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金雪梨·反正不是空棺
……韓六月的聲音,要是再響一點、再熱情一點,金雪梨怕用不上掘土機了,屍體自己都得從地下應一聲“你好”。
“你小點聲啊,”她趕緊噓了一聲——什麼時候,這具屍體變成是“幫”她偷的了?
韓六月笑了,聲音清亮爽朗,好像能在夜幕上敲出點點銀光:“你知道嗎,做賊第一條,就是不能心虛。”
她果然不心虛,這句話說得大大方方,隔壁山頭估計也能聽見;她跳下挖土機,走進金雪梨的手電光裡,被映亮了容貌。
……第一印象果然沒錯,韓六月應該是世上最不適合被派來半夜偷屍的人選。
她染着一頭光澤亮麗的粉銀短髮,眼睛、笑容都大而明亮;即使是黑夜裡,也擋不住這份清透開朗——好像世間萬事,都能像清風陽光一樣從她心裡穿透過去。
也沒戴什麼首飾嘛,卻就是有點晃人眼睛。
柴司派這麼一個亮閃閃的人來半夜挖墓,是生怕別人抓不着她們嗎?
“還沒打招呼呢,你好呀,”韓六月笑着伸來一隻手。
金雪梨猶豫地握了握。
她和柴司已經試驗過,一般獵人即使與他們有了肢體接觸,也不會受到遊戲徵召;看來只滿足第一條件,果然是不夠的。
“你別怕,有我呢,我是專業的,該做的準備我都做了。”韓六月說着,拍了拍胸口,“放心,柴司哥都說我靠得住。”
她身上確實穿着一件寫着殯葬公司名稱的員工制服,但僅憑這一件衣服,還不能打消金雪梨的顧慮。
“這兒不是最貴的墓園嗎,”金雪梨狐疑地說,“安保管理什麼的,應該很嚴密吧?就算你假裝成員工,半夜進來也很可疑……”
她明明一句好笑的話也沒說,韓六月卻哈哈大笑起來,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有意思!”
我哪兒有意思了?
“誰進來看見起疑了,殺了不就行了嘛,來一個殺一個,來一中隊殺一中隊,還怕沒有地方埋麼?你小心翼翼得我都差點信了。”
……好陽光,好坦率的殺人犯啊。
那個“中隊”的量詞,明顯是代表她心裡預想的對象,已經從安保變成警察了吧?
金雪梨不屬於家派,卻也知道各個獵人家派的行事風格,都不太一樣,比如摩根家更像企業,奈特家神神秘秘,至於凱家……作風堪比毒梟。
是因爲柴司吧。
韓六月的笑容依然又爽朗又明亮:“不過你放心,這個墓園我都來過不知幾次了,準備做得很全,暫時應該不必殺人。”
“你……你常來挖屍體嗎?”金雪梨小心地問。
“這可是頭一回,以前都是來埋屍體的。”
韓六月說着,看了看那一座小型宮殿似的地上陵墓,皺起眉頭。“欸……原來是這種類型的墓啊,不愧是富豪……”
“埋屍體?你真是殯葬公司上班的?”
好像她對墓葬也很懂。
韓六月都明明走出去幾步了,又特地跑回來,笑着拍了一下金雪梨肩膀——怪疼的。
“你真有趣,怪不得柴司哥說沒事別跟你閒聊,是怕我們聊開心了不幹活吧?”
金雪梨茫然地看着她。
“埋的都是家派需要處理的屍首啦。說起來,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開始經營殯儀館呢。”
韓六月從駕駛室裡拎出了一把斧頭,和一塊施工告示牌。
“在棺材下葬之前,不都得先挖一塊空洞嗎?葬禮之前,我們把空洞挖深、擴大,把要處理的屍體先埋進去,埋在更深的地下,再填好,留出一具棺材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會懷疑,自己買的墓地深處還埋了好多人。
“有時一具棺材底下,擠一擠,能埋七八個人呢,厲害吧?往生了也不孤單,我覺得這是在做好事。”
“我覺得你這種心態更厲害,”金雪梨誠實地說。
“我們也接屍體處理的單子,你以後有需要,就跟柴司哥說一聲。”
韓六月扛着斧頭,走近墓室,說:“我最近不幹這個了,我都在面試新人。柴司哥說我討人喜歡,能吸引新人加入,怪叫人不好意思的。對了,一開始,我還以爲柴司哥是讓我來面試你的呢,可是根據他對你的描述,我覺得沒有什麼面試的必要了嘛。”
“是不是說我挺好,夠錄用的標準了?”
韓六月的笑聲簡直可以直接敲開墓室門鎖。
……柴司派她來給自己幫手的原因,金雪梨找到了,肯定是爲了以牙還牙。
她看着韓六月將那一塊告示牌立在路旁,從鼻子裡“嗯?”了一聲,問道:“這個……是僞像吧?”
