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慕說完這句話,金鱗絲毫沒有表現出什麼困惑,也沒有被玄涯將他困住的舉動所嚇倒,反倒表現的有些興奮,魚尾一擺一擺的,在水球裡攪起一串水珠,盡數灑在了烏梢的臉上。
“誒誒,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我覺得也是這樣,只是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還上這份情。”
嘶嘶。
烏梢吐着蛇信子發出本能的聲音,沒有說話,彷彿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過不化龍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還有柳一陪着我。”說着,金鱗就蹭上了烏梢的身體,顯然話語之中的那個柳一,就是說的這條快要化蛟的烏梢了。
柳一稍稍偏了偏頭,有些羞赧。
玄涯見她有些可愛,忍不住笑道:“你快化龍,他也快要化蛟,你們往後,照樣可以在一起。”
最後的尾音微微上揚,有些調笑的味道。
那尾金鱗微微一呆,旋即擺了擺尾巴,用極其興奮的聲音道:“柳一!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欸。”
嘶嘶。
“嗯。”
聽着這兩隻小妖的交談,玄涯不禁心道:“想不到這蛇妖,還是個會害羞的。”
玄涯聚攏的水球不算大,柳一爲了在水球內舒服些,將自己縮小了許多,如今着蛇身,好似一條靈活的黃鱔,看的一旁的金鱗大笑不已。
好在此處並未靠近哪位貴胄的寢殿,只是一處花園金池,離皇宮內院的中心又遠,守衛也不算太嚴。
如今夜色已深,除了巡邏的宮廷護衛會偶爾路過此間,四周已經沒有了旁人,因此清脆如同銀鈴般的少女聲音毫不遮掩,也未曾傳到別人的耳中。
如若被別人聽到了,只怕明日這蓮池就該被甜了。
雖說兩千年修爲的金鱗自然不會被影響,但是終歸嚇到人也是不好的。
嘶嘶嘶,嘶嘶嘶嘶。
柳一沒有金鱗這麼放鬆,滿是不安的着身子發問:“龍神大人,既然不會難爲她,現在是……做……做什麼。”
他到底還是有些懼怕這條修爲高深莫測的龍的,問起話來也不敢太過強硬,卻又特別急切的想要護住金鱗,細長的身子盤起來將金鱗護在身後。
玄涯挑了挑眉,“是呀,不會難爲她。”
柳一繃緊的身體微微一鬆,玄涯話音卻又陡轉:“但是,我需要她幫個小忙。”
“好呀,我有什麼能夠幫上你們的!”
金鱗這種物種對龍有天生的好感,柳一都還未來得及說話,她便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你在這皇宮之內想來也待了很多年了,修爲也不淺,這宮中的佈局,想必你很清楚。”
金鱗驕傲的扭了扭身子,頗爲得意道:“瞭然於胸。”
這便好辦了,玄涯頗爲和善的笑笑,道:“那可否請你,爲我們指明九公主沈翎的寢殿位置。”
這句話問出之後,岸上亭中的兩人敏銳的發現被困在水球中的兩個小妖精有些幽微的警惕,哪怕是方纔一直輕鬆愉快的與兩人交談的那尾金鱗,也沉默了下來。
玄涯與瞳慕靜靜的望着他們,沒有出言催促。
良久,那尾金鱗才緩緩從柳一身後遊了出來,踟躇問道:“你們要尋九公主,做什麼?”
“我們與她是舊故,來爲她解難。”瞳慕斟酌着語言,看了緩緩遊動的那尾金鱗一眼,有些意外的問道:“九公主對你,與宮中其他人不同?”
方纔金鱗的表現,已經很明顯了。
她也沒有再多做隱瞞,坦然承認,“九公主,是我和柳一的恩人,你們要找她,當真沒有存噁心?”
金鱗赬尾的魚兒目光執着的盯着他們,如此直白的發問,直讓一旁的柳一焦急躁動不安。
玄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存。”
“我相信你。”
隨着清脆的少女聲音響起,玄涯亦同時收了自己的法力,那個困住他們的水球應聲而破,兩隻小妖不曾防備,直墜如水中,帶起一片水花。
寒風過境,帶起池中一片漣漪。
金鱗落下的地在漣漪中心,最後一滴水珠入池,水面忽而緩緩攪動起來,一道水柱緩緩從水面升起,節節攀升,而後在空中生出一個的花苞。
蓮花晶瑩剔透,一條黑色的蛇順着蓮莖攀援而上,烏黑的蛇身和剔透的水生蓮莖奇妙的融合在一處,柳一一直遊走到蓮花的花托之下才停下來,微微直立起前半段的蛇身,彷彿是在護衛那朵蓮。
花苞慢慢的一瓣一瓣的打開,的花盤佔據了小半個蓮池,隨着的舒展,包裹的越少,便隱隱能透過那些,看到花心之中一抹豔麗的紅色。
池水聚攏的一層一層打開,那些被法術聚攏的水,在已經成型的蓮上上下流動着,卻半滴也不曾落入池中。
最後一層打開,花心之中,靜靜端坐着一個紅衣的少女,雙手抱膝,將臻首埋於胸前,一頭秀髮披散着,柔順的順着肩側滑落下來,長到有些離譜。
玄涯讚了一句,“不錯,已經能夠御水了。”
水蓮中的那位,正是方纔那尾金鱗的真身。
她已經修煉了兩千年,雖然還未能成功化龍,但是人身卻早就修煉出來了,只是平常時候,並不喜歡用而已。
金鱗擡首,小臉精緻可愛,透着幾分不諳世事的純真,聽到玄涯的誇讚有些微的興奮,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好似身爲魚身在搖擺着自己的尾巴一般,“謝謝龍神大人誇獎!”
