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坐在小型高速飛艇的觀察艙內，透過水晶窗凝視着下方飛速掠過的景色。
這艘名爲“飛電”的飛艇，是一種專門爲短程快速運輸設計的輕型載具。
從曙光港到最近的深淵前哨站，常規飛艇通常需要五到六天的航程，而“飛電”只需一天半就能抵達目的地。
這種飛艇在中央之地的主要租賃站價格不菲，幾乎是普通飛艇的兩倍。
但對於爭分奪秒的研究人員來說，這筆費用絕對值得。
“往常我會選擇傳送陣，但最近傳送網絡似乎不太穩定。”
雷諾茲已經坐到了羅恩對面，抿了一口面前的能量飲料，語氣中帶着些許抱怨：
“上週有位同事傳送後頭痛了整整三天，說是能量流紊亂導致的時空錯位。觀測站直接暫停了非緊急傳送業務。”
羅恩微微點頭：“傳送確實是一把雙刃劍，效率極高，但風險也不容忽視。”
“特別是靠近深淵區域的傳送，不穩定性會更高。”
雷諾茲補充道：
“深淵能量對空間結構有一種微妙的干擾作用，會導致傳送座標出現微小偏差。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只會讓你出現在預定地點附近幾米範圍內，但偶爾也會有更嚴重的情況發生……”
他喝了口飲料，陰霾籠罩了視界深處：
“比如傳送到半空中，或者出現在固體物質內部……”
“半空中還好，但後者……”羅恩皺了皺眉。
雷諾茲苦笑一聲：
“前年觀測站損失了一位優秀的年輕研究員，就是因爲傳送座標偏移了，結果一半身體融入了高密度防護牆……”
他搖搖頭，似乎想要甩掉這些不愉快的記憶：
“所以，儘管飛艇慢一些，但至少安全係數高得多。”
羅恩點了點頭，將這個提醒牢牢記住。
這些親歷者的言傳身教，比任何教科書上的例子都更加生動有力。
艙內光線突然暗了下來，他轉頭望向窗外，只見飛艇正穿過一片灰黑色的詭異雲層。
這些雲並非常見的水汽凝結體，而是帶着微弱魔力波動的能量聚合物。
顏色從深灰到近乎漆黑不等，雲團邊緣呈現出不規則的鋸齒狀，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撕咬痕跡。
“魘雲。”雷諾茲的聲音變得嚴肅：“我們已經進入邊緣區域了。”
他指向窗外那些詭異的雲團：
“這些是從深淵中逸散出的能量，在與大氣層接觸後形成的特殊現象。雖然濃度已經稀釋了上百倍，但仍然含有微量的深淵特性。”
“飛艇上的防護措施足夠嗎？”
羅恩謹慎地問道，一邊發動“超凡辨識”，評估這些雲團的可能危害。
“完全足夠。”雷諾茲胸有成竹地回答：
“‘飛電’配備了三重防護系統，首層是物理屏障，其次是能量隔絕場，最後是一個細微的淨化迴路，能夠過濾掉任何可能滲透前兩層的雜質。”
他輕輕敲了敲窗戶：
“感覺到了嗎？窗戶外表面有一層幾乎看不見的防護層，專門用於抵禦深淵污染。”
羅恩點點頭，他確實在剛剛進入飛艇時就察覺到了那層極其細微的能量波動。
穿過雲層後，飛艇開始逐漸減速，下方景象漸漸清晰起來。
與中央之地繁華富饒的景象截然不同，這裡的地貌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奇特風格。
地面呈現出暗紅與深褐交織的顏色，彷彿是被無數生物的血液浸染過；
植被稀疏而扭曲，那些樹木形態異常，枝幹彎折如同痛苦掙扎的人影；
遠處的山丘輪廓不規則，某些角度看去甚至像是某種巨型生物蜷縮的身體。
但最引人注目的，毫無疑問是地平線盡頭那道深邃的黑色裂痕——深淵之口。
那個巨大的深黑色開口，宛如大地本身的皸裂傷口。
幽深得看不到盡頭，邊緣處不斷有灰黑色氣體翻涌而出，像是某種異質之物在呼吸。
