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朱皇后更加驚訝了,柳依依低頭,聲音變的更低:“娘娘或許覺得,妾這話是……”朱皇后回神過來,對柳依依輕輕擺手:“我並不是疑你,我只是覺得,你是怎麼知道秦貴妃,她踐踏了別人的真心?”
秦貴妃已經去世,況且她臨終前一直是柳依依服侍的,柳依依倒不擔心有人會來和自己對質,擡頭微笑:“娘娘忘了嗎?當初秦貴妃不是口口聲聲說,和周婕妤是情同姐妹,還曾說過,一見到妾,就覺得妾和周婕妤很像。”
朱皇后點頭:“想起來了,原來你一直惦記着這事。”柳依依努力讓面上現出無辜:“也不是惦記着這事,只是妾去服侍秦貴妃的時候,她說過很多瘋話,甚至,甚至……”
柳依依的聲音越來越低:“秦貴妃曾說過,她是因爲老孃孃的命令纔想法進讒言讓陛下下詔賜死周婕妤的,包括周婕妤的兩個貼身宮女,也全是……”
這件事,朱皇后曾和王淑妃談起過,但一直沒那麼清楚,此刻柳依依清楚明白的說出來。朱皇后忍不住吸了口冷氣。柳依依想起木蘭和依蘭,喉中不由微帶哽咽:“秦貴妃還說過,說老孃娘有個大秘密,周婕妤,也許是聽到了點秘密,才被老孃娘下令如此對待。秦貴妃還說……”
“你啊,把這些告訴我,難道不擔心我對你心中有了芥蒂,也想除掉你?”朱皇后這話,帶着關心在裡面,柳依依的眼已經眨了眨,對朱皇后道:“娘娘乃天下之母,妾素來都十分愛敬娘娘,凡有所聽說的,從不敢欺瞞娘娘。”
朱皇后拍拍柳依依的手,把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下:“你這孩子,進宮這麼幾年,倒越發口齒伶俐了。這個後宮,看起來是那樣和睦,可是誰知道背後,都有些什麼事。依依,今兒老孃娘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很難受。進宮,並非我的本意。但既做了皇后,就要盡一個皇后的本分。可老孃娘那些話,透着的意思,只讓人齒冷。”
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再一次在柳依依面前展現出脆弱。柳依依感覺到朱皇后的脆弱,思緒卻飄到皇帝身上,那個最尊貴的男人,後宮妃子的夫君,可也曾有過這樣的脆弱?
柳依依沒有出言安慰朱皇后,只是伸手握住朱皇后的手,朱皇后的手很柔嫩,雪白無暇。此刻這雙手卻有些冰涼,這樣的被人輕輕的,帶着關心握住自己的手,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自從宮中降下詔書那一刻起,不管是父母家人,還是服侍的人,面對自己時候,都是恭敬有餘親熱不足。
朱皇后擡頭看向柳依依,柳依依的眼很大,此刻眼中寫着的,全是對朱皇后的信賴。在這深宮之中,能夠有一個,只用真心,而不是利益相對,實在是太難得了。
朱皇后把自己的手從柳依依手中抽出,對她微笑:“你放心,我會努力過的快活一些,既然做了皇后,當然要做好這個皇后。也讓自己快活一些。”
後面一句,朱皇后說的有些遲疑,柳依依瞭然一笑。對朱皇后來說,她心中惦記着的,只怕還是那個無緣的人,即便這個無緣的人,已經成爲她的妹夫。但這種事情,想要忘掉很難,也許有一天朱皇后會忘掉,但不是現在。
有氤氳的香味順着窗子飄進來,也讓朱皇后回神過來,她站起身,走到書架面前:“我曾聽說,你也很喜歡讀書,你想讀些什麼書,我這裡的,你可以隨便挑。”
柳依依也走到書架面前,往上面瞧去,對朱皇后微笑道:“娘娘這裡的書,自然本本都好看,只是妾怎麼也不曉得,該挑些什麼樣的書?”
朱皇后順手拿下兩本交給柳依依:“這是兩本野記,也不知怎麼到我這裡的,我閒的沒事的時候順手翻翻,解解乏,你初開始學讀書,就從這裡來罷。”
柳依依往封皮上一瞧,見是外面市井常見的話本,這樣的書,倒還真是少見。柳依依微笑接過:“那就多謝娘娘賜書了。”
朱皇后伸手點一下柳依依的鼻子:“瞧瞧,這會兒還故意和我客氣?”柳依依對着朱皇后笑容嬌憨,兩人此時比起方纔又多了幾分親熱。
朱皇后興致勃勃地告訴柳依依,自己喜歡什麼樣的書,平常愛做什麼消遣。聽着,柳依依倒明白了,爲什麼朱皇后想要選個書房,也只有在書房之中,朱皇后纔可以忘掉自己的皇后身份,不受宮規約束,而是盡情地做着她想要做的事情。
“娘娘,陛下駕到。”吳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朱皇后和柳依依都面露驚異,但還是要出門迎駕。
兩人剛走到院中,就見皇帝走進。
朱皇后剛要行禮下去,皇帝就已經虛扶她一把:“起來罷,我這是從寧壽宮來的,經過這裡,見外面有車駕等着,才曉得你也在這裡。”
說着皇帝的眼從朱皇后的肩望過去,望着柳依依微笑:“柳寶林也在?”
