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瘋”是民間的一種說法。
據說華夏古代除了身懷絕技的煉氣者之外,也有許多不懂武的能人異士,他們的身份和傳承比武者更神秘,而且各自絕藝絕不相同。其中一種絕技,便是可以用說話來使一個人失去理智。據說當時有一方諸侯,他的領地囊括整個華夏的西北,算是當時最有權勢的人之一。某天,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前來獻寶,要求面見諸侯。看着寶物的份上,那人破例接見了一次平民百姓,誰知這一見後,這位諸侯從此得了瘋病,整天一醒來便嬉笑不止,笑得連額頭磕破也恍若不覺,連穿衣吃飯也要人伺候。
在這個典故中,那老者從頭到尾只和他說了3句話,只是他話中蘊含了秘術,能使人心防驟破。平常要忍受數年痛苦才能產生的心魔,在聽完他的話後能在一刻之中便肆虐腦海。
這個偏向於神話典故的故事現在自然是不可考究的,但是這種說法卻一直延續了下來。
建國前多指厲害的惑心術,和典故中使人發瘋的效果不同,惑心術的目的是令對方聽從你的指示,或者接受你的意見。利用語言、眼神影響對方意識,在衣袖中焚燒迷香動搖對方理智。這種惑心術練到熟練時,只需說3句話就能達到效果。在那時,人民提到“三句瘋”還頗爲敬畏。
建國後,西方心理學逐步傳入國內,催眠、心理暗示這種概念漸漸廣爲人知。“三句瘋”成爲了騙術或者迷_幻藥的代名詞,再被廣大老百姓提及時,大多會表現成不屑一顧了。
但殷茹男與普通老百姓不同,她從小便生活在社會黑暗的一面,雖然乾的是摸人錢袋的活兒,但女票賭騙盜這些本就同屬於“下九門”,彼此之間多少有些同氣連枝。
童兵用的是特種軍事技術中專業的催眠,只是用內功氣機壓迫,代替了降低人體汲氧能力的藥物,使殷茹男的腦部輕度缺氧,從而才達到了快速說服她的目的。
讓童兵突然失去耐心的契機,主要是因爲那條短信,其次便是殷茹男反常的躲避態度。
之前與殷茹男接觸,不論是對抗還是合作,她給人留下的印象都非常生硬。如果喬蕾是一座冰山,那殷茹男便像極了一塊石頭,一顆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既不會控制速度,也沒有改變方向的意志,只是不斷重複着“偷錢”—“分給下屬”—“再去偷”這樣的滾動。如果不是莊傑綁架了她的孩子,童兵根本找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正常人的感情。
“喜怒哀樂憂懼羞傲”等感情中,殷茹男好也就掌握了“怒”這一種。但就是這樣一個石頭般的女人,今天竟會這麼明顯地迴避着自己。即使擔心着短信上的事情,童兵仍然禁不住在意起來。
等他用氣機鎖人,拉近兩人距離後。童兵再次留意到了不妥之處,在殷茹男原本的體香中,他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你受傷了?”在殷茹男的情緒恢復之後,童兵終於忍不住追問到。
殷茹男的腹部彈孔才養了十多天,監視鄭南壽,在侵入或逃出武警特戰隊總部時,免不了會飛檐走壁、疾奔快跑,傷口崩裂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舊傷復發的話,之後的任務就沒法由她出面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
,再次打亂了童兵的計劃:“不,只是舊傷的話,她的反應不至於這麼激烈,她避免靠近我,是在想方設法阻止我察覺到她的傷勢,爲什麼……”
在殷茹男面前,童兵並沒有掩飾查究的眼神。不顧女飛賊抗拒的表情,童兵只顧上下打量着她黑皮衣下玲瓏緊緻的身形,分析着那個失血傷口的嚴重程度。
“她的皮膚油膩、嘴脣乾裂、下眼袋突出、眼白部分有密集的血絲。”仔細觀察着殷茹男的狀況,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童兵心頭。
“你查到了什麼就麻溜地趕緊說,看什麼看?”對童兵放肆目光的忍耐到達了極限,殷茹男側身撞開他的肩膀。
童兵單肩紋絲不動,順勢伸手絞上她的右臂,在三號動作的柔韌度下,童兵一支手臂猶如巨蟒,殷茹男從右手肘部到肩部都被牢牢固定,不但手臂受制,而且身體也連帶着難以動憚。
這突如其來的禁錮激發了殷茹男的本能,還來不及讓大腦細想,一片薄刃刀片已經到了左手指尖。這種刀片殷茹男特地從廣澳地區蒐羅而來,鋒刃處用的是手術刀同等材料,若是用上她最擅長的技法,一刀向對手的脈搏劃下去,即便童兵身懷內功,只怕也得血濺五步。
然而她這一刀終究沒有出,童兵的發力明顯留有分寸,再加上他誠懇的眼神,這纔沒有讓誤會加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沒有吃痛,說明右手都沒有事情。左手出刀的動作也和以前一樣快。”不知不覺中,童兵換上了一副和新兵蛋_子談心的語氣:“那你是腿腳受了傷嗎?”
