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內,中間擺放着半人高的鐵爐,火焰燒的噼裡啪啦作響,濺出火星子,湮滅在空中。
傅琴聽着那聲響,格外的沉重,具有穿透內,仿似刺透耳膜直入心尖,灼燒她的心口,一時間冰火相交,宛如在冰海沉浮,轉眼又掉入火海掙扎。
“你…你要做什麼?”傅琴脣色蒼白,面色青紫,渾身被冷汗浸溼,因害怕而身軀顫抖。
水卿衣的手段她沒有正面見識過,但是聽聞的可不少,尤其她的妹妹死在她的手中,自己雖然依仗貴妃身份和肚子裡的孩子威脅她,但如今看來,不是頂管用。
若是放在其他三國,一國貴妃憑空消失,定然會追究,可她好死不死,偏生在南詔,水澈護這賤人護得緊,即使當着百官的面殺了她,也不會問這賤人的罪,站在她這一邊的大臣,全都是牆頭草,大風吹過兩邊倒,她一旦失勢,定然會猶豫掙扎,選擇另站隊伍,若是父親在,還可以替她主持公道,如今,父親到九黎谷追殺‘水卿衣’,中了她的調虎離山之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不做什麼,只是把你精心挑選的禮物還給你,不然浪費多可惜?”水卿衣豐滿殷紅的脣瓣,露出殘佞的笑容,手一揮,六名壯漢便出現在暗室。
傅琴瞳孔驟然猛縮,這…這是她找來的人,如今在水卿衣手中…想到她的話,嚇得肝膽俱裂,連滾帶爬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公主,求求你饒我一命,你說你要護着我肚子裡的孩子,你不能這麼做。”
傅琴仿若即將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與被這六名壯漢奸污相比,捨棄自尊算的了什麼?
水卿衣眼底閃過驚訝,這不可一世的令貴妃,居然跪在地上求饒,看來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可想到她蹲在晨曦宮聽到她和馮榮華的對話,心中冷笑,換做是她被抓,即使她磕頭到死,眼皮子也不會眨一下。
“令貴妃,雖然我胸無點墨,小時候沒有孃親教養,還是懂的‘禮尚往來’的高尚美德。”水卿衣眸子裡滿是興奮之色,如今看活春宮,也不會怕百里玉懲罰,只是…會不會太粗暴血腥了?
“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孩子一命。”傅琴頭髮散亂,衣襟溼濡,把她保養良好的曲線顯露出來。
水卿衣看着她神色惶恐,可眼底深處掩藏着陰毒,向後退了一步,扔掉手中的果核,示意六名壯漢上去。
“不,不要…”傅琴雙手捧着肚子,面色蒼白的蜷縮在一團。看着漸漸逼近的人,心底的恨如洪水爆發,席捲着她的神經,起身,朝水卿衣所站的位置衝撞了上去!
水卿衣動也不動,看着六名壯漢長臂一伸,把傅琴抓住,扔在地上,眸光微閃,踏步過去,蹲在傅琴身邊,從她懷裡掏出那粒紅色藥丸。
放在鼻息間輕嗅,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竟然是罌粟提煉的藥丸,一粒還不能致使人上癮,裡面可能還添加了其他的東西。
水卿衣忽而改變了主意,她不想傅琴死,倒想把他們折磨她的東西,奉還給他們自己嘗試一遍。
“啊——”就在水卿衣沉思時,傅琴傳來尖銳的慘叫聲。
擡眼望去,只見傅琴身上的衣服被撕碎散落在地上,一名壯漢已經與她苟且,其他的也不甘落後,紛紛蹲在地上,擺弄着其他地方。
水卿衣純潔的捂着眼,看着一旁呆楞住的冷言,一掌拍過去:“學習?”
冷言被這一拍回過神來,冷漠的臉上出現龜裂,泛着一絲詭異的紅,卻依舊忘了移開視線。
“非禮勿視!”水卿衣捂着眼對着傳來低吼喘息聲的方向,示意冷言不用看。
冷言斜眼瞅着水卿衣,見她食指與中指開叉,露出兩湛藍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不禁滿頭黑線。
“主子,你流口水了。”冷言冷冰冰的說道,在水卿衣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轉身腳底抹油跑了。
水卿衣一愣,下意識摸着下巴,滑膩膩的汗珠兒沒一滴,哪有口水?
反應過來,適才明白被冷言耍了!
