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打起精神細細聽着屋裡人的對話,想要牢牢記着,好回去稟報夫人知曉。
實話說,那位姑娘初時求見,說她是朱映柔,寶兒是不信的,怎麼可能嘛!人人都道寶親王在寧州別院給小女兒備嫁的呢!所以寶兒以爲她是假的,現在聽裡頭的對話,越聽,寶兒越覺得,寶親王唬弄了所有的人吧!
屋裡秋冀陽問了小小在忙什麼,怎麼手上沾了墨跡,小小才曉得,原來自己忙對帳,身上沾了墨也不自知。
“那個曾大統領他們明日出發,要幾天回來啊?”
“一兩天吧!他們都是有經驗的鏢師,應該能平安去到碧沙縣的。”說是這麼說,秋冀陽仍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山賊是地頭蛇,曾道眉他們對景山路況不熟,會不會託大誤事,想來還是該是叮囑一番。
“今天不是派人去請捕快嗎?你說今晚他們的同夥會不會帶救人?”
“難說,不過今天已經勞煩小郎,不好再要他多做什麼。”他不是很明白小郎上回在他們寄住的客棧做了什麼事,竟然會讓祈城主之孫的人明明進了客院,卻逮錯了人,他當時在旁看着,卻不明白那些惡人爲何看不到自己。
“小郎累了沒關係,我陪你守夜。”
“好,不過妳該先去回了門外的那丫鬟,要不要去赴宴。”
“唉喲!就不想去啊!”小小一聽到赴宴二字,整個人就蔫了,這會兒的她,那還有先前見紀夫人那大氣清貴的模樣,秋冀陽輕嘆一聲。
“爲何不想去?”
“因爲赴宴很煩人的,穿什麼戴什麼一大堆規矩,在人家那兒做客,吃什麼喝什麼都不能自主,人家談什麼不愛聽的,還得忍着聽下去。”
“那種宴會很多嗎?”
“很多啊!不過郎爹和阿孃一去,就是主客,可威風了,不過他們威,我就不威啦!”
秋冀陽可以猜得出來,郎士奇夫妻是一族族長,在金狼族裡他們的身份就是最高的,與異族交際,身份在那兒,也不容人瞧輕他們,可是小小不同,她是人,在異族的眼中,是異類,赴宴的場合,龍蛇雜處,就算郎主夫婦想護着女兒不受任何怠慢,也力有未逮吧!
“爲何他們要帶妳去?”其實小小可以不用去赴宴的吧!
“郎爹說,將來總會常赴宴,還是早早習慣的好。阿孃說,去看看人家怎麼打扮的,別老是素着臉。”小小皺起小鼻子,秀眉倒豎,小嘴噘起,美麗的臉蛋可笑的皺成一團像包子,秋冀陽笑着伸手讓她舒展開來。
那修長的手撫上她的臉,指尖揉着她的眉頭,一股熱流從指尖直達小小的心底,她睜開眼來,明眸燦燦,粉臉微紅,令秋冀陽心中一動,很想偷香一下,可是眼下場合太不對了,腳下三個點了穴昏迷的山賊,屋外一個等着回話的丫鬟。
秋冀陽讓自己的手留戀的停在小小的粉臉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又開口道:“妳不喜歡赴宴,是因爲什麼?”
日後身爲福安商會的會首夫人,小小出席宴會的機會只會多不會少,他不希望小小日後視此爲畏途,既然有機會可以讓她慢慢適應,他不希望她退縮不前。
“因爲都是不認識的人,還有一大堆我不懂的規矩。”小小嘟着嘴想了想後道。
“紀夫人是親戚,這次的宴會應該只有她和妳兩個人,妳已經見過她一次,也不算陌生人,就是兩個朋友見面聊天罷了!”見小小還是皺着小臉,秋冀陽輕笑着推她一把。“去吧!跟那丫鬟說妳去赴宴,順道問一下方不方便帶人去,把月牙一起帶去。”
“月牙?”
“月牙畢竟跟在大師兄身邊,跑過不少場合,妳對此不熟悉,有她在前頭頂着,妳可以輕鬆不少。”秋冀陽直接把重擔丟到月牙身上去。“把月牙是側妃遠親的身份亮出來,別說她是大師兄身邊的人。”
小小聽了,想了一下點點頭,便到門外與寶兒說了,還提到月牙,寶兒接了消息便回去覆命。
小小則是又賴回秋冀陽身邊當小跟班,防着山賊來劫人。
※
寶兒回到紀夫人處,回稟小小會赴宴,還會帶一個側妃的遠親前來。
“這位遠親,應該就是另一位女眷。”
“夫人,我在外頭聽見了,屋裡的男人好聲好氣的跟郡主說話,我原以爲是小王爺,可是後來想想應該不是,而是秋會首吧!”
“哦?”蘇婉雲原低頭喝茶,聞言擡起頭看着寶兒。
“那人知道夫人爲何要改閨名。”寶兒小聲的道。
一想起這事,蘇婉雲憤憤的擱下茶杯。
爲了懷太子子嗣,蘇婉雲的妹妹想盡方法,最後得了個方子,說是她的名字不好,蘇家所有她同輩的姊妹名字都得改,於是蘇燕雅成了蘇婉雲。
原名蘇燕瑤的妹妹改名爲蘇婉貞,果然在改名後不久懷了孩子,可是前不久聽說太子又收了幾個女人,清純美豔妖嬈各種類型皆有,將太子的心魂勾得都飛了,蘇婉貞鬧也鬧了,吵也吵了,可是一個妾室,就算太子寵着,慣着她,在內宅還是太子妃說了算。
罰了幾次下來,胎滑了,太子雖然還寵着,可是府里美人兒多了,他根本沒時間去撫慰蘇婉貞沒了孩子的痛。
“夫人,您怎麼會突然想起要請郡主?”
