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考慮到童兵的軍事經驗,又或許單純被他的笑容所影響,錢楓荷少見地沉吟了片刻,終於答應了他的搶救方案。
小梅很快被錢楓荷叫了進來,她早就認識童兵,所以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後,小梅立刻開始熟練地連接各種儀器。在取子彈的救治中,對丫頭威脅最大的問題就是“失血過多”。所以在從血庫調來合適的血袋之後,更需要時刻檢測丫頭的血壓,一旦發生血壓過低的情況,就必須立刻中止取彈。
童兵剛纔蜷縮在急救臺中層,早把固定在裡頭的血壓儀和其他儀器給擠壞了,丫頭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移動,小梅只能又推了另一個急救臺過來,用裡面的血壓儀、心率檢測儀接在丫頭身上。
不過一分鐘,在小梅護士純熟的動作下,丫頭的手腕、咽喉、心臟等處就接滿了大大小小的電線或針管,面部也帶上了一個氧氣罩。
“人體的血液循環會受到內功運行的影響,現在病人的上肢處內息非常混亂,出血量也非常高。”錢楓荷仔細地對二人講解着她的檢查結果:“保險起見,先取出大腿部和肋部的2顆子彈。”
小梅立即答應一聲:“那我去準備止血鉗與縫合線。”
錢楓荷微微搖頭:“那倒不用,我只要鑷子。”
在小梅充滿不解的目光下,只見錢楓荷找準了一個着彈點,伸出鑷子低聲指示道:“消毒。”
坐在丫頭身後的童兵立刻伸手抓住了錢楓荷手中的鑷子。他忍着手臂的劇痛,再次運起熔兵手的功力,很快鑷子的兩頭都度上了一層紅光。這種超過200度的高溫,足以殺滅任何細菌,徹底杜絕丫頭傷口感染的可能。
但是這股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
高溫將鑷子過了一遍後,童兵立刻逆運法門,將鑷子上的熱力盡數吸回了指尖。錢楓荷感受着指尖的溫度,當鑷子不再燙手後,她果斷地將鑷子伸進彈孔中,傷口兩側的血肉被金屬強行翻開,發出令人心寒的泥漿攪拌聲,卻沒有燙傷任何肌肉組織。
鑷子幾乎是剛剛深入傷口,便一把夾中了藏在皮肉之下的彈頭,錢楓荷仔細控制着力道和角度,希望在避免二次損傷的前提下,拔出這個彈頭。
“取彈成功,準備抽血虹吸。”錢楓荷將沾滿血漿的彈頭扔進了托盤裡,低聲做出了下一個指示。
子彈是由金屬製成的,一旦打入體內,這些金屬元素免不了會融入血液,如果不及時將這些受污染的血液排出,傷口就很容易發生其他的病變。一般來說,中彈者本就大量失血,如果用普通的抽血技術排除污血,反倒會令失血量加大,讓傷者面臨危險。而所謂抽血虹吸,就是將指定位置的極少量污血抽出體外的技術。
小梅早就在一旁等待多時,聽到指示,她立刻將一根比火柴更細的玻璃軟管交到錢楓荷手上。
“準備皮下造影。”手持細管的錢楓荷又指示道。
皮下造影是另一種急救技術,它可以在不用內窺鏡的情況下,淺層
掃描肌肉組織的情況,並形成圖像。錢楓荷需要這種技術觀察傷口處的污血量,如果只憑經驗亂吸一通,很可能將部分污血遺漏在體內。
沒想到這時,意外發生了。
只聽小梅驚呼道:“糟了,錢醫生!這臺造影機沒有充電!”
錢楓荷一愣:“這麼重要的急救設備,怎麼會整備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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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一邊充着電一邊急忙解釋道:“我們院就兩個急救臺,主任說,這設備要省着用,一臺放外面,一臺藏着備用……備用的那臺,平時不充電的。”
因爲躲避警察破壞了急救臺,童兵本來還在一旁自責,聽到小梅的話便明白過來。
急救臺這種高級醫療器械,對醫院來說有重要的宣傳意義。就像擁有名醫的醫院可以藉機宣傳一樣,擁有急救臺的醫院也可以那這個設備作爲噱頭,吸引更多病人前來就醫。只是這種急救臺損壞率極高,醫院爲了節約維修成本,平時便只拿一臺出來用。反正只要醫院裡有急救臺,不管持有多少,對外都能說是“配備高級醫療器械”,又不需要點明數字。
錢楓荷也明白了過來,她本是個心無儈垢的人,照理說並不該懂這些彎彎繞。可是她畢竟在醫院工作,行內的一些事情,懂得總要快一些。她握着手上的玻璃細管,感受着每一秒鐘的流失,終於還是忍不住輕嘆道:“爲什麼身爲救人的醫生,心裡卻要有這麼多雜念呢。”
“不要分神,你不能控制別人,只要自己盡力就好。”錢楓荷心中消沉的一瞬間,童兵沉着的聲音傳來:“用我這個看,效果應該是一樣的。”
他話音剛落,錢楓荷感覺眼前一黑一亮,竟然看到了傷口的皮下掃描圖像。感受着眼眶周圍的觸感,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童兵把一個眼鏡之類東西戴在了自己身上。眼前的鏡像是如此清晰,污血結呈3團深色色塊,分佈在傷口四周,整個分佈圖要比皮下造影清晰太多!