臉一黑,便朝外面豪邁的喊着:“抓住冷言,獎賞紋銀一兩。”
……
暗室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傅琴那邊的呻吟聲,也停頓了幾秒,復又淒厲的喊叫起來。
水卿衣摸了一把額頭,暗想一兩銀子很少麼?
隨即又雙手捂胸,默默垂淚,他們都是有家產的人,只有她這窮人才會如此摳門,這樣想着,心安理得的收回手中的一兩碎銀,擦拭着乾巴巴的眼睛說道:“既然你們都嫌我太窮,那就免費把冷言抓來。”
衆人又是一陣無語…
若是長樂公主很窮,那麼他們真的只能喝西北風了!
守在門外的一名屬下聽着主子哭窮,實在忍不住了,開口說道:“主子,冷老大說奉您之命去北蒼了。”
“哦!”水卿衣點頭,看着衆人鬆口氣的時候,清亮的說道:“既然沒有抓到,那就都掏一兩銀子充公吧!”
那六名壯漢被水卿衣摳門的行爲刺激的更加賣力,傅琴的慘叫聲沒有了起伏,保持這高亢的喊叫聲,痛苦中夾雜着歡愉。
水卿衣汗顏,她一句話讓被強jian的傅琴,都接受了強bao,蒼白的面孔逐漸緋紅,一臉享受。
“主子…”衆人弱弱的喊着,心裡後悔,不該鄙視主子的摳門,好歹那也是一兩銀子啊——
“抗議無效。”水卿衣看着下體流淌出一灘血液的傅琴,掉頭走出暗室,手背在身後說道:“去,給他們灌幾碗藥,到時候冷霧來了,你讓人把傅臻和馮榮華扔進來,讓他們親眼看着他們出的主意用在女兒身上。”
“是!”說着,衆人紛紛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水卿衣手上。
水卿衣看着手中二十多兩碎銀,笑開了花:“別瞧不起一兩銀子,你看,加在一起,就是許多銀子。”
衆人腹誹道:你就是一兩啊…能像母雞生蛋,變好多兩麼?
似是看出了衆人的心思,水卿衣攤手道:“我今日給一兩,明日給一兩,以此類推,不就是很多兩?所以日後即使別人給一個銅板,也要收下,總比沒有的好!”
衆人連忙一副受教的模樣點頭,捂着少一兩銀子的腰包,心裡淚流面滿,有這一茬的教訓,即使沒給銀子也要往前衝,難不成等着從自己腰包掏銀子倒出去?
“你要相信,跟着我是你們上輩子燒了高香,給你們的月例也不少。”水卿衣滿意的點頭,帶着幾人朝宮中而去。
經過御膳房時,便聽到有幾個奴才挨在一起聊天,言語之中無不透着興奮和攀比之意:“我在御膳房當值,給各宮的貴人送膳食,都會給打賞,跑個腿兒也能得二十兩紋銀,遇到爺高興的,那就是五十兩黃金。”
“切,你這算什麼,老奴伺候宣王,可是直接賞賜寶物,雞蛋大的夜明珠。”
水卿衣默然,無語望天,心裡暗罵水冥赫那孫子,隨便給人就是夜明珠,那得值多少銀子啊,給她還要精打細算,頓時覺得虧了!
而她身後的屬下聽聞,又是一陣感概,他們是前世沒有燒好香,纔會這麼苦逼。每天打打殺殺,月例沒有人家一太監的跑腿費那麼多!
感覺身後氣氛有異,水卿衣回頭,看着自家的屬下滿臉哀怨,訕笑的揮手:“你們和他們不一樣,起碼老孃還會賞女人給你們,甚至讓你們娶妻生子,人家可是用命根子換銀子,誰虧誰強?”說到最後,低聲咕囔句:“出息,跟閹人比。”
衆人面紅耳赤,被水卿衣忽悠的一愣一愣,覺得是這個理,再不敢抱怨。
水卿衣望着被燒成廢墟的淺荷殿,心裡肉痛了一把,日後這整個皇宮都是她的家產,修建一座宮殿得要多少銀子啊?
“皇后可有傷着?”水卿衣抓着一旁的侍衛問道。
“公主,皇后娘娘沒有在寢殿,沒有損傷。”
水卿衣覺得有些遺憾,怎麼就不燒死那冒牌貨?
轉念一想,怕是都齊聚在今夜動手,而冒牌貨估計也是出去佈置,才躲過一劫!