“妾曉得娘娘博覽羣書,因此特來和娘娘商借幾本書。”柳依依行禮後站起身對皇帝微笑回答。
皇帝的眉一挑:“哦,什麼書?”
“不過幾本外面的野記,想來不入陛下的眼。”吳娟打起簾子,朱皇后等皇帝先邁進去,這纔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皇帝已經拿起柳依依方纔放在桌子上的書翻了翻,對朱皇后笑着道:“這些書,是皇后從宮外帶來的?”
朱皇后掩口一笑:“陛下今兒是怎麼了?宮中的規矩,妾等進宮,一概不許攜帶東西,這些是妾命他們整理書房的時候,不曉得他們從哪裡尋來的,放在這裡,妾沒事時候也翻翻,覺着呢,初看好看,再看下去,不過都是滿篇謊話。也就撂在這。因着淺近,想起柳寶林也想看書,就讓她拿回去翻翻。”
皇帝已經坐下,對柳依依笑着道:“原來如此,就拿去罷。只是這些書瞧了,要移了性情,朕可是要尋皇后說話的。”
朱皇后心中微微有些慌亂,但面上笑容還是和方纔一樣,故意歪一下|頭:“陛下這話,妾聽不懂呢,依依她,會移什麼樣的性情?陛下難道不是這天下既富又貴還執掌權柄的人,天下女子個個都戀慕陛下,想嫁給陛下呢。”
朱皇后的這記馬屁拍的不錯,皇帝又大笑起來:“原來皇后也會說笑話,朕一直以爲,皇后不愛說笑話呢。”
朱皇后嗔怪地瞧了皇帝一眼:“瞧陛下說的,妾也是在宮外養了那麼多年,怎麼不會說笑話?”說着朱皇后瞧向柳依依,故意微笑:“妾曉得了,陛下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罷了,既如此,陛下就快把依依給帶走罷,免得覺得妾老醜不堪入目。”
皇帝很受用朱皇后這一套,笑的更開心些:“原來皇后又打破了醋罈子,難怪連茶都不許給朕喝,原來如此。”
柳依依在旁邊捂着嘴笑,朱皇后指一下柳依依:“陛下想要喝茶,那就去尋依依去,與我何干?”皇帝已經站起身,對着朱皇后作揖:“娘子息怒,確是我做夫君的錯了,還請娘子賜一杯茶,讓我潤喉,可好?”
朱皇后憋不住一下笑了,柳依依也放下捂住嘴的袖子,上前端起茶壺,給皇帝斟了一杯茶,朱皇后親自端給皇帝:“陛下這杯茶,可是託了依依的福。”
“皇后這會兒不開醋罈子,又開起茶鋪了?”皇帝接過茶含笑瞧着朱皇后,朱皇后斜了皇帝一眼,伸手就要去接皇帝手裡的茶:“陛下不想喝,那我就把它潑了。”
皇帝已經一口把杯中茶喝乾,對朱皇后亮着杯底:“瞧,我已經喝了,皇后你潑不了了。”
朱皇后頓足嘆氣,柳依依上前接了皇帝手中的茶杯,也就告退。吳娟挑起簾子的時候,還能聽到帝后的笑聲。
柳依依走到院中,瞧着盛開的海棠,當初周婕妤若能如此,也不會早早死去。柳依依望一眼正屋,和皇后站在一起,做一個宮妃的本分,會在這宮中過的很好。只是杜太后,也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報應纔會來到。
“那個柳依依,待皇后還真是真心實意。”杜太后緩緩地說出一句。王尚宮聽出這輕描淡寫的話後面隱藏的殺意,因此王尚宮微微愣了下才道:“老孃娘,她畢竟是陛下新寵。”
“你也有些老了,留着她,給皇后尋些麻煩也好。”杜太后的話讓王尚宮更摸不着頭腦:“老孃娘,柳依依對皇后,那叫一個忠心。”
杜太后微笑,因其忠心,纔會引起別人的嫉恨。後宮中的妃子,爭寵爭愛,不就爲的多謀些利益?柳依依新得皇帝寵愛,又和朱皇后關係很近,這個後宮之中,看不順眼她的人一定有,而她的位份,還是低了些。
柳依依全然不知自己再一次成爲杜太后的眼中釘,如果柳依依知道,大概要長嘆一聲,自己真的對杜太后那個大秘密一無所知,甚至也猜不出來杜太后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麼,要讓她不惜爲保住這個秘密,毫不皺眉地殺掉所有擋在面前的人。
那天從瑤光閣回去之後,除了皇后那裡送來那幾本話本之外,皇帝那裡也着人送來了幾本書。不過皇帝那邊送書的內侍還順便傳了皇帝的口諭,讓柳依依瞧這些書無妨,只是呢,不許移了性情。
柳依依收了書的同時就請內侍一定要替自己回稟皇帝,謹記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