“人家第一次見面就送了兩個孩子大禮,雖說是親戚,可是原也沒來往,一出手就這麼大的手筆,當然得回請一番,省得傳出去說妳家夫人我不識禮。”
“是。”寶兒輕應道。
蘇婉雲沒有向寶兒明說。
是郡主那份禮,點醒了她還有兩個幼子在。
她是紀夫人,不管紀建興心裡想什麼,她娘盤算爲何,她有兩個嫡子在,不說朱明珠不可能下嫁,就算她真嫁,也不可能爲平妻,只要她蘇婉雲沒有半份錯處,紀家休不了她,而紀建興若想爲難自己,傳出去,只怕他的官途就到此爲止了。
紀建興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他一度被朱明珠迷了心,不代表他會一輩子迷下去,如果她自己不想開熬死了自己,可憐的是兩個沒了孃親的孩子,不會是紀建興,正室死,他可以續絃,人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她還沒死,紀建興就已不在乎兩個孩子了,若讓他再娶,只怕她拚死生下的兒子能否順利長大成人都是問題。
想通了,她急着看兒子,又聽到兩個奶孃的話,心裡更加清醒,爲母則強,她要保護自己的兒子,就要先自己堅強起來。
映柔郡主就是一個好機會,如果自己與她交好,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人脈來,不再仰賴蘇家,日後孩子大了有出息,她也不怕沒有倚靠。
丈夫?一丈之內是我夫,一丈之外呢?在她還在坐月子時,紀建興便已赴任,此時縣府裡,會有幾個美妾等在那裡候着拜見自己呢?
寶兒輕輕的爲她倒上茶,蘇婉雲才稍事回神。
“夫人,如果我們與映柔郡主交好,大老爺會不會生氣啊!”
要知道蘇家仗着寶親王府的勢,可卻從沒攀上寶親王本人,或許該說,寶親王從未以蘇家女婿自居過,老太爺他們去世時,寶親王不曾出席喪禮過,更不用說拜訪過蘇家了。
夫人若能經由映柔郡主攀上寶親王側妃,是否算是大功一件呢?還是會被蘇家人責備呢?
蘇婉雲輕笑,身子整個放軟了倚在大迎枕上,眼眸在油燈的照射下,燦燦發亮。
“寶兒,以後,我們就專心爲紀家盤算吧!蘇家,爲蘇家效力的人太多了,不缺我們。”
“夫人,可是……”
“妳放心,我沒打算明白跟我爹撕破臉,何必?就讓他認爲我沒用,扛不住他派給我的事兒得了。”
“那宴請郡主的事?”
“那又如何?回禮,不是嗎?也許人家映柔郡主還覺得我是朱明珠的表姊,不想深交呢!”
“會嗎?”
“不會嗎?我們防着人家,難道就不許人家防着我們?”
寶兒想一想,就拋開了去,與蘇婉雲討論起現在身邊侍候的丫鬟來,珍兒一定要處置的,如此一來,蘇婉雲身邊就有了一個大丫鬟的缺,是要從紀家帶來的丫鬟裡升上來,還是到縣府後再從頭買一個進來。
兩個人討論到深夜。
※
天光大亮,郎清雙天還未亮就起身洗漱,此時神清氣爽的往關人的房去。
一進門便見秋冀陽坐在桌前,小小則是坐在牀上打坐。
“怎麼是她在這兒陪你?”
“我們防着有人來劫,不過看來霸虎寨的消息沒那麼靈通,鎮上也沒有他們的人。”
“那可不一定,派去請捕快的人不是昨日下午就出門了,在路上還與大統領他們錯身而過,交待他們連夜趕回的,到現在也沒見到人。”郎清雙不以爲然的道。
“今日再等等吧!對了,小小今天要赴宴,記得幫她打點一下。”
“喂!我說你啊!你是直接把我當你的屬下看了對吧!這種事情怎麼會交代我呢?應該叫那個月牙去做吧!”
“月牙?如果你信任她,我當然沒問題。”
郎清雙瞪大眼睛,這個人,明明曉得月牙還沒完全放下他,對小小還有着妒意在,他這個陪着小小長大的人怎麼放得了心啊!“
“要打點什麼?”沒好氣的開口問。
“衣飾及禮物,不用太高級,免得太打眼。”
“要亮出琳琅寶閣的名頭嗎?”
“當然!亮出來最好。”
“知道了。”
郎清雙走過去牀邊,準備帶小小一起離去,邊走邊用力踢那三個躺在地上的傢伙。
“你用了什麼手法,他們一直沒有醒。”
“秘密。反正你放心,他們就算醒來也不會再作怪了。”
“你動的手?”
“不是我,是他們自己作的孽找上身,怪不得我。”郎清雙揮揮手,沒老實招認,自己其實動了手腳,惡整他們。
“捕快來的時候他們會醒吧?”
“會。”只是會癡呆跟回衙門去,等到了牢裡纔會真正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