“行了,我們回去。”既然沒事,那就回去等明日的好戲。
看着屬下離開,水卿衣想到之前路過御膳房,剛纔那兩個太監,其中有一人不像是當值的太監,想到裡面有亮光,折了回去,潛進御膳房內,看到爐子還有火星,儼然是用過沒多久,查看了一圈,沒看到什麼東西,倒退着離開,忽而,發現火爐旁有個紅色香囊,拾起一看,上面繡着金線玫瑰。
好奇的打開一看,瞧清楚裡面的東西后,水卿衣臉上露出詭譎的笑。
…。
到了紫苑殿,便看到冷霧已經等候了多時。
“主子,傅臻已經扔到了暗室,看到與六名壯漢私通的傅琴,刺激的昏死了過去,我們已經把他給弄醒,與馮榮華一同在觀看。”冷霧想到傅琴的模樣,心裡唏噓不已,看似高高在上的貴妃,卻沒想到骨子裡這麼浪蕩。
“怎麼不把馮榮華扔地上,兩母女一起伺候那幾人?”水卿衣想到馮榮華的那一番話,眼底閃過寒芒,吩咐人去馮榮華臥房搜查。
她想馮榮華絕對不止那一粒藥丸,等他們上了癮,也好控制!
“咳咳…”冷霧不自在的別開頭,心虛的說道:“馮榮華吵着要喝水,屬下覺得她難伺候,把擱在暗室桌上的湯藥灌給她喝了,後來看着她自己扒光衣服爬過去,才知道是…是那藥。”
“怎麼處理?”水卿衣挑眉,按理說冷霧沒有得到她的命令,不會任由馮榮華去‘解藥’。
“屬下把她捆綁起來,可是那時候她已經和一個男人苟且了。傅臻氣的吐了一口血,不知從哪裡摸出木棍,刺進馮榮華的下、身…死了!”
水卿衣抿脣,這樣就死了?確實是太便宜她了。
“扔到九黎谷去。”水卿衣想到傅臻會在那裡扔馮榮貴的扳指栽贓,那她就把人送過去得了。
“主子…”冷霧冰冷的臉上有着疲倦,來回的路途可不短,她還沒有歇口氣,又要過去…擡眼觀望了水卿衣的眼色,恍然明白這是懲罰。“屬下這就去。”
水卿衣沒有出聲,想着這盤棋該是要收尾了,闔眼躺在貴妃榻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響動聲,睜開眼,便瞧見水墨一臉怒容的衝了進來。
“皇姐,母妃…母妃死了…”水墨看到水卿衣眼底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哭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水卿衣迷惘的眨了眨眼,片刻後,才恢復清明,一臉哀傷的拍着水墨的腦袋,柔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母妃被刺死在牀上,今早御林軍在母妃的寢殿尋到一枚印章,上面刻的是什麼,墨兒沒有瞧見。心裡害怕,出宮去找外祖母,可他們一家也全都沒了,墨兒不知道去哪,只好來找皇姐。”說着,抹着淚水,抱怨的說道:“皇姐,你不是答應墨兒,要保護母妃麼?是不是母后動手殺的母妃?”
水卿衣失語,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墨兒,凡事都不能依靠別人,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哭,而是學會堅強,若你一直長不大,失去母妃庇護的你,該如何在宮中生存?”水卿衣心思複雜,若是水墨一直保持現狀,那麼她定然會留他一命,若是他爲了皇權和替令貴妃報仇,那麼她也只好斬草除根。
“皇姐,宮中只有你和皇兄兩人,墨兒什麼都不要,他們怎麼還會要害墨兒,難道皇姐和皇兄會殺墨兒麼?”水墨眸光低斂,遮住滿眶水光。
“墨兒,南詔不會有人害你,不代表其他幾國不會,你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水卿衣輕輕嘆息,不知傅琴那樣狠毒的人,怎麼就生出這麼單純的孩子?
“墨兒會的。”水墨水汪汪的大眼閃過堅毅,像是爲了證明他的決心,拿起一把鋒利的匕首,劃斷一縷頭髮,定定的說道:“皇姐,墨兒一定會變成父皇那樣強勢鐵血!”
削髮明志?
水卿衣看着這一刻的水墨,他忽然間便長大了一樣,不知是好…還是壞!
