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醫大附院的時候,是10月3日凌晨3點不到。
童兵和殷茹男沒有馬上離開停車場,丫頭這時孩子睡覺,殷茹男並不想吵醒她。利用這段時間,童兵闡述了一遍之前提到過的追查計劃。
那名打傷丫頭的槍手雖然神出鬼沒,去也留下了許多馬腳。
首先,從“豪傑夜總會槍戰”和“集散中心爆炸”兩件事的共同點中,童兵判斷出此人監聽了他與趙莫君的談話。之前在使用萬能PAD時,童兵非常謹慎,每次與趙莫君聯繫時,都選在一個信號干擾很強的地方。但正巧在那兩次事件中,童兵放鬆了警惕,在無干擾環境下接通了趙莫君,而那神秘槍手也無獨有偶地出現在了兩次行動的現場。所以在那之後,童兵再也沒有主動和趙莫君聯繫過。
所以,想要追查出神秘槍手,利用他監聽趙莫君的這一舉動,無疑是最有效的辦法。
但是於公於私,童兵都不太能接受這個方案,只將其作爲備用計劃。也許是形成了某一種莫棄,喬蕾最後定下的追查方案,也把趙莫君排除在了計劃之外。在敲定這套方案時,喬蕾並沒有花太久的時間,因爲整個思路並不是特別複雜。
在豪傑夜總會槍戰那晚,除了打傷丫頭外,那名槍手顯然還有其他動作。從彈道報告來看,他在槍戰發生時,至少對舞廳內開了一槍,這一槍並未擊中任何人,卻總令人很在意。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名操作造功實驗神父,最後被發現死在地下室裡。童兵曾親自勘察過他的屍體,他身上並沒有彈孔,但是誰都沒有規定過槍手殺人必須用子彈。
還記得喬蕾監聽到鄭南壽曾經下達過“一個不留”的指令,當初因爲擔心妹妹,她並沒有多做思索,連帶童兵也粗略地以爲鄭南壽想把整個舞廳裡的人都殺掉。但現在仔細一想,鄭南壽所說的“一個不留”,根本與槍戰雙方無關,而是指“把實驗室裡的人殺得一個不留”。
帶着太陽神面具的神父死了,因爲他被童兵制服,昏倒在了現場;
救出丫頭的童兵被整支特戰隊瘋狂追擊,表面上是爲了追擊影鐵人,但當童兵真的被特戰隊擒獲後,恐怕鄭南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丫頭帶走。
至於還沒有接受實驗的另外四個孩子……根據喬蕾之後猜測,鄭南壽以爲是孟筱翎把他們帶走了,所以他纔會力主把孟筱翎視作槍戰案犯,想要儘快將她拘捕,從她嘴裡撬出小青山他們的下落。
也就是說,當夜在夜總會舞廳裡,不論莊傑和吳勁隆打成什麼樣,鄭南壽都不會關心。他的目的,僅僅只是把“造功實驗”這個事情掩藏在大衆視線之下而已。
從這一點上看,殺死神父的兇手,與那名神秘槍手,就是同一個人。
這條思路並不是通俗的市井逸話,殷茹男一開始只能耐着性子聽,直聽到最後才突然緊張起來。
“也就是說,不只是我想討個公道,那個姓鄭的根本就沒放過孩子們?”
童兵很清楚,殷茹男從未練過內功
,但此刻他卻真切感受到了這個女人身上那猶如實質的氣勢。
“或許這就是一個母親的能量吧,兒女受到威脅會讓她們把所有潛力都激發出來。”童兵想着:“所以老陳才堅持把受傷的事情瞞着他媽,以她老人家的脾氣,如果知道老陳受了這麼重的傷,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如果我的母親在,知道我現在做着這種事情,她會怎麼樣呢……”
閉上眼睛,花了幾秒鐘時間清空那些龐雜的思維,童兵開始繼續對殷茹男講解後半段的思路:“鄭南壽想要滅口,這只是最外層表象。從這一點上,我們還能挖得更深?”
“你查得出他背後是誰?”
“查不到。”童兵非常乾脆地下了判斷:“但是我知道他們下一步想做什麼。”
“下一步?是什麼?”
“還記得剛纔我和你說的,他們對丫頭的意圖嗎?還有那些實驗設備的圖片。”童兵再次提了一遍,雖然之前在廢樓已經說了一遍,但那時他用氣機壓制了殷茹男的呼吸,令她當時的狀態並不是特別清醒。在這種“淺度催眠”狀態下,他說的話殷茹男究竟能記得多少也不知道,所以童兵不得不再複述一遍:“鄭南壽、還有那個槍手都聽從那個境外實驗組織的命令,而這個組織也絕不會就這樣罷手。滅口只是其次,他們最主要的目的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再次啓動實驗。爲了這個目的,他們的人一定會動起來,尋找資金、場地和實驗體。”
“你能揪到他們的尾巴?”