羅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大裂口所吸引。
“很壯觀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反應和你差不多。”
雷諾茲順着羅恩的視線望去：
“深淵之口，從不同角度看都有不同的形狀。
有時像一道裂縫，有時像一個漩渦，有時甚至會呈現出某種活體巨口般的可怕形態。”
羅恩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隨着飛艇靠近深淵，他的精神波動變得更加活躍。
思維明顯比平時更加敏銳，但同時也伴隨着些微妙的不安和壓力感。
“那種感覺很正常。”雷諾茲察覺到了羅恩的異常：
“近距離接觸深淵，每個人的反應都不同。
有人會感到特別亢奮，有人則會陷入異常的恐懼。
這是精神對深淵氣息的自然反應，除非達到極度過載程度，否則不必太擔心。”
“我更關心的是那種吸引力。”
羅恩面色平淡地說出自己的觀察：
“就像是深淵本身在持續呼吸，每一次‘呼氣’都會釋放出那些灰色氣體，而每一次‘吸氣’則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拉力。”
雷諾茲臉上浮現出讚許之色：
“很敏銳的觀察，沒錯，深淵確實能夠週期性地產生物質吸引。
通常來說，只有站在深淵之口附近纔會有明顯感覺，但有些靈感強大的人，即使在這樣的距離也能察覺到。”
“我之前在 69鎮的時候，也感受過一些深淵潮汐週期的影響，而現在靠近深淵之口後，確實感覺完全不一樣……”
羅恩頓了頓，才追問道：“觀測所應該對於這種‘呼吸’有具體研究吧。”
“那可是深淵觀測站的核心研究課題之一。”
雷諾茲眼中閃爍着熱忱的光芒：
“目前的主流觀點認爲，深淵的‘呼吸’與某種更高維度的能量流動有關，可能是維度壁壘薄弱處的自然調節機制。”
他壓低聲音，像是在分享一個秘密：
“甚至有學者提出過一個大膽的假設，深淵潮汐與某些存在的活動週期可能存在聯繫。
不過這還只是假說層面的討論，沒有確鑿證據。”
羅恩點頭表示理解，同時將這些信息默默記在心中。
關於深淵的任何細節，對於未來的探索環節都至關重要。
“我們到了。”雷諾茲指向前方，打斷了他的思緒。
飛艇已經開始下降，下方露出一個由高牆圍起的龐大區域。
圍牆呈現出深灰色，表面鑲嵌着無數銀色符文，在陽光下隱約閃爍。
當飛艇開始下降時，羅恩通過“超凡辨識”感知到了整個前哨站周圍那道近乎完美的能量隔絕場。
“這是新建不久的第 137號前哨站，自幾十年前卡桑德拉塔主開始擴大深淵觀測網絡時才建立。
雖然還沒有像 69號那樣，形成各項設施完備的鎮子，但也是目前新建前哨站規模最大的一個。”
雷諾茲介紹道，語氣中帶着親身參與建設者的自豪感：
“新建立的這一批前哨站距離深淵之口更近，所以基本沒有任何原住民存在。
但其它方面卻與大多數前哨站一樣，除了是研究場所外，也是完整的交易樞紐。”
飛艇最終降落在一個特別設計的停泊臺上。
當艙門開啓的那一刻，一股混合着金屬鏽味、某種奇特草藥香和硫磺氣息的空氣迎面而來。
踏出飛艇，羅恩立刻感受到了這裡與中央之地截然不同的氛圍。
前哨站內部被劃分爲幾個明顯的區域：
中央是一個龐大的交易廣場，各種臨時搭建的攤位鱗次櫛比；
右側是一排排整齊的倉庫和實驗室，那裡應該是研究人員的工作區域；
左側則是休息和補給區，包括幾間簡陋的旅店和飲食攤位；
最遠處，一道更爲厚重的內牆將這些區域與深淵最近處隔開，那裡應該是觀測站的核心區域。
廣場邊，一位滿臉傷疤的老者正在與人激烈討價還價，眼睛膨大的像患了病症，手臂外側滿是硬質組織；
幾名女性探索者從羅恩身邊經過，其中一人脊背呈現出不自然彎曲狀，另一人則有着見之生厭的扭曲臉龐……