早膳還未用,水卿衣便被召到金鑾殿,昨夜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一早坊間便傳開了,各式各樣的傳言都有,其中傳的更厲害的便是貴妃娘娘有喜,怕影響地位,正宮娘娘容不下,便暗中下手除掉,又害怕太傅府報復,一不做二不休,一併殺了去。
聞言,水卿衣失笑,看着傅臻門下的學生,不斷繪聲繪色的說着坊間流言,爲的是讓水澈把皇后拿下問罪。
望着一臉平靜的水澈,水卿衣有些拿不準他要怎麼做,那枚印章該是拿到了,爲何沒有拿出來,任由百官針對皇后呢?
“皇上,本宮昨夜寢宮走水,若不是正好聽聞小德子公公說你在御書房批閱奏摺,去御膳房給你燉湯,怕是被一把火給燒死了。如何分身去對付令貴妃?”水芊鳶沉着臉辯說,目光則死死的盯着禮部尚書。
“皇后娘娘,微臣只是就事論事,說的只是傳言,而並非針對娘娘,娘娘切莫心虛。”禮部尚書汪海倫話裡雖說沒有針對皇后,但是暗中的意思,卻是明擺着說皇后沒做此事,就不必要對號入座,如今心虛,怕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
“你——”水芊鳶氣絕,目光掃過一旁的小德子公公說道:“本宮有小德子公公作證,一直在御膳房,沒有在場作案的時間。”
“皇后娘娘糊塗,如今下暗手,誰會親自上陣?”翰林院劉閣老出列說道。
水卿衣眸子微暗,劉閣老該是效忠皇上,與兩派人無關聯纔是,怎麼會幫着傅家說話?
“劉閣對本宮有何不滿?纔會如此誣陷?”水芊鳶怒斥,拍着鳳椅說道:“本宮昏睡十餘年,自醒來一直都供奉在皇上身旁,身邊都是皇上的人,劉閣老的意思是皇上暗許本宮對付太傅與令貴妃?”
劉閣老心中‘咯噔’一下,倒是忽略了這一茬,心中早在十五年前便對水芊鳶有意見,如今,好不容易太平,因着她的出現,宮中又是一團亂,人心惶惶,眼下更是出現如此大事,當真是禍水。
“皇上明察,老臣絕無此意,坊間流言於皇后不利,還望皇上給令貴妃與太傅府一個交代,好平民心。”劉閣老暗歎,早知有今日局面,當初冒死也要毀了皇后的遺體,也不至於造成如此局面。
太傅府盤根錯節,掌握南詔重要機密,傅臻一死,傅府只剩下二房,二房的傅成勃勃野心,心毒手辣,礙於有腿疾,才把太傅的位置讓了出去,任由傅臻在上頭壓着,傅臻一死,恐怕他就要頂替傅臻的位置,朝中忠於傅府的人,不知會被煽動做出什麼事來。
“劉閣老的意思是抓拿本宮問罪,而後給百姓、傅家一個交代?”水芊鳶心下怨恨着水澈,她被逼到這地步,他還沒有出口幫腔,是真的要捨棄她?
可想到主上調查的資料,從上面得知水澈愛水芊鳶入骨,曾經血洗朝堂,爲何今日卻不幫她,難道是相隔十餘年,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變淡了?
一時間,心中沒了底,目光撇向了水卿衣,待看到她腰間的香囊,臉色大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皇后娘娘如是清白,那便不怕被查。”劉閣老毫不退讓,眼角目光卻一直在觀察着水澈的神色,見皇上沒有動怒的徵兆,心裡微微安妥,怕是皇上的感情經過十餘年的沉澱,淡了不少。
“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本宮清白,劉閣老打算如何?”水芊鳶心裡快速的盤算着,水卿衣既然拾到那個香囊,今日定然是不會讓她下大牢,心中也不是那麼害怕。
“這…”劉閣老一時被問住。
“告老還鄉如何?”水芊鳶鳳眼含笑,鎮定自若,絲毫沒有之前亂了分寸的慌亂。
“好…”劉閣老話未說完,便被水卿衣打斷:“本宮倒是賞識劉閣老的直言不諱,也相信‘母后’是清白,兒臣覺着劉閣老沒有惡意,他只是闡述坊間傳言,也是一心爲母后着想,爲南詔着想,母后說在御膳房熬湯,這事兒臣可以作證,可是別人不知道,何不配合劉閣老讓大理寺卿查辦,還母后一個清白?”
劉閣老感激的看了一眼水卿衣,之前礙於她是水芊鳶的女兒,心底有疙瘩,怕是另一個禍國禍水,沒想到如此通情理,深明大義。
水芊鳶暗恨在心,沒料到水卿衣非但不幫她,反而將她一軍,若是被查,有心人栽贓,她怕是出不來了!
