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伯爾尼醫院。
夕陽西下, 戶外活動的病患大多都回來了。
二樓近山的那間病房卻是空着。
LESLIE笑了笑,從護士那裡借了張輪椅朝小公園走去。
她果然坐在草坪,和過去許許多多個日子一樣, 安靜沉默, 宛若一尊微笑的雕像。
聽見腳步聲, 她微微動了動, 臉上笑容深了一分:“LESLIE。”
“剛在聽什麼?” LESLIE把輪椅放到一旁, 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把薄毯蓋在她腿上:“小心着涼。”
“我在聽風聲。” 她孩子氣地笑了:“每一天的風聲都不一樣,像是有很多人在跟我說悄悄話。”
LESLIE只是沉默, 微笑。
“我好羨慕風哦,可以去到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 她深深地吸進一口氣:“LESLIE, 你說, 我現在呼吸的風, 會是從他身邊回來的嗎?”
LESLIE望向她,看見她那失焦的眼睛裡竟然閃爍着五光十色的期待, 不由胸口微疼,輕聲:“LILY,既然那麼想他,當時爲什麼要放他離開?”
她沉默片刻,輕輕地笑了:“我只是想讓他活着, 不管他在哪個地方都行。”
“活着?”
“LESLIE, 你有很深愛, 很深愛過一個人嗎?” 她忽然輕聲問。
LESLIE望着她, 眼睛裡盛滿深意, 他知道她看不見:“有,我有。”
“那如果你不能陪在那個人身邊, 你會很難過嗎?”
“我會。”
“他也是。” 她垂下頭,長髮遮住了眼睛:“他有多愛她,就會有多難過,他愛她超過自己的生命,不能陪伴她他就會死去,所以到頭來我能抓住的,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可是,你看不見不是嗎?那你怎麼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許時間長了他就會忘記那個女人。”
她笑了,他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那麼燦爛:“LESLIE,你現在還只是實習,所以你不懂得,眼睛可以看見的東西,實際非常有限。我失去了視力,可是我的聽覺、嗅覺、觸覺、甚至感覺,都比我能看見的時候要敏銳得多,所以,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只有我裝作不知道的事。”
LESLIE喉結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聽見她說:“是啊,你想的沒錯,我知道你喜歡我。”
“你……怎麼發現的?”
她頑皮地一笑:“我不告訴你,告訴你以後你就會注意了。”
“LILY。” LESLIE抓起她的手:“我不是喜歡你,我愛你,從我做你的助理醫師的第一天起,我就愛上你了。我想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她輕輕地抽出了手:“對不起,我不想成爲你的負擔。”
LESLIE把她的手重新抓回來,固執地握緊:“如果你想聽見我說你不是負擔,那不可能,因爲你的確是個負擔,很多常人可以輕易做到的小事,你都要花上十倍的力氣,可是我想告訴你,我願意陪你一起,用比別人慢十倍的速度來過我們的人生。”
“可是……我愛的人,是他,這樣對你不公平。”
“他不能陪你一起生活,不是嗎?所以你就把他放在心裡,然後跟我過吧。”
“……”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需要時間。”
LESLIE笑了:“那正好,我別的什麼都沒有,有的就只是時間。”
*
葉隱的私人醫院。
產房裡傳出一陣陣女人的慘叫,間雜着男人雷霆的暴吼:“怎麼會那麼痛的?!你們到底會不會接生啊!!!”
醫生嚇得連連擦汗:“旗,旗先生,生,生孩子就是這樣,都會這麼痛的。”
旗翌晨握緊紀然的手,狠狠地瞪了醫生一眼:“你廢什麼話!好好幹你的活!” 跟着轉過頭給紀然擦汗:“親愛的,你再堅持一下,已經可以看見寶寶的頭了,來,大口深呼吸,往下用力。”
紀然大口地喘着粗氣,精疲力竭:“我,我沒,力氣了……”
醫生在下邊解釋:“旗太太,由於你的骨盆偏窄,所以會比平常人更……” 話說到一半,就感覺上方有兩道冰冷的視線盯着他,似是要在他頭殼上戳出兩個窟窿來:“你除了會說廢話還能幹點兒別的嗎?!”
醫生哆嗦了一下,趕緊說:“旗太太,寶寶的頭已經出來了,你再使把勁兒就行了。”
旗翌晨也趕緊在旁邊信誓旦旦地:“親愛的,我保證就生這一次,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這種苦了,乖,再加把勁兒啊。”
紀然深吸了一大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吼道:“旗翌晨我恨你!!!” 隨後就聽見嬰兒響亮的啼哭,醫生把那個光溜溜的小粉傢伙清理乾淨再包好,交到旗翌晨手上:“恭喜旗先生,是個小公主。”
旗翌晨像捧着稀世珍寶一樣地捧着那個孩子,眼眶嗖地就紅了,紀然在旁邊着急:“抱過來給我,抱過來給我。”
旗翌晨趕緊把孩子遞到紀然懷裡,只一秒的時間,紀然的眼淚就啪啪地往下掉:“翌晨,這是我們的孩子。”
旗翌晨抱着她們母女,點頭輕聲:“嗯,我們的孩子。”
畢非煙在產房門口急得直打轉:“爲什麼我聽見孩子哭,隔了這麼久他們還沒出來?!”
葉隱白他一眼:“你急個屁啊,又不是你老婆。”
“拜託!這可是我們兄弟幾個裡頭的第一個小孩啊!我能不着急麼?!”
話音剛落,旗翌晨就抱着孩子從裡頭出來了,表情倒沒什麼異變,唯獨那眼神裡的得瑟勁兒讓葉隱看得直抽搐,畢非煙湊上前去,好奇地盯着那個小孩:“男的女的?男的女的??”
旗翌晨得意地:“女兒。”
“我能抱一下嗎?” 畢非煙眼巴巴地望着旗翌晨,旗翌晨微笑,嘴都不帶動的:“不能。”
畢非煙哭喪了個臉:“爲什麼?我會很小心的。”
“你那麼不知輕重,萬一傷着寶寶怎麼辦?”
葉隱咳了一聲,望向剛被推出產房的紀然:“嫂子,我能抱一下寶寶嗎?”
紀然輕輕點頭,畢非煙衝上去掐葉隱:“你這個叛徒,竟然搶在我前面!!!”
葉隱勾起嘴角:“誰讓你那麼白癡,搞不清楚誰是老大。”
畢非煙 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