“畸變？”羅恩低聲詢問，目光掃過這些明顯帶有異常特徵的人羣。
“這是深淵探索者的常態。”
雷諾茲點點頭： “無論多麼謹慎，長期在深淵中活動都會導致不同程度的異化。
輕微的體表變化是最常見的，有些人會出現更深層次的能力變異，當然也有一些走向徹底的異常。”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算是保護的比較好的了，只有瞳孔出現了輕微的形態變化。”
“不說這些了，我先帶你去交易區的核心位置。”他搖搖頭，又指向廣場中心：
“你要找的材料大多都在那裡。不過在去之前，我需要先去辦公室報到，拿一個臨時通行證給你。”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他們來到一棟半球形的灰色建築前。
建築表面覆蓋着一層閃爍的能量屏障，入口處有兩名體格魁梧的守衛。
守衛看到雷諾茲後立即放行，但對羅恩投來審視的目光。
“第 137號前哨站安全管理處。”雷諾茲邊走邊解釋：
“爲確保新建前哨站的穩定，所有訪客都需要獲得臨時通行證。
作爲正式巫師，你的審覈流程會簡單些，但仍然需要進行基本記錄。”
辦理手續的過程出奇地高效，這可能與雷諾茲的內部關係有關。
不到半小時，羅恩就拿到了一枚銀色的六邊形徽章，上面刻着他的姓名和訪問權限。
“這不僅是身份證明，也是一個基礎防護裝置。”
雷諾茲解釋道：
“徽章內置的符文陣列能夠削弱低強度的深淵污染，同時還能在特殊情況下發出警報。”
離開安全管理處，兩人徑直前往交易區。
當他們穿過最後一道隔離帶，一個龐大而混亂的交易市場展現在眼前。
與中央之地那些精緻有序的商店和攤位不同，這裡的交易區更像是一個臨時搭建的迷宮。
各種用途的帳篷、臨時木棚和金屬架構雜亂地擠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複雜的交易網絡。
某些攤位上擺放着羅恩僅僅在書籍上見過的奇特物品：
一個透明容器中，漂浮着一塊不斷變換形狀的黑色物質；
另一個玻璃罐中，則盛放着發出詭異脈動光芒的紫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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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枚看似普通的石頭，卻讓周圍空氣產生了明顯的扭曲現象。
Www TтkΛ n ℃o 雷諾茲向羅恩介紹：
“從第一層到第三層的大多數材料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而且價格通常比官方渠道便宜不少。”
“這些材料的安全性如何？”
羅恩問道，同時用“超凡辨識”技能評估周圍物品的能量波動。
“所有進入交易區的材料都經過初步淨化和封裝。”
雷諾茲解釋道：
“雖然無法完全消除深淵特性，畢竟那是它們的價值所在，但至少確保不會對周圍環境造成立即污染。”
他帶着羅恩穿過幾排攤位，來到一個相對寬敞的區域：
“這裡就是材料交換區的核心部分，那些高質量的深淵樣本大多集中在這一帶。”
這個區域的攤位明顯比外圍更爲正規，許多甚至配備了簡易的防護屏障和檢測設備。
攤主們也不再是普通的探索者，而是一些明顯具有專業背景的調配師或研究員。
雷諾茲帶着羅恩徑直走向一個位於區域中央的大型帳篷。
帳篷外部覆蓋着一層金屬布，內部則佈置得像一個小型實驗室，各種精密儀器和存儲容器有序擺放。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帳篷入口處。