“澈哥哥…”水芊鳶心思一轉,她知道關鍵在於水澈,即使是她殺的,水澈有意袒護她,衆人也奈何不了。
水澈神色一動,薄脣微掀,掃了水卿衣一眼。
“父皇,莫要失了民心。”水卿衣蹙眉,這個惡人她來做?
“皇后,你先隨大理寺卿下去,朕會還你一個公道,不會讓你有事。”水澈溫柔的眸光安撫着水芊鳶,看着她的視線,果真感覺到自己的思緒漸漸恍惚,頭一瞥,別開視線,穩住渙散的心神,適才朝水卿衣遞了眼神。
“澈哥哥,鳶兒是冤枉的。”水澈的話如定心丸一般,把水芊鳶提着的心,安撫落地。
是了,水澈中了她的攝魂術,怎麼會不在意她?
望着水芊鳶離開的身影,劉閣老捏了把冷汗,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彷彿虛脫了一般,踉蹌了幾步,被身後的人扶住,才穩住身形。
“皇上,這是微臣在晨曦宮拾撿到的物件,極有可能是兇手留下來的。”御林軍統領之前也是在事發現場,便一同來了金鑾殿。
小德子公公接過小印章,傳遞給水澈。
水澈接過,望了一眼,眸子微微有些波動,陰鷙的掃過下首的馮榮貴,最後停頓在水芊鳶身上。
馮榮貴見此,嘴角微勾,露出陰毒的笑,真好,馬上就可以都去死了。
水卿衣目光始終在馮榮貴身上打轉,看着他的模樣,定然是在竊喜吧!
“馮榮貴,昨夜你在何處?”水澈冷厲的話語,透着濃厚的殺氣,龍威直逼馮榮貴面門,讓他抵不住的後退幾步。
“微臣…微臣昨夜一直在書房。”馮榮貴跪在地上,水澈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如芒刺在背。
“這個你如何解釋?”水澈震怒,拿起印章扔在馮榮貴腳邊。“也是有人陷害你?”
馮榮貴戰戰兢兢的撿起地上的印章,心裡狐疑,這不是水卿衣給他的私印麼?
可看到上面馮榮貴三個字後,瞳孔猛然一縮,不可置信的用拇指颳了幾下,可依舊是那幾個字,而之前那如楷體的‘水卿衣’幾個字不見了。
心裡慌亂了起來,難道是有人設了局等着他跳進去?
恍然間,他猛然記起,水卿衣離京是去了神醫谷,可是爲何此時出現在朝堂,其中意味不言而明,他一直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被那一點小甜頭衝昏了頭腦,忘了水卿衣本不該出現在朝堂纔是。惱恨醒悟的太遲,原來他一早就掉進了水卿衣挖好的坑中!
看着如鬥敗公雞的馮榮貴,水卿衣嘴角泛着冷笑,她只是在上面蒙了一層軟泥,上面刻着她的名諱,而馮榮貴拿到她的印章,定然會放在手中把玩,或是放進懷裡,經過摩擦,肯定會剝落,剩下刻着他名諱的印章,即使他放在一邊,起了陷害她的心思,呈給水澈,水澈也會把軟泥給颳了。
“皇上,微臣是被陷害的,是長樂,這印章是長樂公主給微臣的,她曾說過這是皇上在她冊封之時,送給她的。”馮榮貴不甘心啊,就差一步,就差這一步,他就替倩倩報仇了,爲何他還是輸了?
“丞相真會說笑,父皇送的印章本宮定當好生收着,怎麼會隨意送人?何況,衆所周知,本宮素來與丞相不和,怎會把私印送你?”水卿衣不緊不慢的從懷裡掏出一枚印章,通體血紅,裡面還有血絲在遊動,正上方刻着水卿衣三個金色的大字。“父皇知曉本宮喜愛紅色,定然不會送個琥珀色的印章給本宮,丞相要誣陷本宮,可得把喜好打聽清楚明白纔是。”
“你…你含血噴人,這印章本就是你給老臣交換死士的信物。”馮榮貴臉色鐵青,手指哆嗦的指着水卿衣,睜圓的眼珠顯露兇狠的光芒,似要將她給生吞了去。
“丞相老糊塗,死士這麼重要,你爲何會給本宮,試問諸位,你們手中擁有一支精銳的死士,會給自己的仇敵麼?”水卿衣鳳眸水光流轉,顯露睿智的光芒,寬大的袖擺一揮,氣勢凜然的說道:“莫要看在本宮母后被帶下去,本宮便是軟柿子好拿捏,逼急了,本宮也不是好相與的!”