它的模樣很簡單,從路上走來的人一眼就能看見,白色牌子上那一行溫柔寧靜的藍色大字——“此處無事發生”。
真是……坦坦蕩蕩地在說謊啊。
“這僞像很好用噢,”韓六月鼓動她說,“你去路上看看它。”
金雪梨依言走到小道上,假裝自己是一個察覺不對勁、前來看情況的警衛。
她以手電光掃了掃一旁的鏟土機,在告示牌上停留幾秒,又划過去,照亮了韓六月的臉。
點點頭,她擡腿就走了。
……真是一個寧靜平和的夜晚啊,大家都在好好地長眠。
什麼事也沒有,回家睡覺去吧。
等她走出去足足十幾分鍾,都快到墓園門口了,金雪梨才激靈一下回過了神:“哎,我怎麼也被騙了?”
明知是僞像,照樣上當不誤;那不知道的人,豈不真就回家睡覺去了?
說韓六月不是故意的,那絕不可能。
不然在她剛走遠的時候,幹嘛不叫她一聲?
金雪梨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回到韋西萊墓地前的時候,發現韓六月已經沒影了——地上陵墓的大門被砸開了鎖,門半開着;她跑近時,裡面正好響起一道沉重卻銳亮的砸擊聲,撞得夜色一顫。
那僞像真神奇。
明明在幾步開外,韓六月搞出了建築工程一樣的嘈雜聲響,但只要一看見告示牌,金雪梨頓時又覺清風和月,時日平安了。
“喂,韓六月,”她捂眼不看牌子,匆匆地進了墓室,手電光一掃。“就算有僞像,你這也太吵了——”
“你散步回來啦?”
韓六月從鏟土機的駕駛室裡,熱情地朝她揮了揮手。“僞像是不是很厲害?我看你走得很專注,就沒叫你。再說了,你一個外行人也幫不上忙嘛,交給我就行了!”
金雪梨愣愣看着墓室裡兩具並列的大理石棺槨,又看了看被她開進墓室的鏟土機。
左邊刻着韋西萊名字的大理石棺槨蓋子,已經被暴力砸得移位了。
用來挖土的反剷,在韓六月的操控下,被當成了機械手,一下一下地把大理石棺蓋往下撞——金雪梨壓根沒法回話,因爲任何聲音都被會淹沒。
怪不得要給她支開,是爲了能夠肆無忌憚地毀壞棺槨吧?
真不愧是柴司的人,家傳的無法無天。
在棺槨蓋轟然一聲砸落地面之後,露出了裡面一具黑漆棺材——原來在大理石棺槨裡面,纔是真正的棺材;金雪梨雖然不懂材質,卻一看就覺得它貴重。
“不是埋在地下的?”她沒有參加過葬禮,感覺有點神奇。
“地上墓室都是製作好之後,再放置在墓地上的。唔,這麼大的,可能是搭建起來的。總之,棺材存放在墓室裡,不埋進地下。埋進土裡的那種,費的就是另外一番工夫了。”
韓六月果然很內行,從駕駛室裡走下來,看了一眼棺材,忽然問道:“韋西萊死得很難看嗎?”
“啊?沒有吧,死因不是心臟麻痹什麼的嗎?”
“那怎麼沒做開棺葬禮呢?”
韓六月舉起手電,低頭打量了一會兒,說:“你看,開棺葬禮的話,會選用那種蓋子分成兩截的棺材。打開一半,方便讓遺屬看最後一眼。
“這個棺材蓋子是一整塊的……全打開當然也可以瞻仰遺容啦,但不少人心理上會覺得不太體面,所以普遍來說,閉棺葬禮才選擇這個樣式的棺材。”
不管談什麼話題,韓六月都是一臉陽光:“一般都是死得特別難看,像被汽車碾爛了、連化妝師都修補不好的屍體,葬禮時才閉棺的。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家屬不樂意看他。”
“哪有這種事,你對死人也不留情面。你看旁邊的空位,”金雪梨指了指旁邊,說:“他老婆以後還想跟他葬在一起呢。”
“唔,不重要,反正只要有韋西萊的屍體就行。”
韓六月很大方地揮了揮手,指揮金雪梨走到棺材尾部——原來那兒有一個封死蓋子用的鎖孔。
金雪梨接過她給的工具,使勁砸了幾下鎖孔,說實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在柴司面前,也是這樣……健談嗎?”
他們家派裡有這麼一個人,柴司還敢說她話多?
不料韓六月卻不好意思起來了,嘿然笑了一聲。
“哪能呢。我在柴司哥面前,腦海裡簡直一片空白,就會說‘是的’、‘好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金雪梨實在想不出那副光景。
雖然柴司挺嚇人,但也不至於叫人說不了話嘛——何況還是這麼坦率的殺人犯。
“爲什麼?因爲他長得好看?”
韓六月這一驚,差點叫手裡斧子都朝金雪梨臉上飛過來;她剛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你、你說什麼呢”,墓室裡忽然迴盪起了一聲“咚”的悶響。
聲響不大,但二人同時安靜下來了。
這座墓室裡,終於迴歸了一片死寂。
她們對視一眼,過了幾秒,金雪梨才終於第一個開了口。
“那道聲音,我沒聽錯的話……是從這裡面傳出來的吧?”她指着棺材,以氣聲問道。
從一開始就很多讀者胖友們(我胖了你們也得跟着做胖友)猜韋西萊沒有死,猜棺材是空的。
死不死的再說,反正棺材不空……
PS:韓六月這個人,話是真·多啊,水文利器又有了,可惜是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