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柴司·循跡而來
黑夜下穿越黑摩爾市的黑色汽車,彷彿也成了一滴黑雨,從水汽矇矓的浮光燈色邊緣,從醉酒的、遊蕩的、散了宴的人眼角餘光外,滑進道路交織的夜裡。
沒有人朝它多看一眼;也沒人能想到,它是一頭狩獵者,正與四面八方交互着無數訊號與信息。
“不行,還是無法接通……已經有十分鐘了。”
在短促“嘟嘟”一響後,天西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掛掉了第三次通話,說:“那個人是不是已經把SIM卡處理掉了?”
從離開“逆光之間”後沒多久,柴司就吩咐天西用自己電話打給那一個叫喬治·格林的男人,卻沒有一次成功接通。
“過幾分鐘,再打一次。”
柴司大腿上放着幾部手機——有他自己的,有那死亡壯漢的,還臨時徵用了韓六月的;反正韓六月這個德行,也用不上手機,正好可以讓他用來調出地圖。
“我要確定他到底是處理了SIM卡,還是暫時關機。面對不同情況,我們對應的行動方案也得有調整。”
“是,”天西應道。
金雪梨在兩個前座之間來回看看,說:“你們凱家人彼此都能心靈感應嗎?什麼時候制定什麼行動方案了,我怎麼不知道啊?也說給我聽聽唄。”
柴司可不上這個當。
眼下時機短暫緊急,幹什麼也不能跟金雪梨搭上話。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只簡短地回了一句,隨即對膝上自己那一部手機問道:“茉莉,有結果了嗎?”
“有了,”在幾下鼠標敲擊聲後,電話中一個女聲答道。“與韋氏集團相關的結果,黑摩爾市裡一共有27個。”
“去掉合作與控股的,以子公司名義持有的,再去掉建設用地與公開營業場所,只留下韋氏母公司有所有權、且正使用的不動產。”
格林作爲私人秘書,在不經過集團渠道的前提下,恐怕不能臨時動用韋氏集團產業;只有韋西萊直接使用的不動產,纔在格林的觸及範圍之內。
茉莉很快答道:“那就只剩三個了。”
“把你能找到的所有信息都發過來。”
儘管不是專門負責後臺支持的——一般獵人家派也不需要這樣的角色——但茉莉一向幹練明快,柴司甚至覺得自己話音都沒落,手機已叮得一響,提示他來了一封新郵件。
“關於喬治·格林這個人呢?”他打開郵件後,迅速劃了一遍,問道。
“獵人圈子裡幾乎沒有這個人的任何訊息。”
茉莉有點爲難似的說:“根據我的調查,他從來沒有進行僞像狩獵,沒有加入過家派,更沒有賣出過一件僞像。
“他的履歷很平常,出身於中西部,從本州州立大學畢業後,在黑摩爾市找到了一份建築成本估算員的工作。直到兩年前有一天,他突然變成了韋西萊的秘書。”
……這就奇怪了。
一個與韋西萊沒有任何關係的平常人,忽然一步登天,成了他身邊親信;就連黑方這種級別的僞像,也被他握在了手裡。
“布莉安娜呢?”
“她是韋西萊第一任妻子的獨生女兒。在第一任妻子去世、他又與現任妻子結婚生子之後,她似乎與韋西萊的關係越來越僵,成年後早早就搬離了韋家,一直獨自居住,好像是靠信託基金生活。大概在五六年前,有傳言說她被韋西萊從遺囑上除名了,但這件事一直沒有得到過正式承認。”
柴司一時無法對應起這二人的關係。難道是情侶?所以布莉安娜才放心將黑方交給他?
“不可能,”
沒想到他才一說疑惑,金雪梨就開口了:“你是忘記他的樣子了,我還記得。他要是直的,我頭給你。”
……沒用的就別給了。
既然沒有答案,柴司就先放下了這個疑問。就算布莉安娜與格林一起生下了韋西萊,他也根本不在乎——更不必在乎。
他只是要把黑方拿到手,殺掉格林與布莉安娜。
沒人搭話,金雪梨此時卻還要自己跟自己感嘆一句:“這車裡怎麼沒有一個人會聊天。”
柴司仔細看了一遍郵件,發現韋氏名下三棟建築物中,兩棟在主城區,一棟在中心灣島,都是用的同一家高級物業公司與安保公司——值得注意的是,後者只負責建築安防工作,只屬於普通業務範疇,並不提供針對客戶的人身保全。
……也就是說,格林如果去了韋家旗下產業,並不是因爲那兒對他來說更安全。
柴司有六七成把握,格林的去向正是那三棟樓之一;但他仍需要做最終確認,格林到底去的是哪一棟。
第四次打給格林的電話,依然無法接通。
“好,這就意味着,別人也不能聯繫上他了。”
柴司已有定計,看了看時間。距格林離開逆光之間,已經過了十七分鐘。
“正好可以打電話了。”
“打電話?”天西也疑惑了。“給誰打?”
