲不閃,淺笑着伸手包住喬芯的手,輕輕一輾,喬芯吃痛的彈開,臉色猙獰的看着手指,片甲不留。
“這指甲臭是臭了點,不過上面的料難得一見,我也不好奪人所好。”說罷,南宮娣眼底閃過暗芒,手一揚,幾片寒光照着喬芯的面門而去,喬芯騰空閃躲,阿恨一把長劍朝喬芯的頸項劃去,喬芯狼狽的躲開,脖子一緊,被南宮娣給掐住。“原來這塔是個好地方,能約束你的功力。”莫怪喬芯沒有閩城那般狠辣。
“嗤——”阿恨冷笑,不屑的說道:“她的功力已經被廢了幾成,否則君墨幽怎麼能撐到這個時候?”
南宮娣瞭然,大約是上次搶奪萬蠱之王,傷了喬芯。
“你自己用用。”南宮娣陰險的將斷甲在喬芯臉上劃破,左右兩邊各有幾條血痕,倒像是花貓的鬍鬚。“瞧,這倒是像個妖精。”
喬芯恨極,反手朝南宮娣腹部抓去,手腕一緊,被陌亭裳扣住,不甘願的瞪了幾眼陌亭裳,兇狠的說道:“有本事你殺了我。”
“對不起,我沒本事,只能叫你生不如死了。”南宮娣無奈的聳肩,捻起一片喬芯塗着黑色的指甲,對着喬芯那雙冒着陰狠光芒的眼睛,邪佞的說道:“看你這雙眼…當真不舒服的很。”話落,指甲戳進了喬芯的眼珠子裡。
“啊——”喬芯張嘴大喊,尖利的嗓音穿透衆人的耳膜,似一道魔音般刺耳。
陌亭裳看着喬芯左眼下流淌着鮮血,渾身一抖,暗道:最毒婦人心!
喬芯罪大惡極,但是對她也有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不至於手段那般狠辣,心底對南宮娣有種敬而遠之的想法。
似是瞧出了陌亭裳的心思,南宮娣只是笑了笑,喬芯對‘她’是有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卻也是別有居心,再說她也沒有受喬芯多少恩惠,畢竟換了靈魂,前面十多年的溫情她無法融合,何況,她更恨背叛!
她對利用母女溫情來達到目地之人,恨入骨血,倘若喬芯只是‘一般人’她也不至於這麼恨!
“水卿衣,你不得好死,你和那賤人都不得好死!殺了我、折磨我,你就能安逸了麼?”喬芯用那一隻完好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南宮娣,眼底有着無限的悔恨,棋差一着,滿盤皆輸!
她恨,當初被蔡家遺棄。她悔,不該養了一隻狼。
南宮娣眸光森冷,莫怪她手段殘忍,她生來便是與喬芯爲敵,不說殺母之仇,更是後面屢屢迫害她的仇恨也不得不報。
“將她捆起來帶走!”南宮娣點住喬芯的穴道,扔給陌亭裳,扭頭看着君墨幽與老翁鬥內勁,便也不出聲,在一旁看着。
“咳咳…咳…”水逸手無縛雞之力,被內力波及,有些受不住,捂着嘴咳嗽。
南宮娣眼皮子一跳,走到水逸身旁,替他拍着後背順氣,拉着他捂嘴的手,看到錦帕上刺目的紅,嗓子眼像堵了一團棉絮。“你先調整了呼吸。”
拉着水逸的手,暗度內息給水逸,護住了他的心脈,免得等下君墨幽和老翁決鬥時被震傷。
卻不知她這一舉動,讓君墨幽分了神,被老翁一掌推開,後退了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南宮娣見此,欺身上前,擋在了君墨幽身前,抽出腰間的軟劍與老翁在一起打鬥,數百個回合後,南宮娣體力有些不支,寬大的袖擺一樣,一粒煙霧彈扔在老翁眼前,濃厚的迷霧遮擋住老翁的視線,南宮娣對準了老翁的方向刺了一劍,長劍被人一拉,南宮娣下意識的伸手朝前一揮,手上抓着老翁的某個部位,用力一抓,撕下了一塊破布。
可拿到眼前之時,南宮娣怔愣,那老翁竟是易容之人。
迷霧漸漸淡去,老翁的真面目出現在眼前,一頭白髮,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白,濃眉窄眼,鼻樑高挺,刀削薄脣,與君墨幽約莫有五六分相似處,衆人紛紛看向君墨幽,卻見君墨幽也是極爲詫異,喉結滾動,許久才喊道:“王叔。”
南宮娣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沒料到死去多年的人冒了出來,以如今的形式,倒像是幕後**oss。
“你還記得我是你王叔…”君安姚話語裡透着濃濃的諷刺,看着君墨幽的目光帶着蝕骨的恨。
君墨幽嘴角蠕動,沒料到對他有恩情的王叔,竟是幕後主使人,乾澀的問道:“爲什麼?”
