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麥明河·怎麼看起來全是廢話啊
4號餐桌上的三名女性客人,從頭到腳,怎麼看怎麼正常,太正常了,反而叫麥明河有點不知所措。
她們不會實際上是獵人吧?
走到她們桌旁停下來時,麥明河連疑心都生出來了。
萬一她們是被其他食客叫進來的獵人,假裝成客人讓自己放鬆警惕,實際上第一個小時一過,立刻暴起發難……可就不好辦了。
“欸呀,到我這個歲數,現在也開始講究養生了。”
嘴邊長一顆痣的女客說,“有什麼辦法呢?從他們黑摩爾市裡滲下來的東西,有些好吃是好吃,可是上次我吃了一個人的‘臥室氣味’以後呀,我的整個臉都變成了那個人的樣子,好幾天也回不去原樣。”
……應該不是獵人。
麥明河竟然有點放下心來了。
“確實,不比剛剛生出來的時候了。”另一個戴眼鏡的女客說,“那個時候胃口壯,什麼都能消化得掉。哎,咱們三個都是同一個人身體裡生出來的對吧?我記得那個獵人,她活着時候腸胃就一般。”
這三人長相完全沒有一絲相似之處,怎麼會是同一個人身體中生出來的呢?
麥明河打量幾眼第三人——那女客瞧着最年輕,暗褐色皮膚,此刻從鼻子裡哼哼唧唧地笑了幾聲,說:“我不是哦,我不忌口。怪不得你們只點一條魚。”
明明是三個人吃飯,桌上卻只擺了一條全須全尾的魚;其他桌子上,菜式最少的是那個看電腦的男客,但也有兩道菜了。
魚眼睛一會兒瞧瞧這人,一會兒瞧瞧那人,時不時還從魚肚子裡發出憋笑似的“哧哧”聲,渾身肉片往往隨之一顫。
戴眼鏡的女客挑起一根淡棕眉毛,笑道:“一條魚怎麼了?難道不夠我們三個人吃?”
麥明河覺得這些應該全算是廢話之列。在又被魚眼照顧到之前,她轉身走了。
它們旁邊的下一桌,是一個對着手提電腦、眉頭緊皺的中年男客。
他跟三個女客一樣,模樣與正常人無異;就連桌上食物也只是一碗沙拉、一道濃湯。他好像在處理什麼要緊事,桌上擺了兩部手機,一部電腦,在幾臺設備之間來回忙來忙去,食物幾乎沒動過。
“你在這兒坐多久啦?”麥明河瞧着濃湯好像都涼了,不由問了一句。
“昨晚來的,”男客此時頭也不擡地說,“工作上突然有急事要處理,害我飯都不能吃。你要是沒什麼要緊事,抱歉了,我可沒有工夫閒聊。”
巢穴居民難道還要上班?
麥明河纔想問問“你是幹什麼工作的”,無意中一擡眼,話就吞回了肚子裡。
他這桌與三個女客一樣,都是緊挨着鏡面牆的;一側座位背靠鏡面,一側正對着鏡面。
因爲他坐在背靠鏡面牆的位置,此時正好彎腰去翻電腦包,手提電腦屏幕頓時映在鏡子裡——麥明河一愣,急忙轉到他身邊一看,果然在電腦屏幕上看見了那男客自己。
屏幕上的男客,面容都被恐懼扭曲了,雪白眼球幾乎要繃出眼眶,涎液、汗水染得一張臉閃爍發亮,嘴一張一合,口形彷彿是在喊“救命”。
麥明河往後退了一小步。
“奇怪了,難道我沒有帶移動電源嗎,”那男客嘀嘀咕咕地說,“糟了,手機要沒電了啊,哪兒去了……啊,還好帶了充電器。”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帶着線的充電器,從座位上一躍而起,一邊喊着“服務生”一邊趕去吧檯——在他經過時,麥明河恰好看見那部手機屏幕上,也是他自己的臉。大笑的嘴巴擠走了五官,彷彿在臉上張開了一個黑漆漆的洞。
麥明河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迅速走過去,將那隻電腦提包打開了。
一般來說,臉只會藏在“普通客人也能看見的地方”,但是在有提示的情況下,也有可能藏在食客的衣服或者揹包裡——補妝女人是這麼說的。
剛纔的算不算提示,麥明河也不知道;她不敢浪費時間,生怕那男客回來會節外生枝,只花了幾十秒,就匆匆將電腦提包搜了一遍。
別說臉了,包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整個包,就像一個舞臺道具。
麥明河一無所獲,站起身,瞥了一眼時鐘。
她原本計劃要走上至少兩輪;此刻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尚未來得及與其交談的,還有一桌人與兩個服務生——能來得及嗎?
麥明河急急走到最後一桌旁,那桌上坐着一對情侶與它們一個朋友。
“我剛去看了牙齒,”打着耳釘的男客對長髮女客說,“你應該知道,我上一副牙,因爲他公司被起訴,賠了不少錢,所以不那麼鋒利好用了嘛。我去看了牙醫,問它最近有沒有新的好牙……”
“牙”被起訴了?牙還能開公司,還能賠錢?
麥明河覺得自己肯定漏掉了什麼,不然她怎麼聽不懂呢?
