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貴妃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連連蹬着轎子,命人趕緊把轎子擡起離開。林莞正要轉身去和柳依依打招呼,就見秦貴妃的轎子離去,林莞的眉只微皺就瞭然一笑,上前迎着柳依依:“貴妃的什麼東西落在昭陽宮了?”
柳依依把一塊帕子遞到林莞手裡:“方纔我見貴妃的轎子離去時候,一塊帕子從轎子裡掉出來,特地趕上把帕子送來。”
林莞接過帕子,那眉不自覺地皺起,怎麼會是這塊帕子?柳依依一臉天真地瞧着林莞:“姐姐,這塊帕子,難道不是貴妃的?”
這塊帕子做工很細緻,上面繡的是朵芙蓉花,在芙蓉花的葉子下面,有些突兀地繡了一道雲紋。
這是周婕妤送給秦貴妃的帕子,按說她們之間,這樣的帕子不該被當做禮物。但周婕妤說,這塊帕子是她親自做的,而且周婕妤還說,她們家鄉傳說,送了手帕,從此就是閨中最好的姐妹。
因此鄭重送來,還要走了秦貴妃的一塊帕子做爲還禮。既然周婕妤這樣說,秦貴妃當然也要把這塊帕子好好收起。周婕妤被皇帝賜死之後,秦貴妃就把周婕妤送來的東西統統叫人收起來了,這塊帕子,怎會從轎子中掉出來?
林莞在沉吟,柳依依又開口問林莞,林莞急忙對柳依依微笑:“這塊手帕,是貴妃的,只是……”
不等林莞說完,柳依依就笑了:“既然是貴妃的,那就請姐姐把手帕收好,我回去了。”柳依依說着就對林菀福下去,轉身跑走。
林莞只得到暗示,讓秦貴妃的車駕從瑤光閣前走,可沒想到竟還遇到這樣的事。這塊帕子,怎會突然從秦貴妃的轎子中掉出?
林莞百思不得其解,也只有趕緊回去回稟秦貴妃。
林莞回到鳳藻宮時,秦貴妃已經換過衣衫正在喝茶,見林莞走進,秦貴妃含笑對林菀:“怎麼這會兒纔回來,我什麼東西掉了?方纔換衣衫的時候,並沒人發現東西掉了。”
林莞手裡攥着帕子,竟有些不知道怎麼和秦貴妃說這件事。秦貴妃的神色微變,林莞湊近一些,把手鬆開:“娘娘,這是昭陽宮送來的,說娘娘掉在昭陽宮的東西。”
這帕子,秦貴妃怎麼會認不出,她幾乎是把林莞一下推到地上,咬牙切齒地說:“你出賣我!”
秦貴妃的突然發怒讓林菀震驚,但林莞還是鎮定下來:“娘娘,奴並沒有出賣娘娘。”
沒有?秦貴妃拿起帕子:“沒有的話,這帕子怎麼會出現在昭陽宮,你是知道的,我已經命你把東西都收拾好。”
東西都收拾好?林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起來,拿出一個匣子,匣子上密密上鎖,林莞把匣子捧到秦貴妃面前:“娘娘,奴從沒開看過匣子,還請娘娘明鑑。”
秦貴妃此刻心亂如麻,雙手都是抖的,伸手去開匣子,那匣子被鎖住,怎麼能開。還是林莞從腰上把鑰匙拿過來。秦貴妃顫抖着雙手把匣子打開,匣子裡面五光十色,放滿了當初周婕妤送來的東西,那條帕子,就那樣覆在上面,上面的芙蓉花,和當天送來時候一模一樣。
秦貴妃把那條帕子拿出來,和林菀拿回來的帕子仔細對比,兩條帕子一模一樣,甚至連當天周婕妤繡壞的那片葉子,後來被繡娘們重新繡成雲紋的痕跡,都是一樣的。
兩條帕子掉落在地,秦貴妃望着林菀,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難道說真的有鬼,有鬼要纏着自己?難道說周婕妤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所以要報復?
秦貴妃把匣子一推,匣子裡面的東西全都掉在地上,玉簪斷成了兩段。
“姐姐,這根玉簪我很喜歡呢。”周婕妤天真爛漫的聲音又在秦貴妃耳邊響起。
“姐姐,玉簪斷了那天,就是……”秦貴妃用手捂住耳朵,不,不,不是自己。林莞看着秦貴妃的舉動,暗自心驚,如果說周婕妤會來尋秦貴妃,那木蘭依蘭她們會不會來尋自己?特別是依蘭。
依蘭她,原本不會死的。林莞上前抱住秦貴妃:“貴妃,貴妃您醒醒,這不過是巧合,是巧合。”
是巧合嗎?是那個叫柳依依的宮女?自從她出現在昭陽宮,出現在自己面前,彷彿一切都不一樣了。
秦貴妃的手握成拳:“是,是巧合,一個宮女。林莞,我們去寧壽宮。”
林莞應是,命人趕緊出去準備,秦貴妃的手都不敢去碰那兩條帕子,指着匣子裡的東西吩咐林莞:“趕緊的,這些東西,該燒的燒,該砸的砸,不能留在我眼前。”
鳳藻宮的宮人聽了秦貴妃的命令,各自忙亂起來,秦貴妃坐在那裡,聽到轎子備好,請貴妃起駕時候,秦貴妃幾乎是飛快地跑出去,中間還差點被門檻絆倒,但這一些,秦貴妃都不在意,一定要尋杜太后,讓她爲自己做主。
“一個宮女,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秦氏,你太讓我失望了。”當秦貴妃來到寧壽宮,求見杜太后並把事情講給杜太后時,杜太后鼻子裡面只冷哼一聲講了這麼一句。
秦貴妃的雙手在那顫抖:“老孃娘,原本妾也覺得,不過是巧合,可是老孃娘,那塊帕子,確實一模一樣。”
“再造一塊新的帕子,也不是那麼難。”杜太后鄙視地瞧秦貴妃一眼,接着笑了:“秦氏,你不會沒瞧兩塊帕子的區別吧?”