“要推測他們的行蹤並不難。”童兵從後座上取出一個文件袋,那是喬蕾早就準備好的一些資料。藉着停車場地燈的微弱光芒,他翻看着文件,用盡可能通俗的措辭對殷茹男說道:“那戴面具的神父,我給他做過骨骼檢測,他是一個白種人,也就是外國人。根據大喬的分析,他們應該是一個境外組織。”
“境外……”
“如果他們也是華夏人,完全可以和民間勢力聯手研究內功。”
雖然像精武門之類的武者組織一直受到國家的壓制,但在明面上始終是允許他們生存的。如果這個組織背後的首腦是華夏人,他基本上不會選擇用“人體實驗”這種手段來研究內功的奧秘。
童兵再次打開萬能PAD,調出那幾張實驗設備截圖:“實驗體必須是華夏人,但總部又在國外。如果他們想要二次實驗,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把另一套實驗設備運到國內,要麼把有華夏血統的人送到國外。”
“拐賣兒童?”殷茹男立刻反應了過來:“你是說他們會拐賣兒童送到國外去做實驗?”
“比起這種可能,我更偏向於他們會再運一套設備到國內過來。”
“唔……”
殷茹男垂着眼簾,看上去就像在仔細打量着車底座一樣。她豐潤的嘴脣開着一個小口,不時微微翕動着。童兵猜測或許這就是這位女飛賊認真思考的表情吧。
果然,她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有道理,不管辦什麼事兒,在老窩
裡最自在。管着這麼一套幾千萬的設備,如果我是那幫外國鬼子,也會選把華夏人騙去外國做實驗,這樣才最方便。但是他們一開始就沒有這麼做,他們一開始就費老大勁兒把這堆設備運過來,還找了莊傑這樣的地頭蛇做掩護……”
“所以一定有什麼原因,使他們只能在華夏本土做實驗。而且他們第二次實驗的地點,應該還是在東海。”童兵下着結論:“雖然大喬說過,這只是個初步斷定,不過我有預感。這兩天他們應該已經開始動起來了。”
“你在海關有路子?查得到他們運設備的船嗎?”
“造功實驗的全套設備造價太高,就算他們資金充沛,但是這一整套設備從國外運來,費時費力。所以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只會把最核心的設備運來,其他的配套設備,他們會就地收購。”童兵親自到過造功實驗現場,除了神父親自操控的那臺儀器外,其他諸如體徵儀、擬礦能儲、中央處理器等設備,都是一些生物醫學領域的通用設備。他指着文件上的一個列表:“東海市的生物醫藥巨頭,也就只有這幾家,看看有什麼熟悉的名字?”
即使光線微弱,擁有夜視能力的殷茹男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童兵所暗示的內容。
“君臨制藥?”她低聲驚呼道:“你是說,他們會再找上君臨制藥?”
童兵點點頭:“在那個組織裡,鄭南壽充其量只是一個做掃除的,再盯着他已經沒有什麼意義。這個組織真正的核心力量,一定開始接觸君臨制藥了。如果我們同時進入君臨制藥,截住這批人的話……”
“進君臨制藥?”殷茹男抓了抓頭皮:“我摸包的是,從不去別人單位裡,風險太大了。”
“如果那個單位裡有你認識的人,風險會不會小一點?”
“你是說……”
“上次的槍戰案,警方報告裡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吳勁隆’的名字。”伸出手指彈了彈文件上“君臨制藥”四個字,童兵露出一個獵手般的笑容:“我原以爲東臨會的勢力已經大到一手遮天,現在想想,這種保護措施,或許是那組織拋向吳勁隆的橄欖枝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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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殷茹男交代了下一步的追查計劃,並囑咐她做好一切準備後,天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殷茹男脫下保暖外套,露出裡頭那一身漆黑的皮衣,趁着夜色潛入了住院部的一樓。這一陣來,殷茹男每隔幾天都會去看丫頭一次,都是在凌晨5、6點,正插在兩班護士查房的中間點。以她的身份,還不能出現在醫院的監控探頭裡,所以也不會從門口正大光明的進去。反正丫頭已經習慣了,每到殷茹男來看她的日子,她總會早早醒來,出神地望着窗戶,等待着百葉窗後出現媽媽熟悉的身影。
而童兵則不同,他光明正大的從大門口進去,只是在看到監控探頭時,腳下一發力,用“旋步”輕功瞬間錯開了鏡頭。從樓梯一路上到骨科那一層,童兵來到褚繼峰辦公室的門前,輕咳一聲之後才擰開了門把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