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佛光大陸最北,曾有一座通體漆黑的巨山,這座山是陡峭險峻寸草不生的一座孤峰,山上亦沒有任何生靈,高聳入雲,傳言鴻雁都難飛上去。
如今五界之中能找到的零星資料上是說,這座孤峰是很久很久以前,佛界關押叛門之衆的場所,如今嚴苛刑法佛界早已摒棄多年,這座山便也失去了作用。
只是這些都是遙遠的記載了,當世五界中並沒有人見過這座山的真容,曾有佛界中人特意前往北地找尋,耗時半載有餘,卻終究是不得而返,聽聞這座山被封印入了虛無,遮蔽在層雲之巔。那些關於這座山的所有的零星傳聞,都似是編造的故事,從遙遠的歲月中隨着洪流被衝碎在過往,無人再可印證。
擎蒼從沈麟宮殿內告辭後一路駕雲往北慢行,立在雲頭望着四周隨着身下雲頭前行緩緩消失在身側的風景,衣袂飄飄,似乎很是悠閒。
一路行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越往前走,腳下的風景便越像是到了凜冬,從二雲大陸出來之後的萬物新生一路走到枯枝敗絮,直如在短短几日走完了一年四季。
行到後來,擎蒼從雲頭上往下看已經只能看到一片蒼茫雪白,迎面而來的風呼嘯着捲來,夾帶着刺骨的寒意,已經不是平素的冷了,連雲頭都有些不安穩的波動起來,擎蒼也不能似之前一般悠閒,要頗費些力氣,才能穩住雲頭。
魔尊都如此,其餘往這個方向過來尋同樣東西的人,只怕是在風中走不了多遠,便要折返了。
能讓擎蒼都能覺到冷的風,自然不能是尋常地方所起的。不過擎蒼並沒有停下前進的勢頭,在這樣的冷風中又往前行了有三日左右,直到前方出現的雲層疊如山巒,高聳九天,讓人望不到邊際。
擎蒼才按住雲頭,站在那層雲山前方,與它遙遙相對。
漆黑的烏雲在這個已經純白的世界顯得格外突兀。擎蒼感受着透體而過的風,心中冷笑。
難怪不曾有人找到,如果沒有強大的法力和必須尋到的執着理由,誰又能抵住這風前進到這裡。
烏黑的層雲之下偶爾閃出一絲光火,那是雲中絞纏的雷電,看起來頗爲駭人的閃電過後卻不曾發出半點聲音,除了風呼嘯着從耳畔刮過的聲音,四周靜謐的如同死物,想來是所有的東西包括聲音都被封在了雲層之下了。
擎蒼斂眉細細觀察良久,終於在層雲左下端的地方,發現了隱隱閃着一點的寒光。
看到了那一點寒光,擎蒼乾脆利落的擡手,從虛空幻化出一粒雪白的珠子,珠子全身瑩白,在擎蒼掌中微微閃着霧色的光華,擎蒼屈指將這粒珠子彈指射向那一點寒光,珠子受力迅速飛了出去,在接觸到寒光的瞬間陡然被吞噬進去,彷彿被融爲一體。擎蒼卻毫不意外,只靜靜的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果然,片刻之後,從剛剛吞噬掉了白珠的那一點寒光開始,擎蒼前方的雲山開始一點一點從內裡凝固,猶如冰晶,最終整座雲山都凝結成型,連那一道將將閃現的閃電,都被一同凝固在出現的那一瞬時間裡。
儘管前方看似成了一座冰山,可是風中的寒氣卻反而陡然減弱,直到雲山被完全凍結之後,風中的寒意已經微不可察。
擎蒼行雲靠近,摸着已經結成冰晶的雲山,勾脣一笑,屈起手指在山壁上輕輕一敲,山體立時從被擎蒼敲擊的地方“咔擦”連聲,如遭重錘一般,慢慢碎裂開去。裂縫一路向山體四周不斷蔓延,雲山此時就像是一個被寄生的空殼,殼下的東西正在伺機破殼而出。
擎蒼便是幫它這一把,縫隙撕裂的聲音漸漸悄聲下去時,擎蒼又敲了一記,已經脆弱不堪的雲山瞬間分崩離析,雖然看起來似是雲,傾塌時卻真有崩山之勢,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擎蒼擡手擋在眼前,寬大的袖袍將四處飛濺的雲沫全部擋在外圍,過得一會兒,四周漸漸平靜下來,擎蒼放下擋在身前的手看去,原本雲山所立之處,如今正靜靜佇立着的,赫然是一座聳入九霄望不着邊際的黝黑的大山。
褪去了雲層外衣的漆黑的山體靜默立在前方,彷彿亙古不曾變過,莊嚴肅穆。
而方纔透過雲間縫隙能看到的一點寒光,原來是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山洞,隔着重雲灑下來的陽光折射在山洞入口的山壁上,泛出一片幽光。
