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雲都 晟暉殿
“王上,這丞相之職本就是爲您排憂解難,而如今這丞相仇懿卻爲了小事當衆與您頂撞,亂了君臣禮數,還請王上嚴懲仇相,嚴明法紀,以正朝綱!”黑袍男人畢恭畢敬的伏着腰,陰影之下難辨容貌。
而他身旁的男人身穿金色華服,衣上繡着祥雲飛鳥,只是雙鬢已斑白,一眼就知道是這裡的君主。他沉默不語,望着陽光底下的這座雲上城邦。
“王上,我知道世人皆譽仇懿鐵面無私,是爲忠臣,可忠不忠奸不奸只有他仇懿心裡明白,我們又如何知曉,再者人人敬重他,愛戴他,難不成他要和王上您分庭抗禮。九百年之期將至,王上就不怕他趁此作亂嗎?他可是孔雀一族的後代,手裡的那件東西可是於您來說都是不容小覷的啊。想必渾天監說近日您的命星黯淡許是由此引發。王上,凡人有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見王上皺着愁眉,依舊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黑袍男人跪在地上脫下了帽子,露出一張和聲音極不相符的臉,臉上爬滿了滄桑還有一條很快整張臉的傷疤,“王上,我們烏鴉一族受世人唾棄,幸得王上擡愛,纔有能今天,臣對王上的心,日月可表!”
不愧是烏鴉一族,說的真的比唱的還好聽。
“國師快快請起,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這丞相忠心耿耿,我們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抓他。”
看樣子是已經被說服了,這王上看着垂老,還是太年輕。
“無妨,我們可以以有人勾結外族危害羽族爲由,先將丞相和與此事有關的一概人等收監。他在牢裡自然玩不出什麼花樣,等那件事過去了再放他出來。”
“恐怕難以信服呀。況且那件事他也知曉。”
“王上不用擔心,您下的命令他敢不從?到時候我去爲您傳話,定將他收入天牢。”
“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君王摸了摸發白的鬍子:“老了真是幹什麼都費勁。”
“哪裡,王上能信任臣就是臣無上的榮耀。”
另一邊
鳥倦了總要歸林。一瞬間經歷了“生死離別”的仇心,也是沒了遊玩興致。站在仇府的門前,拍了拍身上的灰,踮起腳尖進了門。一路上越過了多少雙眼睛,終於要到閨房門前。
“站住。”
仇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馬上又收了回來隨即陪出了一張與往常極爲不符的笑臉,“爹——”叫的人渾身麻軟,眼前這位撒嬌的可人兒還是我們認識的三小姐嗎?。
“你還知道回來,第幾次了,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明白。”說話的正是仇家家主仇懿,同樣也是仇心的父親。
“啊,還跪祠堂啊?”仇心摸了摸發青的膝蓋,委屈地道;“爹,我前兩天才從那裡出來。不,我不去。”撒嬌看來是躲不過去了,與其坐以待斃,比如主動出擊,“爹,今天是歸林節,羽族各大世家從各地趕赴雲都,熱鬧非常,我本意是出去看看能不能爲你釣個金龜婿回來。我都被關大半個月了,再待羽毛裡都要生蝨子了。您就看在我沒有闖禍的份上饒了我這回吧。”這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像是藏了天大的委屈,還真讓人有點心疼。
聞言,仇父依舊面無表情,彷彿比之前更加平靜或是說更嚴肅了,看來仇父不僅僅只是在外鐵面無私,“你還有臉說,如此盛大的節日,你說都沒說就偷跑出去,真的出事了你覺得你能擺平嗎?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能不能明些事理,替家裡分憂。虧你母親把你生出來,虧我……”。
“夠了,說就說提母親幹什麼。”仇心低下頭,眼裡閃着光,一股不明的火在心中打轉,緊握的雙拳微微發紫,“我自然是沒有父親喜愛的兩位哥哥能力出衆,分憂這種事有他們就夠了。”說完,仇心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的一剎那,眼眶裡的淚水再也留不住了。
而仇父,臉上的那份嚴厲淡了許多,眼裡閃着的,是溫柔。
哎,又是一段令人遺憾的前程往事……
最後一抹陽光也消失在雲海盡頭,雲都的夜晚降臨了。今夜的星河格外澄澈,河底的各色珍寶淌在這清流中閃爍。
晟暉殿內燈火通明。各大世家向着那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王獻上自己收集的珍寶和各地的奏摺。
“天佑羽族,今年又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國師高舉雙手,生怕自己的聲音還不夠響亮。
仇懿卻在這抒情時刻站了出來,破了這氣氛,“王上,其他外族近日蠢蠢欲動,屢次侵犯我羽族,依臣之見還是要加緊防範。”
“國泰民安,好好好。有你們本王就安心了。”顯然,仇懿的話這王是沒聽進去。
仇懿再前一步,“王上!”
“好了各位,本王累了,退下吧。”
無奈之下,仇懿和衆人退了出去。
夜更深了,露水已經爬上了枝末草尖。屋內,丫鬟翠兒正給仇心梳洗。
“我說你這小翠鳥怎麼這麼沒良心,虧我往日待你那麼好,謊都不幫我圓。”
“小姐,翠兒爲您可是掏心窩子的,只是主君來催瞞也瞞住呀。”
“次次都這樣說,小白眼鳥。”
房門突然被敲響,“這麼晚了,是誰呀。”房門一開,“主君!”。
見是仇父,仇心拿起梳子開始梳起頭髮,黑夜沉寂了一切,除了燭火燒燭油發出的聲響。
終於,仇父劃破了沉默,“怎麼,還在生爹爹的氣?”
“您什麼都沒做錯,我爲什麼要生你的氣。”仇心繼續梳着頭只是加快速度,一下,一下……
“我知道你怨我”,仇父踱步上前,接過仇心手裡的梳子溫柔地摸着仇心烏黑的長髮,拿起梳子輕輕地梳了起來,“可是我不只是你的父親,我還是一家家主,還是這王上的臣子。今日我確是冷漠了你,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道歉?!仇心突然轉向仇父,眼睛瞪得如牛鈴般,天哪,這還是我認識的父親嗎?不會中邪了吧?
“我很好”,仇父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畢竟是血濃於水的父女,“而且,今日我來還有件事。”
“什麼事?”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不會吧,小壽星不會把自己的生辰忘了吧。以前我總是忙於政務,這幾天王上外出視察,我也正好得幾日清閒。說吧,想要什麼。”仇父臉上掛着笑容,久違的笑,仇心總是闖禍,上次看到這個笑容是什麼時候已經想不起來了。
“對哦,明天是我的生辰。”她先是恍惚,隨後悅色上了眉梢,張開手臂抱住仇父,“只要您在身邊,仇心什麼都不要。”
那一夜,吹起了南風,彷彿全城的花都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