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正氣

“建奴入關已經數次了?”

浦子口守備衙署門外熱氣蒸騰,龐雨剛出門口就把官服領子拉開一點,有些疑慮的對身邊的陳於王問道。

收到張國維的驛傳之後半日,龐雨又收到了第二封命令,將會面地點從句容變更爲浦子口守備府,一日之內兩封急令,可見張國維當時的急切。

應天轄區內存在南京這個留都,不在應天巡撫管轄之內,裡面中央機構俱全,雖然大多是虛職,但留都本身就比較敏感,所以張國維行止儘量避開南京,一般要處理江北軍務時,便留駐在句容,即便頗多不便。

這次因爲有北上勤王的可能,所以將駐地定在浦子口。

夏季江上水流更急,風向較爲順利,只行船三天之後,龐雨就到達了浦子口,張國維已經在守備府。

此次的會議就是通報最新戰況,要求各將官思想上高度重視,從政治高度對待此次勤王任務,軍隊做好各項準備,朝廷如果調兵,就隨時北上勤王,但同時也不能放鬆備寇的工作。

由於去年流賊的入犯,應天轄區能調動的軍隊都集中到了南京附近,撫標營大部分在江浦和六合,北上的話他們比較方便,安慶的龐雨和許自強則需要水陸聯運,要繁瑣得多。

所以張國維也特意叮囑了二人,需要徵調好船隻,兵對北上路線有所規劃。

張國維麾下的那些將領基本到齊,龐雨在年初救援江南的時候基本都見過。

這裡面最熟悉的還是陳於王,由於在滁州戰役的出生入死,兩人的交情遠比他人更深厚。

由於陳於王在遼東的經歷,也是目前龐雨能接觸到最熟悉清軍的人。

“建奴入寇幾次……從己巳年到如今,兩三年便入寇一番。”

陳於王停頓片刻,回憶一下道,“有兩次是在山西,到京師這是第二次了。”

龐雨心底稍稍鬆一口氣,接到消息後他便命令守備營取消了行軍訓練,在各營區集結待命,江上趕路的這三天裡面,想了各種應對的辦法,但以目前這兩三千武裝,根本無法抵擋他印象中那支強大的清軍。

目前聽來清軍似乎是常客,並非入關就一定要命。

“陳兄你說建奴這次會不會危害到京師?”

陳於王立刻搖頭,“建奴輕兵入寇,你大約是沒見過京師的城牆,建奴打不下京師,他們也不會攻城。”

“那建奴去京師作甚?”

“還不是搶錢糧子女,跟流寇是一般德性。”

陳於王不屑的呸了一聲,“一羣賊寇罷了,不過蠻橫些。”

“搶東西?”

龐雨沉吟片刻,方纔張國維通報了流寇的情況,李自成和高迎祥還在湖廣,被盧象升追得雞飛狗跳,絲毫不像是能打進京師逼死崇禎的模樣,倒像是要被盧象升逼死了。

在龐雨有限的歷史知識裡,李自成是個重要的參考,滿清入關是在李自成攻克京師之後,據說跟陳圓圓還有關係,衝冠一怒爲紅顏纔開關放清軍進來的,龐雨甚至還記得那個作者叫吳梅村。

按目前的形勢,李自成沒打下京師,陳圓圓自然沒被搶,那麼清軍此次入關應該是無功而返,也許就跟陳於王說的一般,清軍來搶東西的,想通了這個巧妙的邏輯,龐雨更感放心。

“龐將軍!”

聽到身後有人叫喊,龐雨忙轉過頭來,卻見是老熟人許自強在後面急急追來,兩人雖然都駐紮安慶,但這次是分頭過來的,開會時才見面。

“見過許大人。”

許自強熱得臉上全是汗水,他哎的一聲,用袖子在額頭上抹了一把,跟着就親熱的拉過龐雨往旁走了幾步,陳於王見狀白了許自強一眼,徑自走開了。

龐雨心中奇怪時,許自強開口低聲道,“本官與龐將軍那是老友了,又都在安慶同舟共濟,互相那是信得過的。”

龐雨不知何意,但仍是贊同道,“在下與許大人一見如故,一向是很相得的。”