昏暗潮溼的環境就像是一個地下巖洞,唯一的光源便是狹小的入口處透進來一線天光,自洞口步入後便是一條一直延伸到黑暗裡的逼仄通道,洞口能透進來的光有限,只鋪灑了洞口一小片,並不能照清前路。
不過這樣的黑暗自然不會對魔尊造成絲毫影響,擎蒼毫不在意的擡腳便往裡走,四周安靜極了,擎蒼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水滴的聲音。洞內太過潮溼,巖壁上便漸漸聚集着水珠,負累過重之時,便墜落入地。
腳下的泥土鬆軟,微微有些泥濘,擎蒼安靜的往前走了小半個時辰,眼前才霍然開闊起來。
在空曠寂靜的巖洞中,水滴聲也格外真切起來。
若是眼前這一大塊場地上沒有結界布成的牢籠的話,擎蒼可能會覺得這巖洞中的聲音倒也異常讓人舒適安逸。
眼前的牢籠正中,赫然關押着一個男子,那男子背對着擎蒼盤腿而坐,雙手合十微低着頭,平靜又虔誠,似乎自己如今並不是被關押一般。
男子似乎是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微微擡起頭,卻沒有轉過頭來,聲音平靜的道:“竟然這麼快便回來看我了麼,比我想象的倒是快上許多,怎麼,讓那些人相信你了?”
“汝猜錯了,吾並非是你所想之人。”
“擎蒼?”男子認出了擎蒼的聲音,顯然擎蒼並不是他在等的那個人,有些意外的向後揚着頭。
“正是。”擎蒼負手而立,靜靜看着被囚的男子。
那男子終是忍不住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擎蒼所在的方向,而黑暗中現出的男子的面容,竟然是佛光大陸當今佛尊——吳清冷。
吳清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將來人好好打量一番之後忽而搖着頭笑道:“魔尊當真是好手段,佛光大陸發生的這件事情,只怕佛界都還未能有幾人知曉,魔尊竟然已經找到了此處。”
這件事的籌劃者自然不能讓旁人知曉,部署周密非常,行事之前自己都沒能及時察覺,可是擎蒼竟然沒花多少時日便尋了過來,佛界之中,不知何時竟然不知不覺嵌入了擎蒼安排的眼線,而且能得到這件事的情報,擎蒼安插的眼線在那人身邊隱藏的不可謂不深。
擎蒼聽着這句似誇又似諷的話依然波瀾不驚,只道:“汝要感謝吾這些手段纔是,否則佛尊只怕是沒有出去的機會了,一着不慎落得滿盤皆輸。”
吳清冷看到擎蒼來了,對自己如今處境便更是不憂心了,只笑道:“連佛界如此機密的事都能被你窺探到,擎蒼,你這個對手當真可怕。”
不知道他若是知道這般迅速便叫人尋到了我,心中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乾脆殺了自己呢。那人打的本是自己再沒有重見天日一天的算盤,留自己一命永世囚於此處不生不死,才能讓他心中大快。卻沒想到算漏了擎蒼這一步。
擎蒼頗爲認真的道:“吾並不想與汝敵對。”
“哈哈哈哈,倒是,可憐那個站在我與你對立面的人,輕看我等,終究要吃大虧。”吳清冷爽朗的笑出聲,絲毫沒有被囚的喪氣。
擎蒼面上沒有絲毫情緒,一派淡泊,漫漫道:“其實吾曾經並未想過算計佛界,汝等素來不問其餘四界恩怨,其餘四界對佛界也不甚瞭解,若是佛界一直維持原有態度,吾並不會花費這番心思,那汝今日之事吾也不會得知了,佛界重立佛尊便也與吾沒有瓜葛。怪只怪,他上次不該去魔界,讓我起了戒心。”
若是那人知道當日因種下的果會毀了他一局好棋,擎蒼想他臉色一定很好看。
吳清冷挑了挑眉,道:“你倒是警惕。你怎知我便不會與他一樣,會插手俗事。”
“汝便是插手了,亦於吾無害,汝與他,終究不同。”
“哼,明敷功利心太強,已經快失去本心了。”吳清冷眼中有一瞬間升起一絲冷意,自己的親弟弟,曾經自己還曾憐他,只是如今所作所爲,實在令自己心寒。
“明敷佛尊倒也是個有手段的,連汝都能算計囚來此處。當初爲了尋一個好的囚禁之所只怕都沒少花費心思。”
吳清冷嘆了口氣,道:“是我大意了,我如今墟鼎被封,法力無存,你又如何救我出去?”
擎蒼竟然笑着搖了搖頭,聲音帶了絲笑意:“並不是吾救佛尊出去的,是佛尊自己自救得以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