“你…你…噗呲…”馮榮貴氣血上涌,噴灑出一口黑血。
“瞧瞧,腌臢事做多了,血都是黑的,更遑論心呢?栽贓這碼子事,丞相估摸着都是信手拈來。”水卿衣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地上血跡,話裡充滿了嘲諷之意。
馮榮貴臉色煞白,忽而擡手從懷裡抹去,摸到軟軟的一物,連忙掏出來,對着印章蓋上去,儼然出現水卿衣幾個大字,激動的說道:“皇上,老臣沒有誣陷公主,這就是當初公主給老臣的印章,老臣也是被公主糊弄了過去。”
站在馮榮貴身後的大臣,伸長了脖子看了一眼,大小剛剛好。卻也分不清楚是馮榮貴早有準備,還是事實真的如他所說,在沒有明確的證據前,他們不會輕易的表明立場,之前劉閣老給了他們教訓,幸而有長樂公主幫忙說話,若是這次他們得罪了人,誰幫襯?
“莫不是丞相之前早有準備,放着事蹟敗露,纔會留有一手?”劉閣老摸着花白的鬍子,中氣十足的說道。
“對啊,這也不能證明就是本宮害了令貴妃。”水卿衣睨了眼劉閣老,暗忖道:沒白幫!
“大家應該見過公主的字跡,與這三個字有何區別?”馮榮貴死死的抓着手上的印章,這是證明他‘清白’唯一的證物。
水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冷笑道:“別以爲是皇室公主就都寫的一手好字,若是衣兒能寫出這字跡,朕怕是做夢也會笑醒。”說罷,揮手道:“小德子,把公主的字帖拿出來。”
小德子同情的睨了眼丞相,暗罵了聲傻貨,公主的喜好習慣都沒有打聽清楚就來栽贓,不是找死麼?
從一堆奏摺裡翻出一張夾在奏摺裡的宣紙,展開,對着諸位大臣:“這是公主前些日子在皇上這留下的字跡,因此,還受到皇上的奚落,公主當時可氣暈了,好幾日都沒有理會皇上。”
水卿衣看着上面的狗爬字,掃了一眼衆人錯愕的神色,老臉忍不住一紅,可聽聞小德子的話,臉立即黑沉,你才氣暈了,你全家都氣暈了!
明明是她被父皇一硯臺砸暈的,怎麼就成了氣暈了?還能再扯一點不?
馮榮貴也傻眼了,這是水卿衣的字跡?復又垂眼看着手中漂亮的楷體字,真想兩眼一抹黑昏死過去,不用想也知道水卿衣叫別人刻的字,而他之前那一說,儼然坐實了他瞎編捏造陷害水卿衣的事。
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殿外傳來腳步聲,曹浩一身軟盔甲進來,跪在地上,把手中的小木盒遞上去說道:“皇上,這是在九黎谷找到截殺太傅的證物。”
小德子公公接過來,打開放在龍案上,水澈拿出來,看着上面的標識,冷笑道:“馮愛卿可還有話說?”
話落,帶血的扳指砸到馮榮貴眼前,裂開成幾瓣。
馮榮貴看着地上祖傳的扳指,嚇得魂不附體,瞪圓了眼看向水卿衣,他後悔了,後悔要設計她,與她爲敵,不然便不會給她將計就計的機會,人如數死在她手中,如今變成他殺死的,如數栽在他頭上,即使他舌燦蓮花也不能推翻了罪名!
“皇上,傅臻是老臣妹夫,老臣怎麼會殺了他?老臣是冤枉啊!”馮榮貴氣勢不足,做着最後垂死的掙扎。
“馮愛卿,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水澈殺意驟顯,示意人把外面的東西擡進來。
馮榮貴心一沉,回頭便看到用木板門擡進來一具屍首,用白布蒙着臉,擺放在大殿中央,心底隱隱有着不好的預感,接着便聽到水卿衣說道:“丞相,你要殺太傅一家,甚至連令貴妃不放過,是因爲要替甄小姐報仇吧!”