許自強神色凝重的點點頭,“你看方纔堂議之人,多是撫標營麾下,他們是相熟的,與我等卻有些生分。

此番若是北上,你我二人定要互相照應,和衷共濟纔是啊,最好行軍打仗啥的咱倆在一道,打虎親兄弟對不對。”

龐雨聽罷恍然,許自強的吳淞兵馬戰力低下,現在知道可能要調去打建奴,他心底裡早就怕了,眼看其他人指望不上,只得找龐雨拉關係,想和戰力最強的守備營一起,增加活命的保障,也可見守備營的戰力已經得到大家認可。

“在下也是如此想的,與許大人是不約而同。”

許自強見龐雨一口答應,明顯的神色一鬆,龐雨則是賣個順水人情,按照方纔的推論,這次清軍只是入寇搶東西,以此時的行軍速度,自己這些南直隸的兵走到北邊的時候,可能清軍已經走了,總體風險可控,先答應了也不妨。

許自強哪裡知道龐雨的心思,明顯領了這個順水人情,拍拍龐雨的肩膀道,“龐兄弟就是痛快人,咱們就此說定,勤王時可要一道走……明日還要與張都爺的幕房報勤王兵馬錢糧,回安慶時你我兄弟也要同行纔好。”

龐雨感覺今日幾句話之後,跟許自強的關係已經拉近不少,雖然吳鬆兵馬不成樣子,但畢竟許自強是總兵,在安慶多一個助力總是好的。

“得許大人同行自然好,只是在下或許要在南京耽擱幾日。”

“不妨事,哥哥在南京有外房,正好候你幾日。”

許自強神秘的笑着,“今日晚間哥哥在浦子口另有去處,就不陪你了,到了南京帶你去個好去處,秦淮河的好去處。”

許自強說罷哈哈大笑,接着便與龐雨拱手告別,絲毫沒以前總兵的架子,與龐雨言笑晏晏,感覺兩人就像數十年的好友。

待許自強遠去後,龐雨把官服領子拉開一些,七月間的江浦悶熱難當,堂議還得穿正裝,張國維好歹有人搖扇子,龐雨早就熱得滿身是汗。

遠遠跟着的龐丁走過來低聲道,“少爺,方纔你們堂會時,馬先生過來說晚上要單獨設宴請你,在金湯門內的臨江閣。”

“張都爺去不去?”

“馬先生沒說。”

龐雨嗯了一聲,照他對張國維的瞭解,這次勤王可以看作一次政治機會,很可能晚間有張國維,設宴款待有點像鴻門宴,張國維多半又要自己出力。

“讓餘先生晚上在錢糧器械清冊裡面加些甲冑硝磺,明日午前就要報給都爺的幕房,要我出力總得給些好處。”

龐雨左右看看後輕鬆的道,“明日午後咱們過江去南京,見見劉若谷他們。”

龐丁驚訝的道:“少爺你不忙着回安慶集合人馬……怎地不擔心建奴的事了?”

“我突然想通了,這次京師定然安然無恙。”

“可少爺你昨日在船上,不是已經在想要不要投降清軍了。”

龐丁眼睛轉轉,“還說能不能調兵佔了南京,怎地半日功夫就變了。”

龐雨咳嗽一聲,“你肯定聽錯了,以少爺這樣一身正氣的人,是不會想到這些東西的,以後就不要提了。”

“是,少爺。”

龐丁又小心的試探道,“少爺這次去南京,可是要去襄助復社?”

龐雨搖頭笑道,“不是去襄助復社,也沒那個能耐,但它倒臺還是不倒臺,咱們都要找到從其中牟利之法。”

……桃葉渡眉樓外的花園之中,一衆復社士子圍坐於樹蔭之下,今日卻未有聽曲助興,只有四周知了煩躁的叫個不停。

“建奴再犯神京,天子所在豈能容賊子干犯。”

吳應箕聲色俱厲道,“天下震動,我輩復社有志士子,何能枯坐於江南,當徵募義兵北上勤王,與那建奴決死戰。”

方以智扶着腰間寶劍唰的站起,“若募義兵,在下願爲第一個。”