正用一條胳膊摟着男客的另一個男客,顯然早已知道事件發展走向,此時搖頭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那牙醫是個奸商!”耳釘男客憤憤不平地說,“你以爲我的舊牙至少能換一副搞金融的新牙吧?我聽說最近黑摩爾市有個私募,用收購連鎖品牌的方式,從參與連鎖的個體老闆身上逼出了不少帶血的錢……那麼鋒利的牙,要是給我,我什麼吃不下去?可是你猜怎麼?”
長髮女客搖了搖頭。
原來它的“牙”,是……黑摩爾市中的人?人越不擇手段,它的“牙”就利?
麥明河的猜想,很快就在下一句話中得到了證實:“結果那牙醫給我配了一個很普通的人!雖然他以前從背後捅過同事幾刀,但是欺軟怕硬,這幾年都老老實實的……結果我現在吃什麼都咬不動,煩死人了。”
“說起來,你退回去重做的塔可餅,怎麼還沒來啊,”
長髮女客對於朋友的牙,顯然不怎麼關心,轉着腦袋四下看了一圈:“不就把餅皮做軟一點嗎……你吃不動我吃得動啊。服務生!”
麥明河不必走過去,就有一個服務生匆匆趕來了——她趕忙垂下了眼睛,不願意多看。
“我剛剛去問廚房了,”服務生帶着歉意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後廚最軟的那一種塔可餅皮,不是自制的,是從‘牛仔山查斯’公司訂購的。考慮到最近的事……不知道你們介不介意呢?”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這也是一個線索嗎?
耳釘男客朝服務生張開了嘴——在麥明河看來,他嘴裡明明沒有牙——問道:“你看,我現在的牙咬得動‘牛仔山查斯’餅皮嗎?”
“沒問題,肯定行。”
“那就上吧,”耳釘男客的男朋友擺了擺手,說:“我們又不怕那個。”
“那個”是哪個?
麥明河想要問問服務生,然而對方動作太快,她還沒來得及張口,服務生已經扭頭就走向了後廚。
吧檯處倒是還有另一個服務生,她看了一眼時鐘,匆匆走了過去。
剛纔看手提電腦的男客,此時正舉着一個雙腳充電頭,向吧檯後的服務生髮脾氣:“你們餐廳也算小有名氣,怎麼連個插座都破破爛爛的?我充電器插也插不進去!還有沒有其他可以充電的地方?”
“沒有,”服務生說,“我又不負責給人充電。”
氣哼哼的男客前腳一走,麥明河後腳立刻補上去,向服務生問道:“‘牛仔山查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記者嗎?”服務生將臉湊過來一點——饒是麥明河眼珠子使勁繞開它走,餘光裡也還是有一小片影子。“那件事可不是我們的錯,跟我們沒有關係。再說了,報紙上不是已經都登過了嗎?還問什麼?”
報紙?
這家餐廳裡,倒是真有一張報紙——就是中央圓桌上的剪報。
爲了紀念那位死去的名人,中央圓桌旁擺了兩把椅子,就好像有人要來用餐一樣。桌上一大捧新鮮熱烈的花,出乎意料,居然半點異常或噁心之處都沒有,美得充滿活力。
花瓶旁的剪報上,登的是一個女性名人的訃告。除了訃聞,似乎還介紹了她的生平與死因,密密麻麻一大篇文字,配着一張模樣甜美的笑臉——看起來,與正常人類毫無二致。
還剩下十分鐘了,一塊臉也沒找着;不能把問出線索的機會,浪費在讀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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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纔已經走過一圈了,但都只是初步的交談;要是能多聊幾句,誰知道它們會不會透露出更多的線索呢?
麥明河自己平時就有點絮絮叨叨的,她最清楚,話頭一收不住,那真是什麼話都可能滑出嘴去。
她乾脆又從坐着六個年輕人的桌子開始,準備從頭再來一遍。
“……我做夢都想要蘿比那一雙藍眼睛,真的太好看了,”一個女孩好像正在聊明星,說:“怪不得‘下水道男孩’主唱會瘋狂追求它。”
巢穴居民意外地,也很有……人味?
“快吃吧,東西都要涼了。”金色鎖骨發從盤子裡切下一塊顫抖着的、滲出汗液的粉紅肉塊,嚐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嗯,真好吃!小唯,你要不要嘗一下我點的這個‘痛肉’?”
光是聽名字,麥明河已經覺得難受了。
被稱呼爲小唯的女孩,就是剛纔想要藍眼睛的那一個。它看着朋友剛剛放在它盤中的痛肉,忽然歪了一歪頭,臉上浮起的神色,叫麥明河心中一跳,收回了剛剛邁出去的一步。
“你請我吃你的東西,我當然要吃。”
小唯舉起叉子,卻沒有紮起痛肉,反而從金色鎖骨發的盤子裡,紮起一塊西蘭花送進嘴裡。
欸?
爲什麼……
她好像……找到第二條規則了?
等等,如果她猜想的是正確的,那豈不意味着,第一個小時過後,麥明河爲了安全,就再也不能接近三個女客的那一桌了?
連續兩天沒怎麼睡好,一天了,困得要命,噸噸灌咖啡也沒用……對了,評論區有科研型讀者@鑾醨畫了餐廳圖,這就用不着我來碰觸靈魂了!
(何況我也不知道在起點後臺怎麼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