說完,便示意人揭開白布,露出甄倩灰白泛着青色的臉,本該腐爛的屍首,不知馮榮貴用什麼方法,這麼久非但沒有腐爛,而且還沒有臭味,就這樣一直襬放在書房,馮榮貴不出府,便會日夜不離身,關在書房不出。
馮榮貴看着是女兒的屍首,瘋了一樣的衝上去,把侍衛撞開,用身體護住甄倩的屍首,緊緊的抱住,喃喃低語道:“倩倩別怕,父親會保護你,別怕…”
衆人看着神色各異,有的不忍直視,紅了眼眶,別開了頭。
水澈看着這一幕,想起了水芊鳶,一時神色恍惚。
水芊鳶心思複雜,馮榮貴本不會走上這一步,都是由心中的貪念而起,不,準確的說是爲了甄倩而起,爲了讓甄倩嫁給水冥赫,便勾結了傅琴,越走越錯,直至淪落到這一步。
他不是個忠心的臣子,但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女兒,以至於變得癲狂!
“倩倩,你說話啊,是不是父親沒有幫你報仇,在生氣?”馮榮貴目光和藹,輕柔的撫摸着甄倩的僵硬的手,看的衆人頭皮發麻。
“父親幫你殺了她好不好?”說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靴子裡的匕首,朝水卿衣而去。
水卿衣兩指夾着刀刃,不管馮榮貴如何費力,都始終不動分毫。
“啊——”馮榮貴面色扭曲的使勁全身的力氣衝過去,感覺到身前有座大山,阻擋着他前進的路,正要抽回,感覺一股氣流包裹着他,身子一輕,呈弧度的飛撞在金柱上,‘噗呲’吐出一口黑血,渾濁赤紅的雙眼露出蝕骨的恨意:“是你…”話未說完,手便垂落在地上,斷了氣。
水卿衣心裡百味陳雜,她不打算輕易的了結他,但是他對甄倩的那份父女情份讓她心酸,軟了心。
“拖下去,扔到亂葬崗。相府,男的發送邊關,女的送到軍營。”水澈眸光驟冷,本打算讓他們入土爲安,府中之人留下來,發配賣了,可不知死活的要刺殺衣兒。
幾個侍衛把屍首都拖下去,水澈也沒了心思,案件‘水落石出’了,便退朝。
衆人也無異議,傅府那一脈雖然有不滿,但也沒有說出來,心知在皇上這裡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沒必要平白招惹禍事上身,只待回去後,一行人商量後行事。
水卿衣對這結果很滿意,睨了一眼傅臻一派的人,冷笑的轉身離開,便看到水冥赫陰魂不散的依靠在石柱上,手上還拿着她的那副字。
“還給我。”水卿衣攤手,面目冷清的說道,想到這貨對她小氣的行徑,把他拉進黑名單。
水冥赫看着那斗大的歪斜字體,嘖嘖搖頭,還以爲這女人十項全能,倒沒料到這手字,實在不敢恭維,揶揄道:“馮榮貴栽贓你,還是擡舉了你。”暗想馮榮貴也夠冤的,陰溝裡翻船,哪家公主不會一手好字?
水卿衣不以爲意,斜睨了眼說道:“別五十步笑百步,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要拳頭硬,行遍天下。”說着,對着水冥赫的眼眶比劃。
水冥赫臉色微變,想到她揍的那幾拳頭,離得遠了幾步。擡眼,便瞧見水卿衣陰笑幾聲。
“你是不是男女通吃啊?外邊的吃膩了,把主意打在宮中的人,連第三號人都不放過。”水卿衣想到昨夜聽到的話,心裡有些不舒坦,她陪吃陪喝陪玩,還要遭他算計,也就幾千兩銀子。
“什麼第三號人?”水冥赫迷惘。
“閹人啊,和其他男人的滋味有什麼不同?”水卿衣賊兮兮的看着水冥赫,想不到這貨不忌口,對自己的人出手倒是大方!
“你胡扯什麼?爺是有原則底線的人。”水冥赫臉一黑,他雖然在女人堆裡混,不是什麼人都來之不拒,特別是對男人敬而遠之!
“底線?原則?”水卿衣冷嗤,意味深長的打量了一下水冥赫說道:“對,你的底線是給別人就是要精打細算,給自己的男人,要出手大方,下次再爬上牀,也容易。”說着,咬牙切齒的說道:“老孃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你還嫌給老孃的銀子多,給個太監,居然賞賜夜明珠!”
水冥赫狐疑的說道:“你聽誰說的?”
