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時空,在擎蒼與沈蕭被天道捲走之後便又歸於沉寂,他們這許多年,並沒有能夠尋到開啓兩個世界的門在何處。
那枚被雲虛作爲陣眼能夠傳送過去的玉墜也早已隨着他們三人一同去了,如今便是找到了人在何處,他們也是既不能過去,也不能將人拉回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們,與雲虛的轉世交鋒、鬥法,三人都未曾落得過什麼好結果。
雖然玄涯說也許會讓擎蒼與沈蕭重新來過一世,可是如今,已經匆匆過了幾世了,也未曾見天道有想要將時間撥回正軌的打算,瞳慕雖然不知道天道究竟想要做什麼,卻也清楚決不能放任擎蒼與沈蕭,再如此被放逐在混亂的時空。
每一次新生都會耗費兩人的靈魂,更何況擎蒼的情況如此特殊。
當日爲了護住沈蕭,擎蒼將自己的魂魄生生一分爲二,一半的魂魄護住沈蕭不受天道之力侵害。
因此被捲入混亂時空之後,擎蒼也變成了兩個不同的人。
便如同這一世的擎白燁與葉亦倉,他們本便是同一個人,這樣靈魂所受的損耗,自然也會變成雙倍。
若是放任天道如此作爲,只怕他們未必能夠等到擎蒼回來的那日了。
“我不會放棄的,近與玄涯多番探查,已經隱約發現了新的裂縫,或可一試。”
瞳慕緊盯着水鏡之中的那抹白影,眸中分外堅定。
如今的瞳慕,穿着擎蒼身在魔界之時最常穿的黑袍,沉穩莊肅,安靜冷然的模樣,像極了擎蒼。
莫名的有讓人心安的力量,彷彿只要有他在,自可無虞。安塵與術隱忍不住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除了對陷入混亂時空之中的人的擔憂,也有對如今的瞳慕的欣慰。
若說這次擎蒼出事之後有什麼收穫的,約莫便只有瞳慕與阿槿這兩人了吧。
擎蒼出事之後,兩人都更加成熟。
國不可一日無君,魔界自然也是如此,擎蒼失蹤的消息自然不能被泄露出去,更不可讓虎視眈眈的注視着魔界的人知道,所以瞳慕索性幻化成了擎蒼的模樣,只在少數人面前,才露出真容。
反正瞳慕以前也經常出去辦事,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管是魔界的人,還是注視着魔界的其他人,早已經習慣了瞳慕大半時候不在魔界的狀態,所以這一次瞳慕一走數年,也未曾引得旁人疑心過。
也算好在在擎蒼的努力下,五界之勢漸趨平穩,那些隱在暗處的窺視的眼睛,也沒有以前那般緊了,瞳慕這僞裝,纔沒有被人戳破。
最開始他本以爲很快便能夠迎回擎蒼,卻不想這面具一戴便是數年之久,戴得越久,倒是越發像擎蒼了,不用故意再去模仿,也不會讓人認出來了。
不過他本便是擎一手教出來的,性子又極冷,本便像極了擎蒼。
這幾年的時間,阿槿也早已成長爲翩翩少年,再不是那個會撒嬌着求瞳慕抱抱的小孩了,擎蒼走後,便開始學着處理魔界之事,幾年的歷練下來,已經分外熟稔。
擎蒼的偶然離開,對他們兩個後輩,卻是最爲艱難的一場歷練。
安塵與術隱聽到瞳慕這句話自然是喜不自勝,安塵首先訝然道:“你們已經找到了能夠過去的接縫?”