君安姚似看怪物一般的神色盯着君墨幽瞧了半晌,冷嘲道:“爲何?你父王無心權勢,對翎兒也看不上眼,假惺惺的將他們全都讓給了我,在我滿心歡喜的想要去南疆求親時,他居然背地裡強佔了翎兒,且強勢的奪回了王位,難道還要我笑着對君安晁恭喜?眼睜睜的看着他娶我心愛的女人?他們的恩愛是我眼中的毒藥,越看中毒越深,我無法繼續忍受下去,他不仁在先,後來之事也莫怪我不義!”
君墨幽啼笑皆非,看着眼底有着溫情、恨意、嫉妒、瘋狂等等的神色,自嘲道:“枉費你年少時與父王並稱北蒼兩大智囊,卻被一個女人玩弄鼓掌間。父王愛的人一直都是南詔長公主水芊鳶,卻被安翎下藥與父王有了夫妻名份。”頓了頓,見君安姚不置可否的神態,繼續說道:“王叔見安翎不喜我,恐怕她也和你說是因爲我不是她想要的,見到我就想到她的恥辱,纔會那般恨我?”
君安姚眼底閃爍着詭譎的光芒,點了點頭。
“她不是不愛父王,而是因爲我是父王一生的污點,讓他失去追逐喜愛的女子,纔會不喜我,而安翎見我的到來,並沒有替她引來父王的關愛,且讓父王越發的疏遠她,她纔會把對父王的恨一併轉移到我的身上。”君墨幽心底淒涼,世上的恩恩怨怨,造就的是他們這些後輩的苦難。
君安姚緘默不語,似是在思索着君墨幽話裡的可信度,可終究是在往事回憶中,找尋到蛛絲馬跡,臉部抽搐,露出悲慟的神色來。
“難怪…難怪如此…”君安姚喃喃自語,想到安翎與他魚水之歡叫的名都是‘安’,他讓她喊姚,卻咬脣死不肯叫,有時看着他的臉靜靜的出神,甚至有些恍惚,怕是將他當成了君安晁的替身。
猛然擡頭,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着君墨幽,冷厲的問道:“梟兒可是你殺死的?他可不曾得罪過你,甚得你喜愛。他那麼小,那麼喜歡你,爲何就置他死地?”
君墨幽一怔,波瀾不興的說道:“不是我殺的。”
南宮娣聞言心口一滯,君塵梟死了?可看到君安姚吃人的神色,露出冷笑:“君塵梟無辜,君墨幽何曾不無辜?你爲何又置他於死地?我與你們的恩怨糾纏無關,又爲何屢屢陷害?無辜…這兩個字從你嘴中說出,不覺可笑?”
君安姚臉色霎時一變,轉眼間像是老了十多歲,萎靡的佝僂着身子,怏怏的看着君墨幽,開口道:“幽兒,王叔對不住你們。”
說完,殷切的看着君墨幽,緩緩的走了過去,在接近君墨幽的瞬間,自袖口掉落一串珠子,君墨幽垂目看去,竟是七彩舍利子,未曾反應過來,一道罡風迎面而來,君墨幽下意識的後退幾步應對,卻不曾想天眼在身後,七彩舍利子被君安姚踢到天眼裡開啓,君墨幽跌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