面對童兵的質問,殷茹男什麼都沒有回答,只是將彈到袖口的刀片不動神色地壓了回去。
“你在監視鄭南壽的時候,是不是被他發現了?”童兵的聲音嚴厲起來:“所以才又受了傷?”
“記得你說過,因爲看中我的身手,你才拉我入夥的。”殷茹男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你覺得我會無能到被鄭南壽察覺嗎?”
“如果潛入武警基地的人是你,當然不會被人發現,但如果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記得你還有四個兄弟。”童兵面色不愉地推論着:“他們的潛伏水平和你比起來怎麼樣?如果他們被發現了,你肯定會現身接應的吧?”
殷茹男甩着右手,往遠處走了幾步:“你太小看了招財進寶四位兄弟。再說,出門做沒本的生意,是賺是賠都算自己的。當初第一次跟你照面,毛榮新被你打斷兩隻手,十幾個兄弟當着我的面被拷進去,老孃不也是沒有意氣用事嗎?”
“那是因爲你很清楚,這十幾個人犯的是盜竊罪,關進看守所沒多久就放出來了。”童兵緊跟在她身後:“跟鄭南壽作對的話,那就不是一個性質了,就算被當場擊斃也是正常的。”
“外行人,破例教你一件事。”殷茹男冷笑道:“做扒手,每人會替你擋事兒的。就算‘機器’被人摁在地上切掉手指,做‘天線’也只會拍屁股就走,沒人能說他錯。”
“但你不是這種人,就算是不認識的同夥要被切斷手指,你至少也會扔塊石頭過去。”童兵毫不猶豫地搖頭:“你首先是殷茹男,然後纔是一個扒手。”
殷茹男腳步頓了一頓,但依然錯開了這個話題:
“行了,既然大家時間都很緊,你說有查到那個神父的路子,就別浪費時間了。”
“走這條路子,我需要一個健康的搭檔。”童兵完全沒有放過她的念頭:“我必須弄清楚,你或者你的兄弟,是不是真的被鄭南壽發現過。如果引起了他的警覺,後面所有的計劃都要重新想過。”
“你這男人怎麼這麼狗?你每一件事情都喜歡這樣咬着不放嗎?”厭煩地低吼了一句,殷茹男又忍不住辯白道:“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兄弟,都沒有暴露過,鄭南壽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監視。”
“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怎麼解釋?!”
“老孃削蘋果劃破手了!”
“你手上並沒有傷口。”
“我劃破的地方是肚子!怎麼,不信?要我脫了給你看嗎?”
“你是在隱瞞受傷的事情,我要知道爲什麼。”
“你管的未免太寬了,童教官大人。”
殷茹男刻意將“童教官”三個字咬得很重,掃向童兵的目光中滿是煞氣。雖然此刻空着手,卻比剛纔握着刀片時更敵對。
周邊的空氣忽然變得凝固起來,大約2分鐘的時間裡,始終沒有任何一方再開口說話。秋天的夜風艱難地擠進這片沉重氣氛中,在夜的涼意下,靜止不動讓殷茹男的身體漸漸降下溫來。她脖子背後那一塊變得尤其冰冷,這種特殊的涼意令她感到極不舒服。
“看來我們的合作還是太勉強了。”記掛着那條短信的內容,耗盡耐心的童兵取出手機,倉促地用語音回覆了一句“我馬上到”。他擡起頭來,在轉身之前,用隔閡的目光最後打量了她一眼,隨即乾脆地轉身離開:“後續的調查,我會親自去做,只要你不對外透露我的秘密,我保證那些人不會在找上丫頭。”
他的步子不快,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殷茹男愣了片刻才叫住他道:“等等!丫頭不需要你替我護着!告訴我那個調查路子到底是什麼?我親自去查!”
“你不需要知道。”童兵腳下停也不停:“跟不同心的人搭檔,比一個人單幹更危險。”
“你當兵當瘋了嗎?老孃身上流血你操什麼心?”
童兵仍然沒有回頭,只是擡頭望向牆外,無邊廣垠的夜空中浮現出巨大的黑影,他似乎冷笑着望着童兵,但這張臉上的五官卻又是模糊不清。
“在我心裡,你已經這麼龐大了嗎?看來長時間不做心理疏導,就算是我也維持不好自身的狀態。”童兵心中無奈地冷笑一聲:“A1,我追在你後頭才一個月而已,可是越查下去,我就越動搖。即使是隨時可以被你放棄的小卒,都已經讓我覺得棘手了。茹男,想要絆倒這樣的龐然大物,只有最完美的隊伍纔有成功的可能。互相帶着隔閡的人,是做不到的。”
一抹苦澀的笑容被心中的刻刀印刻在童兵的嘴角,融入樓梯口的那片黑暗時,他的步子越發沉重起來。
殷茹男忽然對着那片黑暗吼道:“老孃這兩天來大姨媽你滿意了吧!?”
“砰!”黑暗中傳出什麼東西撞到的聲音,幾秒鐘後,童兵慢慢走了回來。看着他的步子,殷茹男總有種感覺,和剛纔相比,這人的骨頭一下子輕了幾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