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柴司·好獵犬絕不鬆口
二人看完《僞像報告》後,金雪梨收起手機,下意識與柴司對視了一眼。
隨即,他們一起轉頭,看了一眼“韓六月”。
雪白能面上,不知何時高高地擠起一個鮮紅笑容。
“看,”
“韓六月”用一種充滿鼓勵的聲氣說:“我們三人的利益和前進方向,都是一致的。接下來,我們得好好合作啊。”
她說話時依然是韓六月嗓音,讓人聽了渾身不適;不過,柴司卻還是被她提醒了另一件事。
怎麼只傳給金雪梨了呢?
他自己手機上,是否也收到了《僞像報告》?
此次行動點涉及韓六月,他作爲直接關係人,應該也會收到一份纔對——連“韓六月”也說,“三人的方向”是一致的。
對了,他的手機……
柴司摸了摸身上。
衣服都被換成病號服了,駕照、錢包、手機、鑰匙……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你找手機嗎?在上一家醫院,你是被轉院過來的。”金雪梨立刻猜到他的意圖,說:“他們說了,你出院後可以去領回。”
“……知道了,那我們馬上去。”
不止是要儘快拿回手機;這家醫院是競爭對手的地盤,再留下去,夜長夢多。
柴司一手撐着地面,肌肉顫顫縮張幾次,才終於擠出一點力道,讓他勉強爬起來了——自從成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力的身體。
府太藍那一塊黑色薄片,好像會叫人中毒……他當時反應再慢一點,恐怕根本撐不到現在了。
那傢伙的傷應該也很重……他知道自己下了多狠的手。
臟器破裂的話,哪怕是獵人合作診所也治療不了,必須送去醫院才行。
府太藍被送去哪裡了?
“要扶你嗎?”
他回過神,發現金雪梨的手浮在半空,客套性質遠大於實際幫助。
“我怕一個扶不住,你能把我壓扁。唔,我不是說你胖,但你可真夠沉的……”
“讓他扶你走吧,”韓六月插了一句話。
她招招手,一直沉默佇立在走廊上的高大保安,忽然朝幾人轉過了身。
他嘴角旁邊,扎着一小塊雪白碎片,像是從深褐色人皮裡生出了一隻陶瓷蘑菇。
保安走上前來,活像攙扶老太太一樣,攙起了柴司胳膊。
“其他人怎麼辦?”金雪梨問道。
“拔掉我的臉就好了,”韓六月說。
“會……會有什麼後果嗎?”
“各有各的後遺症,取決於碎片扎入的位置。至於具體影響,我也不清楚,因爲我不關心。”
韓六月的聲調平平,朝另外四人一招手,四人同一時間轉過身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柴司低聲問道。
“我是韓六月呀。”
……真想殺了她。
然而這張能面底下,或許真的仍然是韓六月。
如果只是紮上一塊碎片,就有後遺症,那麼韓六月全身都……
柴司慢慢呼出一口氣。
先將她救出來,下一步再說。
一塊塊雪白碎片,從各人臉上掙出來,往“韓六月”臉上慢慢飄浮回來;它們身後遊蕩着幾根細小觸鬚,就像是一羣錶殼堅硬的水母。
各人眼角、面頰、下巴等部位上,留下了一個個圓形小黑洞。
他們明明都是人,可若是往黑洞深處望去,卻不見皮下的脂肪肌肉血管,只有一個個筆直深陷的黑暗井口,連柴司也不願意多看。
碎片離開後,各人都茫然站在原地,緩緩眨眼。
唯有那醫生,碎片浮起後,在前額上露出一個小黑洞;乍一看,幾乎像是被捅穿了頭顱一樣——他忽然眼球一翻,往地上筆直跌了下去。
金雪梨趕緊往旁邊一跳,盯着倒在地上的醫生,小聲說:“死……死了?”
“韓六月”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值得她一回。
柴司忽然說了聲:“等等。”
“韓六月”朝他轉過頭。
柴司拉下病號服袖子,包住手,小心地伸過去,輕輕握住半空中那塊從醫生額頭上抽離的碎片。
“你幹嘛呢?”金雪梨頓時有點着急,“我剛纔費那麼大勁救你——”
“……沒事。她還需要我帶她去找市長。”
“韓六月”定定地看着他。
柴司用衣袖擦了擦碎片後的幾根小小觸鬚。
他甚至能感覺到,觸鬚感覺到人,頓時“高興”起來,試圖鑽過布料,往他手上皮膚裡鑽——一擦乾淨,他立刻縮回手,甩開了那碎片。
“沾了一點……大腦組織。”他對盯着他的二人解釋道。
只有這一塊碎片觸鬚上,沾上了受害者的體內組織。
沾着前一個人大腦組織的觸鬚,再扎入韓六月的身體肌膚裡去,這個想法令人難以忍受。
直到韓六月死,她也是自己的部下,自己就有責任照看她。
“走吧,”柴司說。
跨過地上昏迷員工,一行四人沒費多久,就離開醫院、上了一輛出租車;上車之前,“韓六月”把碎片拔下,將那一臉茫然的保安留在了路邊。
取回手機的過程很順利;儘管那一家醫院的護士好像沒想到,這麼快病人本人就來了,還勸他好幾回、要他留下來接受檢查。
“果然我也收到了,”柴司擺脫護士後,第一時間就打開了手機,看見了他的《僞像報告》——報告一開頭,就寫着“令人厭惡的柴司選手”。
……喜好偏袒未免太明顯了。
與99.99%機率相比,其他兩個任務點自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那接下來呢?”金雪梨打量他幾眼,說:“你現在氣色實在是……我都對未來從你身上收取回報這件事不太樂觀了。”
這姑娘好像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從不考慮人情世故、聽者觀感。
不過她也不算錯。
柴司現在確實需要坐下來——僅僅是與護士交鋒、又走出醫院的短短工夫,就讓他有些頭暈眼花了。
不止是頭暈眼花,他甚至難得地渾身發冷,還管護士要了一件不知是誰的、很久沒人去領的失物外套。
“……我賣給市長的東西,我很清楚。僅靠人力,沒辦法穿越它的警戒防護。”
柴司穿着不合身的外套,坐在醫院門口花壇邊上,在夜風裡緊緊揣着兩隻手;如果把旁邊的韓六月和金雪梨,換成紙板和狗,就是一個典型乞丐。
……幸好身邊沒有凱家人。
“我可以把你帶到市長面前,但你的碎片扎不到他身上。”
柴司看着“韓六月”,說:“那件僞像,已經被市長吞入身體裡,成爲他的一部分了,所以能全天候24小時地保護他。”
“這麼厲害的東西,怎麼沒賣給總統?”金雪梨咕噥着問。
“總統看不上,他有更好的。”
“你見過他?”金雪梨一怔。
“沒有親眼見過,只是聽說。我再惡貫滿盈,也不至於要遭受那種折磨——你別讓我跑題。”
“你不搭茬,你能跑題嗎?”