三千世界,雖說各不相干,但是總有接壤之處,兩個世界接壤的裂縫極其難找,玄涯也不知道究竟是爲了報擎蒼救他之恩,還是爲了凰渃,幾年之前,堅持要和幾人一同回到魔界,他是天道使者,對於三千世界的接壤,比他們要的多,瞳慕因此也沒有拒絕,將他一同帶了回來。
玄涯對於找到裂縫一事,倒是格外上心,亦格外認真,只是三千世界,攘攘熙熙,一條小小的又正確的通往擎蒼他們如今所在的世界的裂縫何其難找,數年的時間裡,他們找了百餘條,卻未能有一條,能夠安全無虞的通過。
前日裡他與玄涯在容止的藥園裡又發現了一處極爲隱秘的所在,也許能夠試一試。
瞳慕將這些一五一十的告訴兩人,安塵與術隱雖然欣喜,眸中卻還是隱着擔憂,畢竟已經夠失敗、失望了這麼多次,他們已經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
只盼着這次,能夠成功吧。
兩人無聲的嘆了口氣,又看向水鏡之中的景象。
擎白燁已經走到了山洞另一端,隱隱光亮從前方傳過來,促使他更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這山洞頗長,他一路踏風而行,也走了小半個時辰,山洞的路雖然尚算平緩,但是擎白燁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是在一路向下,走了這許久的下山之路,想來也離山腳應當不算太遠了。
眼前天光乍現,擎白燁步出山洞,才發覺沉寂的夜色已經悄然褪去,晨曦的微光已經從天幕灑了下來。
經過雨水刷洗的山林分外清爽幽靜,晨曦閃爍在露珠裡,隨着不堪重負的草葉悄然滑落,破碎在泥土之上。
擎白燁深深呼吸了一口,在洞中憋悶了這麼久,呼吸到這樣清新的空氣,倒是有些難得了。
熄了手中火把,擡眼打量起四周。
他方纔所料果然無錯,這裡已經到了半山腰,四周草木蔥翠,偶爾能夠聽見一兩聲鳥鳴,伴着晨光一同投入這片林子,空山鳥語,是另一種靜謐。
只是這洞口,並沒有他要找的人。
這葉亦倉拖着一副重傷的身子,怎麼就這麼能跑。
擎白燁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
往山下掃了一眼,一個靜謐的小小的山村赫然映入眼簾,小村裡已經升騰起裊裊炊煙,晨起的山村居民們約莫是已經在準備早飯。
擎白燁斂眸看了一會兒,轉眸在地上搜尋了一圈,果然在洞口的草葉上看到了一灘未曾乾涸的血跡。
血跡位置很低,看血跡攤開的模樣,不是低落而是蹭在上面的,擎白燁看着那一灘猩紅的血液微微瞥了瞥嘴。
果然是三腳貓,還以爲他有如何通天的本事,怎麼出了洞口,便。
擎白燁哼了一聲,卻忽而看到血跡之下的一點破碎的草葉,心中微動,忙蹲將那散碎在地上的草葉撿起來,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這隻三腳貓,運氣倒是不錯。”
自顧自的呢喃了一句,丟了手中的碎葉,又看向山下的小村莊。
他對岐黃之術雖然不甚精通,但是身邊生活着一個醫術高超的盧芳月,讓他對草藥也認識了不少。
方纔地上的那些碎葉,便是紫荊花的葉子,簡單止血的藥草。
看來這葉亦倉,已經遭人救了,這山中苦寒,也不算多草藥的靈山聖地,應當不可能有人特意來這裡採藥,葉亦倉不可能有餘力跑去山中再採藥,許苑蘿和那個小女孩,葉亦倉怕是也不會放心她們獨自行動,所以這草藥,自是旁的人採來的。
望着山腳的小山村,這樣小小的一個村莊,行醫之人應當不會太多,看來找到這幾個人,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了。
跟在他們後面跑了一天,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想通此節,擎白燁也不再耽擱,迅速下了山,那山村總共也只有幾十戶人家,山民倒是頗爲熱情,擎白燁打聽消息並沒有耽擱太多時間,如他所料,這村中的大夫就只有一位老先生,而且聽說老先生今晨上山採藥的時候,還帶回來一個重傷的男人,還有兩個女子。
那人不是葉亦倉,還能有誰。
循着村民的指路一路尋到那位老先生家,只說自己是葉亦倉的朋友,老先生也未曾懷疑有他,將他領進了屋中。
許苑蘿看見他的時候還愣了一愣,擎白燁倒是頗爲周到的與她見了個禮,“許姑娘,又見面了。”
許苑蘿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忙回了個禮,詫異問道:“公子何故會出現在此地?”
“尋人而來。”
擎白燁看了眼躺在屋中榻上的葉亦倉一眼,笑着續道:“姑娘,你既然信得過這個人,爲何便信不過我?”
莫名說出這句話,許苑蘿更是詫異,擎白燁挑了挑眉,雖然不願承認,但是他清楚的感覺到了,許苑蘿並不信任自己。
可是她卻分外信任昏迷在的葉亦倉。
許苑蘿抿緊了脣不曾說話,擎白燁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倒是向一旁的老先生詢問了葉亦倉的病情。
兩人正說着話,一個鵝黃色衫裙的少女,忽而端着一碗熱湯從門口小心的走進來。
擎白燁擡首望向門口,那個少女亦擡眸望過來。
清亮的眼眸印在眼中,一眼萬年,不外如是。
哪怕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擎白燁竟然覺得,自己心中升騰起了一股分外熟悉又苦澀的感覺。
“終於,全部聚在一起了。”
水鏡之外的三個人,默然瞧着這一幕,心中微嘆。只是這樣的相見不相識,對於他們這些只能旁觀的人來說,都已經覺得太過苦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