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驚宴怒氣沉沉的樣子,溫玉奇怪他這是唱的哪出,就見那個與她有七分像的女子被帶了上來。
溫玉瞭然,看來這事是露出馬腳了。
沈驚宴見她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就氣惱的想殺人,她這是連敷衍都敷衍的如此隨便,當真是連多花一點心思都不願。
與其說敷衍,不如說她只是不想在他身上花心思吧?
惱歸惱,沈驚宴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玉閒適地靠在牀上,連眼神都透着慵懶,漠然地看着嵐漪被帶進來推跪在地上。
當初謀劃這事的時候,她也不過就是想敷衍沈驚宴,因此並沒花多大的心思。
她不是沒想過這事要怎麼做纔不會被拆穿,然而她實在懶得費那個神去補坑。
再加上時間有限,她就更懶得去費神了,只是,她以爲就衝嵐漪這張臉,以及一些生活習慣等事宜怎麼也能撐一段時間,不想這才幾天?就被沈驚宴識破了。
溫玉不知道,到底是她教出來的學生不夠好,還是沈驚宴太瞭解她?
不等沈驚宴發難,溫玉淡淡出聲:“這不是雙魄救上來的那個姑娘麼?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沈驚宴濃墨重彩的眉眼都是冷笑,還裝傻?
冷眼看着地上驚慌的女子,沈驚宴走到牀邊坐下,咄咄逼人的直視她,語調不緊不慢:“她說,她是受你指使,來接近我的。”
溫玉好笑地點了點頭,“哦,既然這樣,五殿下打算怎麼處置呢?”
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淡淡的態度一度挑戰着沈驚宴的耐心。
對上他複雜又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溫玉打了個哈欠,“看樣子五殿下這是還沒想好,那我先睡一會兒,等五殿下想好了再來告訴我你的處置吧。”
頭往枕頭上一栽,她作勢就要睡了。
沈驚宴勾着脣,也不知道是被氣笑的還是被逗笑的。
似乎不管他發怒也好,還是別的什麼,她都並不會在意,更不會放在心上。
深深吸了口氣,沈驚宴擺手,讓人把嵐漪帶下去。
隨着緊閉的房門,房間裡只剩下窒息的安靜,屋裡的兩個人,一個睡着,一個坐着,像是在比賽,一二三不許動,誰動誰是王八蛋。
沈驚宴想了許多,想以前的事情,想那個驚豔明媚的少女,想她從城樓上一躍而下的決絕,想他這麼多年的痛苦,想他……
他還記得她曾經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女皇陛下太荒唐,她希望還這世間一個海晏河清。
她沒有達成的願望,支撐着他張揚地走了這麼多年。
有人告訴他,她魂魄未散,抱着這一點點渺茫的希望,讓他活到了現在。
直到一年前,有人告訴他,屬於南歌的那顆星亮了……
六年,他等了整整六年,茫茫人海,他苦苦追尋,直到他在瀟湘館遇到那個叫溫玉的人。
她一人一弩單槍匹馬就敢單挑齊豫那一幫大男人,隔壁的他將那屋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似曾相識的場景,勾起他久遠的回憶。
曾經有一次他落入土匪手中,那個叫南歌的女子,也是這般拿着弩,衝進來。
她騎着馬,從不高的柵欄外直衝進來,帶着千軍萬馬的氣勢,手中的弩殺伐果斷的直逼寨裡的大當家,直頂在他的腦門上。
“不要亂動,我已經在這院子裡下了毒,一種極其罕見,無色無味的毒,不信,你們可以按按你們的丹田,看是不是有一種痠痛感。”
熟悉的場景如今就發生在隔壁,是巧合還是算計?
他從房間出來,與她不期而遇,四目相對,並未察覺出什麼,可他就是覺得她或許就是她也說不定。
忍不住的,他跟在了她後面,想多探究一些,卻並沒發現什麼有用的。
直到百花宴,他在太子的慶陽宮再次遇到她,她說了她迷了路,這種謊言,連太子妃都不信更何況是他?
她擡頭看見古玥時的震驚雖一閃而過,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盼了這麼多年,他以爲終於要盼到頭了……想到這,沈驚宴苦笑,終是他把一切想的太好。
是啊,是他忘記了,她是怎麼一身嫁衣從城樓上跳下來的,那一日,本該是他們成親的日子,他卻領着三千軍隊逼迫於宮門前。
沈驚宴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那一腔惱怒鬱氣疏散了些。
回頭看了眼被窩裡那捲成一團的可人兒,她當真是沒心沒肺,這樣也能睡着?
呼出一口氣,他暗道了句來日方長,便揮滅了燭火也躺上了牀。
往牀裡湊了湊,他一伸手,就把人撈進了懷中。
溫玉雖困,但她並沒有睡着,她等着他發怒,等着與他不歡而散,等着與他撕破臉皮,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狠絕。
可惜,沒有,在一腔盛怒下,他竟然就這樣奇蹟般的平靜下來了。
溫玉忽然就覺得沒勁透了,也懶得折騰,她任他抱進懷中,乾脆閉着眼睛睡過去。
早上,溫玉是被一通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的,睜開眼睛,就見糯米追着青鳥在屋裡上躥下跳。
沈驚宴已經不在,溫玉舒了口氣,看着那兩小隻將這整潔的屋子搞得像被人打劫過一樣亂。
外面似乎下過雨,糯米和青鳥的毛都有些溼濡。
“嘭”的一聲脆響,桌子上的茶壺被糯米碰翻在地,摔的粉碎。
隨着聲音,門打開來,沈驚宴走了進來。
面對這滿屋子的凌亂,他也不過是挑了挑眉,也沒管那一狐一鳥,拿着衣服來到牀邊。
面對糯米的出現,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面對他的不意外,溫玉也不奇怪擔心,反正事情到這裡,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把衣服放在牀邊,沈驚宴問:“早膳你是在府中用還是回將軍府再用?”
不等她回答,他已經自顧自的安排下來:“還是在這用吧,然後我再送你回去。”
溫玉翻了個白眼,既然他都已經決定好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問她那一嘴?
青鳥撲騰着翅膀落在牀幔上,嘎嘎笑了兩聲,有些幸災樂禍,“妖孽也有被人無視的時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