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告訴你朕懷疑皇后了?誰允許你猜測朕的心思了?柳婕妤,這一切,都不允許,你都不能做,你只是這宮中的一個婕妤,一個……”皇帝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聲音已經有些沙啞。
“妾寧願是妾猜錯了,陛下對娘娘,並沒有過懷疑,妾也不願陛下對娘娘真的有懷疑,陛下若覺得妾不能揣測陛下心思,那妾還是那句,陛下殺了妾罷!”柳依依知道,打斷皇帝的話,在這後宮之中,意味着什麼,但她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這樣活着,究竟有什麼意思?僅僅只爲了這潑天的榮華富貴嗎?柳依依陷入了迷茫之中,既然自己下不了決心,就讓皇帝來下吧。
“陛下,您爲何和柳婕妤發如此大的火?”朱皇后的聲音適時響起,皇帝站起身擡頭看向朱皇后,朱皇后的手扶住後腰,看向柳依依滿是疑惑。
“柳婕妤她,說了宮妃不該說的話,朕還是太寵她了!”皇帝淡淡說着,完全忽略朱皇后面上閃過的驚訝神色。
“陛下,柳婕妤她素來……”朱皇后收起驚訝,急忙爲柳依依說情,皇帝已經擡起一隻手,阻止朱皇后說下去,接着就對柳依依道:“念你初犯,禁足三月。”
柳依依已經哭的不成樣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朱皇后用目示意,吳娟忙上前扶起柳依依。
看見柳依依的樣子,吳娟在心中輕嘆一聲,朱皇后見皇帝這會兒在氣頭上,對皇帝輕聲道:“那,還要不要罰俸?”
“不用了,她那裡還有小公主,無需罰俸,禁足就是。宮中事務,還是由王淑妃和趙昭容兩人掌管就好。”皇帝答了這麼一句,見柳依依已經被吳娟攙扶着走遠,皇帝心中的怒氣怎麼也沒法消去,手握成拳想要揮出去,但沒有揮的地方。
朱皇后對皇帝察言觀色,曉得他這會兒是十分的不開心,但也不知道皇帝的怒氣究竟從何而來,含笑道:“陛下何不往昭陽宮坐坐?”
“不用了,你現在不方便,還是安心待產吧。朕先回甘泉宮了。”既然皇帝這樣說,朱皇后也就帶人行禮瞧着皇帝離去,這才吩咐身邊的輕秀:“你去問問吳娟,到底柳婕妤是怎麼惹陛下惱怒了。”
輕秀應是,吩咐宮人把朱皇后扶回昭陽宮,自己匆匆去追吳娟。
吳娟扶着柳依依在宮道上走,直到拐了一個彎,吳娟纔對柳依依道:“到底怎麼了?陛下一向不是疼你嗎?怎麼你會和陛下衝突起來,難道真的是你仗着陛下寵愛你,說了些什麼不中聽的話?”
“娟兒,出宮去吧。”柳依依哭的眼睛都腫了,鼻頭紅腫,但對吳娟還是隻說了這麼一句。
吳娟更加驚訝:“依依,方纔你就這樣說,這會兒還這樣說,到底爲什麼?”柳依依苦笑:“娟兒,這些事情,就算告訴了你,你也沒有法子的。”
吳娟哦了一聲,接着就笑了:“那告訴娘娘呢?”柳依依苦笑更深:“娘娘也沒有法子的。”
除非,真的弒君。這會兒柳依依倒明白了爲什麼杜太后當年要做弒君舉動了。杜太后手段算的上殘忍,但先帝想來對杜太后也是沒有留情的,才讓杜太后起了殺心。真是可笑啊!這個世間最尊貴的一對夫妻,竟然會是你懷疑我,我殺了你的相對。
柳依依閉眼,所以這件事,是沒有解決辦法的,皇帝起了疑心,不願意聽朱皇后解釋,那麼以後……。
“柳婕妤,娘娘遣我前來問問,您這會兒可好些?”輕秀的聲音在柳依依耳邊響起,吳娟對輕秀搖頭:“不知道呢,我怎麼問都沒問出來。”
輕秀這下更加驚訝,看向柳依依道:“柳婕妤,您和娟兒之間……”柳依依心知肚明輕秀是朱皇后派來的,她睜開眼看着輕秀:“多謝皇后娘娘了,只是這件事,全是我自作自受,辜負了娘娘的信任。”
“柳婕妤!”吳娟和輕秀雙雙喊道,柳依依用手背擦一把淚,吳娟忙拿過帕子,柳依依並沒去接帕子,而是嘆氣:“這件事,全是我,怪不得陛下,三個月禁足,我也該回望月樓去,不用再送了。”
說完柳依依就推開吳娟,匆匆往望月樓的方向而去。吳娟想上前追,又望向輕秀,輕秀對吳娟微一搖頭,這件事,真是透着奇怪呢。
朱皇后聽完吳娟和輕秀兩人的稟告,眉皺的很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婕妤爲人,你們都是知道的,從來不持寵而驕的,怎麼這回,竟然……”
“柳婕妤更奇怪呢,還說,想讓奴出宮去。”吳娟想來想去,覺得這個問題纔是關鍵,於是對朱皇后老實稟告。
朱皇后哦了一聲,看向吳娟:“那麼你,想不想出宮去?”