但現在並不是感嘆和提問的時候,錢楓荷沒有浪費一秒鐘時間,立刻將細管刺入污血團,一邊熟悉着整個透視界面,一邊微微調整着細管的位置和深度。隨着細管的引導,紫黑色的血漿被逐漸排出,眼前的透視屏幕上,最後一塊深色污血消失殆盡。
錢楓荷立即拔出了細管,而童兵也在瞬間取下了她頭上的影鐵墨鏡,恢復了原本視覺的錢楓荷手指一顫,銀色的絲線如穿花亂蝶一般,立刻將彈孔縫合了起來。整個過程,兩人的動作配合地分秒不差,彷彿一臺精密運行的儀器。
小梅的藥棉稍微慢了一拍才貼了上來,這樣,第一個彈孔終於處理完畢了。
“第二創口,右肋。童先生扯開病人的衣服……消毒……小梅,報告血壓……”
“病人的血壓又降低了!”
“中止取彈,等待輸血。童先生,封住她傷口附近的血脈,避開手太陰肺經的經絡。”
“封住了,但不能支持太久!她筋脈承受不住。”
“取彈成功,解除封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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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抽出污血。童先生,給我那個眼鏡,我要看傷口情況。”
錢楓荷的手越來越快,對童兵和小梅兩人的指示頻率越來越頻繁。童兵的武學能力、小梅的現代醫學知識、影鐵眼鏡的尖端科技再加上錢楓荷本身的醫療能力,四種技術在錢楓荷腦中旋轉着,如同四股龍捲風,在“治病救人”的信念之下,四股龍捲風越刮越近,終於互相沖突到一起,迸發出了一場思維風暴。
取彈的進程已驚人的速度進行着,幾乎每過30秒就能取出一顆子彈,小梅手邊準備的藥棉和紗布越來越少,托盤中的彈頭越來越多。年輕的護士口罩下是一張無法合攏的嘴,她從未見過有醫生能用這麼快的速度取彈;也沒見過一個外行人能如此流暢地加入配合;更沒有嘗試過西醫和中醫配合急救的醫療流程。
“不行,比起童先生來,我纔是最拖後腿的一個。”第六顆子彈落到了托盤裡,小梅緊繃着精神,提前開始準備起藥棉來。爲了趕上兩人異常的高速,她必須改變常年養成的習慣,將自身負責的每一道工序都提前幾步。
然而在取最後一顆子彈前,錢楓荷卻停了下來,整個流暢的氛圍訝然而止。
雖然小梅感覺到有點奇怪,但童兵卻十分理解錢楓荷的停頓。
最後一顆子彈,嵌入了丫頭左側鎖骨處,這一處位置十分接近丫頭體內那團紊亂的內息,如果胡亂開口取彈,誰都不知道會引發什麼後果。最壞的情況,整個左肩的血管都會被震斷也說不定。這一點,錢楓荷與童兵兩人都心知肚明。
再次查看了一下血壓,錢楓荷垂目片刻道:“或許只能用銀絲取彈試一試了,使用鑷子的話,我沒有把握不碰到病人的筋脈。”
“你想用銀絲捲住彈頭,然後拉出傷口嗎?”童兵問。
“童先生覺得如何?”雖然錢楓荷是醫生,但在內傷治療上,她與童兵的能力難分強弱,只能以同輩的態度徵詢。
童兵搖搖頭:“你控制銀絲的手法沒有問題,但直接取彈的方法行不通。”
“既然童先生信得過楓荷的煙雨問絲手,那爲何行不通?”
“那顆子彈有問題。”盯着彈孔的童兵表情一片鐵青:“那不是普通的手槍子彈。”
小梅恍然:“對啊,童先生以前是當兵的,懶喵跟我說過,你一看傷口就知道是什麼槍打的吧!”
“因爲槍口在她胸前,所以送她來的時候我沒有多看,現在才發現這應該是狼牙彈造成的傷口。”童兵指着明顯要大一圈、周邊帶有紫青痕跡的彈孔,向兩人講解着:“這種子彈的彈頭很尖,穿透能力比手槍的圓頭彈高數倍,而且彈頭遇阻時,彈尾處會展開3到8片數量不等的金屬片,形成倒刺一樣的創傷。有這種倒刺金屬片在,普通的取彈手法只會把傷口拉出一個大血洞。”
說着,童兵將影鐵眼鏡交給錢楓荷,在透視射線下,那顆子彈果然如童兵所說,不但深入到了丫頭的背部,而且尾部確實有展開的金屬片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