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做吳白,而我們,都喜歡叫他小白。
他在我們這些弟兄裡面年紀不是最小的,但因爲長着副娃娃臉,所以我們弟兄們都喜歡把他當成小弟弟。然而,他現在卻是……
小白看着我,腦門上都是汗,“戚哥,我、我痛……”
我頓時就嚎啕大哭起來。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到他的跟前,摸着他的頭髮。說:“小白,不痛,不痛,我們都在這裡,你扛着,我們馬上就帶你去找醫生。”
他卻是說:“戚哥,我好像,好像看到我姐姐了……”
在這個剎那,我怔住了。
小白的姐姐,我曾聽他說起過。在小白十三歲的那年,他的父母就因爲車禍而去世了,是他的姐姐供他生活,供他上學,但是直到他姐姐出事的那天他才知道,原來他姐姐是在外面做小姐養活他。而他的姐姐。卻是被人給害死的,死的時候赤裸裸的,連是誰害死的都不知道。
從那之後,小白就沒有再上學了,而是在社會上瞎混。幹些偷雞摸狗、欺詐小孩的事情,後來就進了少管所,直到跟着我們加入幻城,在幻城裡面做事,他的生活纔算是勉強恢復到正軌上。
因爲他姐姐的人,所以他對玉姐、艾瑪她們那種女人都很客氣,都很親近。而艾瑪她們看在我的面上,也對小白頗爲關懷,但是現在,小白卻是跟着我到這老撾來,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我的心裡,充滿着強烈的自責和內疚。
我嘶啞着大聲喊:“伍六指,你給我死過來!”
伍六指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看小白,再看看我難看的臉色,沒有敢說話。
我只是冷着臉問他:“距離這裡最近的醫院需要多久?”
他說:“要到金三角那邊纔有正規的醫院,這邊都只有些土郎中。”
金三角……那裡距離這裡可是還有幾個小時的車程啊!
看着伍六指欲言又止的模樣,我知道他是想跟我說小白沒有救了。
其實,這我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在葉家的時候,我曾跟着付老頭學過陣醫術,雖然付家是精通那方面的治療,但對於其他的醫術也是頗有涉獵的。我是個半吊子,也同樣看得出來小白不可能再撐多久了。
這個時候,小白的眼睛已經是有些微微闔上了。
但是,他不甘心。他奮力地睜着眼睛,還想過來拉我的手。
我握着他的手,想跟他說要他撐住,但這句話卻怎麼也再說不出口了,就算他撐着,又能撐得住多久呢?他根本就不可能捱到我們到金三角的。
小白的手被我握着,突然笑了,“戚哥……謝謝你……”
他說:“我不後悔……跟……着你,跟着……你……的……日子,是我……最快樂……最快樂的日子……”
說到這裡,他突然又是幾個痙攣,彷彿是迴光返照般地嘶吼着,“好痛、好痛……”
懷抱着他的那個弟兄,流着淚靜靜地把手槍給掏出來了。
我猛地瞪着他,然後把他的手槍奪到手裡,看着還在那裡抽搐,雙手緊緊撓着土地,痛苦不堪的小白。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說:“小白,戚哥會帶你回去的……”
砰的聲槍響,小白的掙扎頓時停止了。
在這個剎那,我感覺我的腦子都要爆掉了,無盡的各種情緒襲入我的腦海。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小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但是,這種事情我卻是不能讓其他兄弟去做的。這所有的自責,便由我來揹負吧!
幾分鐘之後,在路旁,五具弟兄的屍體整齊地躺着。
其中,就有小白。
有幾個弟兄給他們的屍首上淋上汽油,左飛流着眼淚,逐個的將他們的屍首點燃。在無情的煙霧翻騰起來的時候,我們的隊伍裡,哭泣的聲音蔓延開來。我們這些人,都是朝夕相處的弟兄啊!