說得很對——柴司別過頭,繼續對“韓六月”說:“但是根據我對那件僞像的瞭解,我大致也能猜出,該怎麼麻木、或繞過它的警衛機制。只不過,這就要求我必須用上能針對它起作用的僞像。”
“凱家手上沒有嗎?”韓六月馬上問道。
“沒有。”
像其他獵人家派一樣,凱家保留下來不賣的僞像,一般都是有助於獵人在巢穴中活命、取得僞像,或增添戰鬥優勢的東西;凱家不常做暗殺之事,自然也不會有這一類僞像的庫存。
“那可不行,你必須要讓市長成爲我的身體選擇之一。”
“韓六月”想了想,說:“你們收到的那什麼報告,我不管,與我無干。只是如果我不能成爲市長,我就只能一直做韓六月了,你可要想好。”
柴司忍住了嘆息之意。“……我知道。我在想辦法。”
“哎,我有個主意,要不然我們去‘逆光之間’吧?”
金雪梨一直聽到現在,冷不丁地說:“你現在再讓凱家獵人去巢穴裡按圖索驥,就太慢了,是不是?不如去‘逆光之間’,發佈一個求購消息,看看是否有合適能用的東西。”
……這主意不壞。
再說,他現在很需要一杯烈酒。
看看時間,此時正是11月22號凌晨,01:05AM。
才22號嗎?
過去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太漫長,感覺簡直像過去了幾個月。他需要喝上一杯,定一定神。
讓“韓六月”去打車,只會讓出租車裝作看不見、加速飛馳而過;她打車的工夫,金雪梨已經叫來了一輛Uber。
“韓六月”坐在副駕駛上——把司機嚇得叫了一聲——他們二人坐在後排;車子發動,穿過城市街道,朝“逆光之間”疾行而去。
行駛不到十分鐘,柴司的手機就響了。
“……天西?”他接起電話,“怎麼這個時候找我?”
距離他上一次聯繫家派獵人,纔過去幾個小時,凱家獵人應該都還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從鬼門關上走過一圈了。
“柴司哥,在實驗室那邊排隊的檢測不少,我讓他們加班趕工,剛纔才收到檢測結果。”
柴司一怔,想起來了。天西說的,應該是那一根韓六月從棺材裡找到的紅頭髮。
“如何?”
天西頓了頓。“那個檢測員是今晚在我威逼利誘之下,纔回到實驗室的……結果沒一會兒,就從實驗室打電話給我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他說,那不是人的頭髮。那是一根高溫纖維絲……換言之,那是一根假髮。”
柴司忽然回憶起墓園小路上,那個被他拽住後,急急一轉身的女人。
雨傘灑下一圈水珠;陰影籠着她的上半張臉。
有雨傘之隔,他只能看見她被打溼的髮尾……看不見她頭頂上的頭髮,是否有什麼不自然之處。
“我知道了。”柴司慢慢地說,“你電話來得正好,其實我還有另一件事,正想交託給你去辦。”
“好,什麼事?”
“摩根家的府太藍今晚受了重傷,應該被送去醫院了。一,我需要你安排人,查出他被送去的是哪個醫院;二,我會給你發一個地址。你親自去,仔仔細細地給我搜一遍,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找出這間公寓裡藏着的僞像。”
“沒問題,”天西乾脆利落地說。
掛上電話,柴司將府太藍公寓地址發給了天西。
府太藍傷重之下,保持意識清醒已是不易;他不可能有精力,將鑰匙換一個藏匿之處。
鑰匙一定仍在公寓裡。
大家好!我出門三天都沒更新,也就看不見大家跟我的交流了,怎麼講,真有點怪寂寞的。
現在終於回來了,不得不說,起點跟我可能八字有點不合,每次都受很多折磨,這次不僅延誤,還累得感冒了……
感冒不算什麼,看見我走三天,依然高朋滿座——嗯?沒人啊?糟了,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