此時另一人也站起悲憤的大聲道, “神京則建奴入犯,中原則賊氛披猖,天下何其多事,想聖天子天縱之資,竟爲宵小所迫,思之不由痛徹入骨,周某若在京師,必要奮身一擊,以報此家國大恨,個人生死何足道哉。”

方以智撫掌道,“介生所言深合我心,在下願附驥尾。”

(注:介生爲周鐘錶字)孫臨大聲叫好呼應,場中一時羣情激昂,龐雨曾見過的那個何厚明也在場中,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仍是和應了幾句。

周鍾待衆人稍歇,才又沉聲道,“天下紛亂日久,追根溯源仍是奸人當道矇蔽天子。

想年初流賊臨江,東南半壁震動,朝中權奸其時竟不思安靖天下,反一意構陷天如先生,此番來之先生赴南都,亦是爲此而來。”

說話間衆人將目光投向上首位置一人,此人約四十多歲,頭上套着黑色紗帽,衣飾清淡中帶着華貴,手中所執也是有名的小官摺扇,神情和藹而沉穩,他就是周鍾方纔所說的來之先生,名叫吳昌時,來自浙江嘉興,在復社中頗有地位,衆人看他的目光都帶着尊敬。

此時話題已經從建奴入寇轉向了復社自身,吳昌時讚許的看了看周鍾,然後輕輕搖着摺扇,“此番奸黨來勢洶洶,先生雖屹然不懼,但我等亦不可等閒視之,京師有正直之士傳報,除周之夔那篇《復社或問》……”他說到此處,吳應箕在鼻前來回揮手,“此文實乃臭不可聞。”

吳昌時並不因打斷而生氣,一笑後繼續道,“除此臭不可聞外,尚有薛國觀指使的陸若漢連章彈劾,皇上爲奸輔矇蔽,將彈章下有司覈查,緹騎已至江南各處,蘇州府衙裡已詢問十餘日,似乎非要咬定周之夔之事與天如先生有關。”

場中安靜片刻,緹騎前來說明真的是皇上首肯的,否則溫體仁也調動不了錦衣衛,氣氛隨之有些凝重。

吳昌時不動聲色的掃視一番,將各人反應收入眼中,“各位社友亦無需氣餒,先生一身正氣,周之夔、陸若漢之流小醜跳樑,所爲皆不外誣告而已,緹騎四出最終也拿不到實據。

值此要緊關頭,又事涉天如先生,復社社友自該當仁不讓,奸人在朝則天下難安,此等大義當前,我等社友更要同氣連枝互爲聲援,廣佈輿論上達天聽,爲天下正本清源。”

吳應箕一掌拍在桌上,“奸人在朝天下難安,更有那閹黨在野伺機而動,阮大鋮、楊維垣之輩招募遊俠談兵論劍,在白門結羣社污人耳目,我等社友當一併擊之。”

周鍾等人紛紛喝彩,方以智只略作呼應敷衍了過去。

吳昌時眼神不停在衆人身上轉動,直到吳應箕再向他看過來時,吳昌時唰的一聲收了摺扇,正氣昂然的道,“溫體仁名爲孤臣,實爲閹黨同謀,逆黨陰聚南都圖謀再起,尤以阮大鋮爲首惡,我等與之亦是正邪不兩立。”

場中氣氛熱烈,當場就有人在桌案上書寫公揭,聲援處境艱難的張溥,吳昌時一邊附和,一邊留意着周遭,見到李麗華的侍女李屏兒出現在樓外,眼神中似有所示意。

見其他士子未曾留意,當下起身過去,李屏兒徑自走到一片芭蕉樹後,擋住了園中士子的視線。

吳昌時走近後,李屏兒低聲道,“孃親讓奴家轉告吳老爺,那位先生已經幫你約到了。”

“有勞姐姐奔走。”

吳昌時匆匆說完,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李屏兒愕然片刻,這位吳老爺是嘉興來的讀書人,崇禎七年已經中了進士,又是極富豪之家,未曾想對婢女亦如此客氣。

隨即反應過來,這吳公子是要自己保守秘密,不要泄露於其他人知道。

當下收了銀子道,“謝過公子,那位先生屆時乘船赴約,路上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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