“那太監自己說的。”想到這個來氣,害她在自己的屬下面前,撂了面子,最後落得個包辦婚姻。
“這話你也信?”水冥赫話一說完,恍然憶起,前不久他在百喉堂惹的她甩袖離去,一直避而不見,無奈,便收買宮中的太監,讓他們通報水卿衣的去向,隨手扔了顆夜明珠,但是這話,打死也說不得,指不定這女人知道,怎麼扒他皮!
水卿衣涼涼的看了一眼,鼻孔朝天的冷哼一聲,繞過他離開,心裡算計着她身邊有多少男屬下,娶個老婆一人花多少銀子的事。
一見她走了,水冥赫心一空,焦急的追上去,姑奶奶的叫了幾聲,見她毫無反應的繼續往前走,桃花眼一暗,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扔在眼前不遠處,喊道:“誰的銀子掉了?”
話落,只見眼前一道颶風席捲而來,沙塵飛揚,待沙塵散去,便看着某女人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飛快的數着銀票,額角滑落一條黑線,便聽見她瞪着眼說道:“怎麼少了一千兩?”
水冥赫乾嚥口口水,沒料到這女人胃口這麼大,那可是一萬兩啊一萬兩,她還嫌少!
“是不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拿了一千兩?”水卿衣銳利如刀的視線在水冥赫的胸口來回打轉。
“我…”
“別想賴賬。”說着,伸手直接探進水冥赫的胸口掏出來,細細的一數,四千三百兩,張大嘴愣在原地。
水冥赫見她這模樣,笑了,心想這下看你如何解釋冤枉本王,可接下來一幕讓他幾欲瞪掉眼珠子。
“哎喲喂,瞧瞧我這記性,明明是一萬四千三百兩,怎麼就記錯了呢?”水卿衣拍打着腦門,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把銀票揣懷裡,想了想,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水冥赫懷裡說道:“雖然你貪污了我幾千兩,但看在你有良心的沒有全私吞的份上,賞給你的。”
水冥赫摸着懷裡的一兩碎銀,他聽到心口的碎裂聲,仰頭欲哭無淚的望着蒼天,世上怎麼就有這麼無恥的人,怎麼就有?
“怎麼,難道你想說我冤枉你不成?”水卿衣看着他那天塌的模樣,眼一眯,威脅意味濃厚。
水冥赫有口難言,他敢說嗎?
“別說我欺負你,要不是我的銀子,我怎麼知道有這麼多?”水卿衣臉不紅氣不喘的把她練得爐火純青的無恥發揮到極致,掏出銀票在水冥赫眼前一晃而過道:“不信你數數,分兩不差!”
水冥赫風中石化,深吸口氣,強壓下痛揍水卿衣那副小人嘴臉的衝動,緊緊的攥着拳頭,才少稍稍平復心底的怒氣,忍住沒有揪着她的耳朵大喊:尼瑪,當爺瞎眼,在面前數一通,還不知道多少?
“別跟我客氣,下次繼續發揚這種拾金不昧的高尚品德。”水卿衣滿意的點頭,哼着調子離開。
水冥赫看着她的背影,含冤飲恨,低咒了句:自作孽!
雖然心底恨不得把水卿衣吊起來抽打一頓,可還是賤賤的追了上去,詢問道:“你要去哪?”
水卿衣看着他鍥而不捨的追上來,抿緊了脣,感情他又來送銀子了?
“我雖然愛財,但是那一兩銀子給你買零嘴,真的不用還給我。”水卿衣言語誠懇,目光清澈,彷彿水冥赫在做着逼良爲娼的事。
水冥赫咬緊牙關,忍住暴走的衝動,別開臉,不去看水卿衣讓他發怒的表情,輕咳一聲說道:“只是問你去哪,若是順道便一起走。”好歹坑了他這麼多的銀子,氣也該消了吧?
水卿衣想到接下來的事情,點了點頭,“去宗人府。”
“看皇后?”水冥赫詫異,剛關進去,現在去看,是要直接接出來?
“人本來就是馮榮貴殺的,皇后自然該捂嘴釋放,我去…”送她上路罷了。
水冥赫頷首,緘默不語,凝思想着傅琴的事,跟在水卿衣身後。
到了宗人府,水卿衣看着矜貴的坐在貴妃榻上,好吃好喝供奉着的冒牌貨,直蹙眉!
水芊鳶看到水卿衣的出現,心一沉,可想到她是唯一知道真正的‘水芊鳶’下落的人,料想水卿衣不會對她做什麼,便有幾分高傲的說道:“你來接本宮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