自然是給知道格林去向的人打。
柴司拿起那個名叫皮特的死人的手機,撥通了物業公司總部值班電話;凌晨三點,電話卻只響了兩聲,就立刻被接起來了。
“喂?你好,我是集團總部格林秘書的司機,皮特。”柴司說。
他停下來,聽見對面一個男聲自然而然地應道:“噢噢,你好,還有其他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簡直像是續上了一段剛纔的對話……而且不是他的。
“是這樣的,格林秘書的手機無法接通,”柴司試着放下一塊碎片信息。
對方果然毫不懷疑地撿了起來。“對,他剛纔跟我說了。他打來的那個號碼不在系統裡,要不是有員工碼,連身份都沒法驗證了呢。”
“是啊,手機出了問題,可真不好辦啊。”
柴司很隨和地說了一句模糊而毫無信息量的話。“我之前收到指示,讓我去接他,可是地址我沒有聽清楚,就記得讓我有問題聯繫你這邊。”
“我這邊?”
物業公司也不常負責總部人員行程,接電話的人果然驚訝了一下。
“對,因爲當時他說他會聯繫你,所以……”柴司放慢調子。
“嗯,也是,他確實聯繫我們了,我給他開了通行權限。”接電話的人說。
不等他把話說下去,柴司搶在頭裡說:“太好了。麻煩你把地址給我一下,我去大門口等着他。”
對於格林與柴司來說,這或許是一個性命攸關的信息;但對於物業公司員工來說,這只是平平常常工作的一部分——已經死了的韋西萊的秘書,在韋氏集團的階梯體系裡,甚至算不上一個需要着重注意其安全的職位。
“好,地址在中心灣島……”
很快,柴司掛了電話。
車裡安靜了幾秒鐘,第一個作出反應的人是天西——他猛然一轉方向盤,朝右拐上一個不允許右拐的路口,把後座二人甩得東倒西歪。
既然目的地已經明確,接下來,自然是怎麼快怎麼走纔對。
“車上有什麼武器?”柴司問道。
“有一把MP5,一把.45。”
“嗯,MP5應該能用上。”
天西回過頭,衝金雪梨說:“在你腳下有個武器袋,你拿一下。”
“欸?我這麼半天就坐在衝鋒槍上?萬一走火了算誰的?”
話是這麼說,金雪梨倒是一點不怕,顯然抗議也只是爲了遛遛嘴——她甚至把武器袋子都打開了,主動將衝鋒槍掏出來,與武器袋一起遞給了柴司。
“我過一下癮,”明明沒人問,她依然要解釋:“我從沒摸過沖鋒槍。”
只有天西還客氣地“嗯”了一聲。
柴司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韓六月一個渾圓僵白的下巴。
被這個鬼東西臨陣叛變過一次,已經足夠了。
“韓六月,”他低聲叫了她一句。
韓六月的下巴一動不動。毫無反應,跟沒聽見一樣。
“接下來,我會給市長秘書打一個電話,提醒他有人可能要對市長意圖不軌。”
這句話果然立刻激起了韓六月的反應——“咦?這可不是咱們說好的吧?你爲什麼要做這種兩敗俱傷的事?事先提醒他,不就更難得手了嗎?”
“……‘市長是我們重要的客戶,我不能放着這個消息不管。容我再追查一下,有進一步消息時,我當面報告。與此同時,儘量不要讓不必要的、計劃之外的人接觸市長’。”
柴司頓了頓。“我會這麼跟他說。”
早在話說到一半時,韓六月的臉已經如同鼓脹的、斷了線的氣球一樣,滿滿充斥在前方兩個座位之間了。
“柴司哥……你這可就不對了。你在釜底抽薪……”
柴司掉轉手槍槍口,抵在她的脖子上。
“不。我是要讓你意識到,從我這個電話之後,只有我才能帶你見到市長。你只能把注下在我身上。”
“但是……你不是還需要收購一個僞像嗎?萬一你拖着我……”
“拿到格林的黑方之後,我可以立刻帶你過去,不需要收購其他僞像了。”
“真的?”韓六月高興了,聲音一尖。
“真的。現在你坐回去,”柴司說,“再給我幾個碎片。”
終於!要到!週末!了!!
雖然意義不大,還是一樣要碼字,但我依然感到很振奮……我的身體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