他的右臂完全由某種金屬和水晶的複合材料構成，在燈光下閃爍着冷冽的光芒。
從其氣息波動來看，顯然也是一位正式巫師。
“卡索！”雷諾茲熱情地打招呼：“這是我告訴過你的那位血脈調製師朋友。”
被稱爲卡索的男子轉過身，露出一張粗獷的面孔。
他的左眼是正常的棕色，右眼卻呈現出不自然的藍白色，瞳孔形狀也略顯異常。
“歡迎，新面孔。”
卡索的聲音出奇地溫和，與他魁梧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
“雷諾茲介紹過你，是想購買一些高質量的深淵樣本？”
羅恩點頭致意：“確實如此，我在尋找一些適合血脈研究的特殊材料。”
“那你來對地方了。”
卡索咧嘴一笑，顯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
“我專門收集第三層及以下的深淵樣本，保證質量與純度。”
他轉身走向帳篷內部，示意兩人跟上：
“來吧，讓我向你展示一些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帳篷內部比外觀看起來要寬敞得多，顯然使用了某種空間擴展法術。
中央是一個大型展示臺，周圍則是一排排密封良好的儲物櫃。
卡索取出一枚小型水晶鑰匙，打開了其中一個櫃子。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銀色容器，放在展示臺上。
“第三層精煉‘虛空粘液’，純度高達 85%。”他驕傲地宣佈，打開容器的蓋子。
裡面是一種深邃的黑色液體，表面呈現出奇特的金屬光澤。
液體表面不斷產生微妙的漣漪，彷彿有無數微小的生命在其中游動。
“這可是調製‘自噬軟泥怪’的最佳基材。”
卡索解釋道：“比市場上常見的那些粗製濫造的貨色純淨得多，效果自然也要好上數倍。”
羅恩啓動“超凡辨識”，仔細評估這種液體的能量波動和純度。
確實，與他之前見過的普通樣本相比，這批“虛空粘液”的質量明顯更高。
能量流動更加均勻穩定，雜質含量也低得多。
“一個標準單位多少魔石碎片？”羅恩直接問道。
“市場價通常是 200到 260，但看在雷諾茲的面子，以及你似乎確實懂行的份上，160如何？”
卡索做出了優惠報價。
羅恩微微挑眉：“確實比市場價要低的多。”
“實不相瞞，虛空粘液這東西採集難度不高，但儲存和運輸成本卻不小。”
卡索解釋道：
“許多商人太過貪婪，把利潤率擡得過高。但對我來說，穩定的客戶關係比短期暴利更重要。”
他又取出幾個不同的容器，裡面裝着其他羅恩需要的材料：
“異變觸媒、能量導管……這些都有現貨，品質也都是上乘。”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羅恩仔細檢查了每種材料的質量和特性。
最終，他以一個還算滿意的價格，購買了培養自噬軟泥怪所需的全套材料，離他預期的五塊完整魔石還差一點。
“這些材料，足夠你培養一個相當不錯的自噬軟泥怪了。”
卡索滿意地點點頭，一邊幫羅恩將材料裝入特製的儲存盒：
“如果你還需要其他深淵材料，可以隨時聯繫我。”
“還有一樣東西。”羅恩說道：
“我還需要一些高能量含量的深淵材料，用於能量補充和轉化實驗。”
卡索思索片刻，然後咧嘴一笑：“我猜你應該不是在找那種常見類型？”
“確實。”羅恩點頭承認：
“我需要的是能量密度足夠高的結晶產物，最好是第四層以下的產物。”
“那就有點麻煩了。”男人摸了摸下巴：
“第四層的材料本就稀少，再加上這幾個月深淵活動異常，探索難度大增。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