陳聖就站在我的旁邊,看着小白他們的屍體,即便他是殺手,此刻也不禁是淚流滿面,雙拳握得繃緊。我到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起來。早知如此,我便不該走上這條路的,讓這麼多兄弟爲我喪命。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讓他們安安分分的守着幻城,別摻和到這件事情裡面來。雖然幻城不能夠讓他們發財。但還是足以讓他們衣食無憂的,他們的年紀,他們的面龐還太嫩太嫩,我真的不應該讓他們跟我走上這條路。
在路旁,我怔怔良久。
之後。是陳聖他們催促着上車,說擔心老撾人還會殺個回馬槍,我們才收拾好小白他們的骨灰,上車離開。路虎車的車胎換好了,但是仍然是有兩輛車徹底的報廢了,我們只能把那兩輛車就這麼扔在路上,弟兄們擠着坐上車,然後朝着金三角駛去。
那個被留下審訊的老撾人,已經被陳聖給槍決了。
該問的,陳聖和伍六指也已經都問出來了。
這幫老撾人是快手幫的人,據伍六指所說,快手幫是邊境這塊極爲有勢力的老撾本地幫派,他們操控着這片地方大大小小的許多賭場,手底下有數百號人,如果不是因爲在老撾本土。他們或許都能成爲股不小的武裝勢力了。
我能猜想得到,這幫快手幫的人肯定和青幫有關係。
這個仇,我得報,但並非是現在。
我們人數太少,我不想再犧牲更多的弟兄。
在又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伍六指終於跟我說到金三角的地境了。金三角這地方其實就是老撾、緬甸、泰國三國的邊境交界點,因爲泰國立着個“金三角”的石碑,所以這地方纔叫做金三角。
金三角又分爲老撾、緬甸、泰國三個特區,但三國的政府,除去泰國之外,老撾和緬甸政府都對金三角的管制極爲鬆懈,特別以老撾爲甚。所以老撾的這片特區,也可以說是金三角最爲混亂的地方,各種大小武裝勢力盤踞,販毒的。販槍的應有盡有,在這個地方,槍桿子多,你便是王。
伍六指把我們送到這裡之後,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他看出來我們肯定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所以我們剛到金三角的某個縣城裡之後,他就匆匆忙忙的告辭離開了。
我看他這副樣子,也沒有攔着他,任由他走了。
我們的車隊停在縣城的道路旁邊,引得不少路過的各國的人頻頻側目朝着我們看過來。在這個縣城裡面。遠不如我們國內,倒也不是說沒有汽車,只是汽車比較少,而且看式樣都是比較古老的那種。
老撾這地方,要落後我們國家太多太多。
據說,金三角這片地方也就泰國特區那邊繁華些而已,大多數旅遊的人都是去那邊,畢竟泰國的某些文化還是比較出名的。相比起來,老撾和緬甸的特區就沒有什麼好看的了。當然,還是有過來這邊旅遊的,畢竟每個旅遊的人想體會的東西都不盡相同。
我掏出手機,給我爸給我的最後那個號碼打了電話過去。
這個人是我本家,也姓黃,但具體名字連我爸都不知道。我爸只是和他有過兩次生意上的來往而已,我爸說,這個姓黃的是金三角地區某個武裝勢力的將軍,是個獨眼龍,他更喜歡別人叫他三土將軍。
那邊接通電話後,傳過來的是個很粗獷的聲音。
同時,在他說話的聲音裡面還夾帶着某些古怪的聲音。這讓得我當時就有些愣住,這大白天的,這個三土將軍竟然是在幹那種事情,也真是夠厲害的。
他說的是土話,所以我也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
只是我爸跟我說過。這個三土將軍是會說國語的。
於是,我只能對着手機說:“你好,請問是三土將軍嗎?我是黃山的兒子黃戚!”
那邊突然傳過來聲高昂的女人的尖叫聲,似痛苦,又似解脫。
然後,這個三土將軍才說話,“噢,是你啊,你到哪裡了?”
他的語氣,顯然要比伍六指生硬多了。
雖然我和我爸在國內的黑道上或許能算得上是個人物,但是道金三角這塊地皮上,我顯然還不能夠入三土將軍的法眼。而且,我們這些人是來避難的,要是他能對我特別客氣那才奇怪了。
我老半天才把我們所在的這個發音古怪的老撾街道的名字給說出來。
三土將軍只是說:“我會派人過來接應你們。”
隨即啪嗒,他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這種態度,讓得我是既惱火,又覺得挺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我總是不能夠衝他發火的。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夠來接我們,乾脆就帶着弟兄們在街上找到個飯店,然後我就率先進去了,弟兄們也跟着魚貫而入。
那飯店裡的人見到我們這麼多人,而且個個都是怒氣衝衝的臉色不好看,臉色都嚇白了,估計以爲我們是來收保護費或者是幹什麼的。我也沒去搭理他們,只是眼神在弟兄們之間逐個掃過,然後說:“誰是內奸,自己站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