秦貴妃當時已經被嚇的心驚膽戰,恨不得立即把這兩塊帕子給燒掉,這會兒聽到杜太后的質問,秦貴妃當然是回答不出來。
“這種事情,不過是小事。秦氏,倒是有另一件大事呢。”杜太后欣賞了一會兒秦貴妃的手足無措,這才淡淡地說。
“什麼大事?”秦貴妃疑惑地問,杜太后微笑:“你的身邊,必定有奸細,否則怎麼會做出這麼一塊一模一樣的帕子。宮中的人,知道你和周婕妤情同姐妹的人很多,但未必知道她曾送了你一塊這樣的帕子,更不會曉得其中細微之處。”
奸細?難道說是林莞?秦貴妃疑惑地瞧着杜太后:“請老孃娘明示,是否是林莞。”杜太后再次微笑:“秦氏,你的心,不夠狠。”
說完杜太后就站起身:“我乏了,要歇着,你退下吧。”秦貴妃不敢多說,行禮退下。回去的路和往常一樣,秦貴妃卻不時望向林莞,自己的身邊有杜太后派來的人,秦貴妃是知道的,甚至刻意去忽略這個事實,可這會兒,身邊竟然有了皇后的奸細,實在是不能忍。
林莞感到今天秦貴妃瞧着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對,難道說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可是林莞自覺行事機密,怎麼會露出破綻?
到了鳳藻宮,林莞扶秦貴妃進殿,剛進殿還沒一會兒,秦貴妃就冷哼一聲:“林莞,你好大的膽子。”
原本就心裡有鬼的林菀先嚇了一跳,接着對秦貴妃微笑:“娘娘您說什麼,奴不知道。”秦貴妃伸手就在林菀的臉上打了一巴掌:“你和昭陽宮之間來往密切,今兒還故意這樣對我,難道就當我是傻子?”
林莞立即給秦貴妃跪下:“娘娘,奴並沒有……”
秦貴妃此刻心煩意亂,總有什麼東西要奔涌而出,她揮手:“有什麼沒有不沒有的,拉出去,重責二十,再讓宮正司把人帶走。”
“娘娘!”林莞是真的被嚇到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林莞是秦貴妃身邊一等一得用的人,此刻見秦貴妃這樣發火,殿內立即跪下一片,都是爲林莞求情的。
秦貴妃見衆人跪下求情,不怒反笑:“好,好,今兒我才知道了,原來你們都是不怕我而怕林莞的。拖下去。”
既然秦貴妃都這樣變臉了,有內侍立即把林莞給拖下去,就在院子內堵起口打起來。等打完二十,宮正司的秋司正也得到鳳藻宮的命令,帶人來到。
秋司正還要按規矩去問秦貴妃,林莞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秦貴妃冷笑一聲:“林莞在我身邊,素日是最得用的,誰知她仗了我寵愛,私自弄壞東西,還賴在別人頭上,被我問出來,口中還不服,這樣的事,怎能容忍?因此我先命人責打二十板,再讓你們把人帶下去,按宮規懲處。”
秋司正應是,但還是對秦貴妃道:“雖則如此,只是臣等……”
“難道秋司正認爲,我會白白地冤枉我身邊的貼身大宮女?”秦貴妃的話已經帶上幾分冷然,秋司正忙恭敬道:“臣不敢,只是這按了宮規,只怕……”
“該怎麼按宮規懲處,就按宮規懲處,宮裡規矩,可不是設了好玩的。”秦貴妃的聲音更加冰冷。
秋司正沒有再說,行禮退下。
秦貴妃發這樣大的脾氣,甚至還把林莞給舍掉,殿內的人沒有一個敢再開口爲林莞求情,只是收拾着那些東西。
秦貴妃閉上眼,微微嘆息,這樣發作一場,也能震懾下宮人。只是什麼時候,自己也需要這樣震懾宮人了?
林莞被宮正司帶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昭陽宮,那時朱皇后剛用了晚膳,在那逗着孩子。聽到吳女官來稟報,朱皇后的眼微微一眯,就對吳女官道:“你去,和宮正司的宮正說,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命她們薄薄懲處,再把林莞放出宮去,也不許說什麼林莞是因罪出宮,就說林菀年紀大了,秦貴妃疼她,因此才放她出宮。”
吳女官應是,接着小心地道:“只是,這樣一來,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