玄涯微微一笑,“你修爲不俗,難得還有如此心境。”存着十分的赤子之心。
他覺得這尾金鱗不錯,往後肯定會成長爲護衛一方的龍,不過如今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他們此來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此也未再客套,直接問道:“能告訴我們,九公主的寢殿在何處嗎?”
“九公主的寢殿離的寢殿不遠,若是指明個大概的方向驚動了他可就不好了,我直接帶你們前去。”
真命天子,人間的妖還是會有幾分忌憚的。
玄涯本想說他們不會尋錯,也不會驚動到他人,不過轉念一想她既然願意直接帶他們二人前往,也省了不少時間,時間於他們來說,還是聽重要的。
因此思慮一瞬後,只開口道:“那便多謝姑娘了。”
金鱗莞爾一笑,豔如紅霞的裙襬隨着恰好過境的寒風鼓動,宛如一幅上好的工筆畫,金鱗道:“我喚流錦。”
而後躍下水蓮,一步一生花的急掠向岸邊,明明走的速度極快,看起來卻又分外從容。
這樣一尾金鱗,其實化龍只欠一個機緣了。
機緣恰逢,便能夠償清恩怨,魚躍龍門。
本來在帶他們到了深宮之後就想着要離去的柳一,看流錦已經徹底相信了玄涯他們,心中止不住鬱悶,卻也選擇跟緊流錦的腳步。
瞳慕低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害怕這宮中的妖怪麼?不如在此處等我們,我會好好帶着流錦姑娘回來的。”
嘶嘶。
“我不!”
“若是去了九公主處,我們沒有那麼快回來,你們倆不是要自己返回?若是路上遇到那個妖精你不通幻化,如何脫身?”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柳一着蛇信子,表示着自己的不滿。
正是因爲可能會有危險,他才更要陪在這條傻魚的身邊。
流錦咯咯笑着俯身在他身側放下一隻手,柳一默契的順着她的胳膊遊走,盤在她手腕處。流錦摸了摸他的頭,笑道:“沒關係的,讓柳一跟着去吧,他很厲害的。”
玄涯微微挑了一邊眉毛,不置可否。
瞳慕望了兩隻小妖一眼,“那便走吧,勞煩姑娘帶路。”
將近年關,宮廷中的每一處院落都滿是喜慶的顏色,紅色燈籠高高掛在每一處檐角,映襯着漫天銀白,朱閣綺戶,碧瓦朱軒,倒算得上一幅美景。
幾人隱了身形匆匆前行,視宮城內森嚴的守衛如無物,也無暇欣賞美景,只是出了流錦修行的那處花園之後,瞳慕明顯的感覺到了整個空氣裡,一股魔氣肆虐。
魔氣充斥着每一個角落,雖然淺淺淡淡的,但是整個王宮都在這股魔氣的籠罩之下,可見這魔氣散發出來的人,已經成了氣候,不容小覷。
而且越靠近沈翎的寢殿,那股魔氣便越發濃厚。
玄涯與瞳慕比肩行在流錦身後兩步,他自然感覺到了這股氣息,“看來讓柳一忌憚害怕的,正是這個人了。”
沒有得到迴應,側頭一看,瞳慕雙眉蹙的死緊,薄脣緊抿,似是蘊含了一層薄怒,他正待開口問他怎麼了,瞳慕卻已經開口問道:“流錦,你們口中的那位大妖怪,究竟是什麼人?”
流錦頓了步子,轉過半個身子,小臉上有些苦惱,“那個大妖怪,是三年前突然化魔的,只是除了我們這些能夠察覺到妖魔之氣的靈物能夠感知到他成魔了以外,這宮中的人都未曾知曉,只當他還是個人。”
“是人?”
“對,他曾經是個人,便是大將軍——雲志。”
瞳慕雙拳猛然收緊,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