“我,奴,實在……”吳娟吞吞吐吐說了這麼一句,已經不成句了。
朱皇后瞭然一笑:“我明白了,娟兒,你入宮幾年了?”
吳娟伸手算了算:“妾入宮時候十三歲,如今已經八年了。”
“二十一歲,依依的女兒都三歲了。”朱皇后感慨一句就道:“難怪依依想着你出宮呢,不光你,輕秀也該出去了。”
輕秀十分驚訝地看着朱皇后:“娘娘,奴並不……”朱皇后微笑:“難道你真不願意出宮,嫁個人,好好地過日子?”
輕秀的臉一紅:“但奴在娘娘身邊這麼多年,日子過的很好。”朱皇后手一拍:“好了,不要再想這個了,等我生產完,出了月子,就料理這件事。”
吳娟輕秀二人應是,見朱皇后面色疲憊,也就服侍她歇息。
望月樓內,此刻並沒像平常那樣安寧,先是如兒瞧見柳依依滿面淚水的回來,嚇的哇哇大哭,衆宮女又要服侍柳依依洗臉,又要哄如兒。接着就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前來正式傳柳依依被禁足三個月的旨意。
衆宮人們都傻了眼,想問柳依依,誰知柳依依洗完臉換了衣衫就說要歇息,還讓人把如兒帶下去,既然柳依依如此鎮靜。那衆人也只有把如兒帶下去,百般哄勸,纔算讓如兒把哭聲止住,哽咽着睡去。
柳依依躺在牀上,聽着外面的各種聲音都漸漸消失,柳依依這才把被子拉到頭頂,但這一回,柳依依並沒有哭,而是慢慢睡去。睡的什麼都不知道。
柳依依被皇帝親自下令禁足的消息很快後宮中人都知道了。趙昭容第二天前去仙遊宮的時候,對王淑妃嘆氣:“也不知道怎麼了,陛下就下這麼一道旨意,按說陛下對柳婕妤,那叫一個寵愛。”
王淑妃心知肚明,只怕是柳依依忍不住和皇帝起衝突了,真是年輕了。就算已經分析過,這件事,無濟於事,還是要忍不住和皇帝起衝突。年輕人就是這樣,王淑妃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對趙昭容道:“陛下對柳婕妤,向來寵愛,只怕再過幾天氣就消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趙昭容應是,王淑妃和趙昭容繼續處理着宮務。趙昭容看到分發下去的過年的年例,遲疑一下才道:“那望月樓的年例,是不是……”
王淑妃把賬本一合,瞧向趙昭容:“昭容糊塗了嗎?陛下也好,娘娘也罷,都沒下令罰俸,那自然還是照了往年的年例送去。”
趙昭容賠笑:“是,是妾糊塗了。”
宮女匆匆走進:“淑妃,陛下遣人來了。”王淑妃尚未站起身,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已經走進,對王淑妃恭敬地道:“淑妃,陛下口諭,柳婕妤既然已經禁足,爲免二公主不得出來玩耍,特命把二公主送到仙遊宮來,二公主此後就在仙遊宮內,和大公主一起居住。”
王淑妃這下是真的驚訝了:“陛下他,真下了這麼一道口諭。”
內侍微笑:“淑妃,君無戲言,自然是的。”
王淑妃搖頭:“但二公主自從出生之後,和柳婕妤從沒分開過,這,這……”內侍笑的還是那樣恭敬:“因此奶孃和二公主的所有東西,都會搬到仙遊宮來。”
說着,就聽到殿門外傳來如兒撕心裂肺地哭聲,口口聲聲要娘。王淑妃急忙往殿門外走。
如兒被奶孃抱在懷裡,不時踢打着奶孃:“我要娘,要娘。”
王淑妃急忙上前去接如兒,如兒瞧見王淑妃,哭的更傷心了:“姨姨,我要娘,我去和爹爹說,讓我和娘在一起。”
縱然王淑妃熟諳宮內生存法則,曉得這個時候不該去拂皇帝的虎鬚,看見如兒哭的這樣難過,心中也難過起來,把她緊緊抱住:“如兒乖,你只在姨姨這邊住幾天,不會太長時間的,到時陛下不讓你娘再禁足了,你就能見你娘了。”
如兒哽咽着看向王淑妃,趙昭容也已從殿內出來,見狀就忙對如兒道:“二公主乖,淑妃從不騙人的。”
如兒的小嘴扁在那,看着奶孃,奶孃也點頭,如兒這才漸漸收起哭聲,王淑妃命奶孃把如兒抱去尋阿貞,又命人趕緊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安置如兒和她的僕從。
這些都安頓好了,王淑妃才嘆氣:“還不知道依依這時候,是怎樣的傷心呢。”
柳依依卻沒有王淑妃意料中的傷心,當內侍來傳皇帝口諭時候,柳依依就知道,皇帝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當然也能把人的孩子從她身邊帶走。因此柳依依只是平靜地命人把如兒的東西都打點出來,讓奶孃帶去仙遊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