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序:清,是落清清的清。淺,是上官淺的淺。草,是夏草的草。
我是後來才知道,米米的母親爲了我的事情跟米開誠離婚了。原來我並不是什麼都沒有錯,想到這裡我對米米倒是少了怨恨。
言修來安慰過我,他是翻牆進來的。我很難想象一個大男孩半夜三更翻進女生宿舍,手被牆上的玻璃劃得七昏八素。
還差點被同寢室的姐妹們當成色狼給送到看門大娘那裡去。我是很感動的,這不會說話的男孩,他一直愛着我的。
他留下了一大堆藥,這到讓我感到挺悲傷的。我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兩瓶四大叔,又很自然地想到了烏鴉,再很自然地看向清清。這不是好事,我知道。
學校裡的梧桐落得好伶仃,似乎就要這樣一路落進冬。清清依然嘔吐不止,酸的東西堆了一個寢室,同寢室的姐妹也曾開玩笑地問過清清是不是懷孕了,每一次清清都特尷尬。
我不知道要怎麼跟清清說。於是,我決定先去找烏鴉,想來,我似乎有好久都沒見到他了。
我沒有告訴清清我是去找烏鴉,一個人去了“三年”。這裡似乎變了好多,我感覺到一些事過境遷的感覺,酒吧空蕩蕩的,幾個零星的客人。吧檯裡的調酒女孩也有着漂亮的長髮,只是,不是清清。
烏鴉坐在一張吧椅上,抱着他的吉他。他唱的是《莎兒》,我很就都沒有聽他唱起的歌。
就好象17歲的年華一樣,被遺忘在歲月的年輪裡。好在,這首歌依然好聽。好在唱歌的人仍是少年。
我走過去,按住吉他的弦,悠揚的聲音硬生生地止住,酒吧裡的人都朝這邊看過來,烏鴉擡頭看見我。“夏草,好久沒見你了。”
我點點頭,“有空嗎?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說。”
烏鴉說好,回身對吧檯裡的女孩說“我馬上回來,等等哦。”
我帶着烏鴉去了淺灣,一路上我們誰也沒說話,我想烏鴉也是聰明的,或許也多少猜到了什麼吧。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把他帶來這麼遠的地方,我記得也就是在這裡,這座城市的最邊上,烏鴉曾跟我說:“如果不幸福,一定要告訴我。”
“清清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想跟烏鴉拐彎抹角的意思,直接問了出來。
烏鴉愣了愣,隨即眼光黯淡下來。他轉過身去,那條淺灣從我們的腳下流過,像年華一樣,從一個城市流向另一個城市,而我們都辜負着流年。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是愛清清的,這點夏草我不騙你。”烏鴉這樣說着。
我看着河水。“這不是好事,你知道吧,清清只是一個大學生。”
烏鴉沒有說話,氣氛一度有些僵硬。
我嘆了口氣。“我是不知道怎麼去跟清清說的,這畢竟是她的事。”
烏鴉還是沒有說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三八。我似乎一直以爲自己可以走進別人的生活。當年對淺也是。
“好了夏草,我會和她說的。”
我轉向他,“我還要最後問你一句,這是清清自願的嗎?”他也望着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笑了。
還好,清清不是痛苦的,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也就夠了。
我覺得生活終於還是恢復平靜得好,我沒有怪米米,也沒有再去看過言諾,我想讓這一切都過去,其實我很消極的,每次出了事情我都這樣對自己說。
米開誠找過我很多次,他依然沒有死心,想讓我和他去做親子鑑定。我記得那天在我們學校的門口我跟他說。“算了,我還是叫夏草的好,改成米草難聽死了。”清清站在我後面,笑得喘氣。
我走上前去,貼着他的耳朵說。“謝謝你,再見,爸爸。”
他愣在那裡。我叫了他爸爸,這是連我都意外的,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收到了白優的短信:“夏草,對不起,他是你的爸爸,答應他,他會給你好的生活。”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我笑了。
我一個人,這麼多年,一樣好好的,誰是我父親,沒有什麼區別。
那天以後烏鴉找過清清,我不知道他跟清清說了什麼,反正那天在上課的時候我收到清清的短信。“夏草,我想去把孩子拿掉。”看到這條短信,差點沒讓我叫出來。
桑葉特鬱悶地看着我,問我又吃錯啥藥了,我白了她一眼,然後說:“避孕藥可以不。”
桑葉也白我,意思是,別禍害祖國未來的花朵。
中午在食堂吃飯,清清狂灌酸梅水。我說清清你悠着點,別傷了胃。那丫頭根本不理我,繼續狂灌。
我忍不住還是問道:“怎麼,是不是烏鴉跟你說了什麼。”
清清放下瓶子,特平靜地看着我:“怎麼,是不是你跟烏鴉說了什麼。”
我呆若木雞,清清又開始笑。
清清停住笑,突然嚴肅的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挺害怕的,夏草,不騙你,我現在都挺害怕的。”
我說:“知道嗎?我一開始很生氣的。我在想一個女孩子再怎麼不愛惜自己也不可以這樣啊。”
清清看着我。“那你怎麼會知道是烏鴉呢。”
我笑了。“我夏草也不是個笨蛋,要連這個都不知道,怎麼做你清清的朋友。”
“那現在呢?”清清有些怯弱的聲音。
“現在,你還生氣嗎?”
“說實話,再去找烏鴉之前我都挺生氣的。我甚至做好要和烏鴉大吵一架的準備。不過現在不了。”
“恩?爲什麼呢?”
“只要幸福,其他都沒錯。”
下午我打了個電話給白優,我說我的吉他壞了,要重新買一把。白優大概覺得前陣子的事特對不起我,二話沒說就往我的卡里打了三千塊錢。
我把這些錢全部給了清清,然後跟她說:“記得還我哦。”
清清點頭,然後說:“夏草,謝謝你,這件事完了,我們去成都吧。我帶你去玩,好好玩。”
毫無疑問,我再一次瘋狂地想起淺,那個女孩再我眼裡的影象已經開始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清飄逸的長髮。
人都是善變的,所以淺,原諒我。人都是懷舊的,所以清清,原諒。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發現自己流鼻血,這不是一個好的開始,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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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桑葉幫我混過點名,想陪清清去醫院。第一節課那個老妖怪點名從來不看底下的學生,聽到回答就畫勾。
誰知道桑葉竟然問我:“你那好朋友落清清是怎麼回事啊,她真的懷孕了嗎?”
我剛想張嘴,聽到後面一陣想動,清清扶着門,一臉驚羞。
我推了一把桑葉。“你有聽哪個八婆瞎鬧了,我還跟你說我懷孕了,你信嗎?”
桑葉挺不高興的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一個人說,全校都猜着呢。”回身走了。
我感覺到我拉着清清的左手尖銳地痛了一下,回頭看時,上面有月牙一樣的痕跡。清清抿着嘴脣,同寢室的人有的假裝喝水,還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
我明白,在其他人眼中。這是一場很好看的戲,而清清,是最棒的小丑。
我貼着清清的耳朵。“別慌。”
我清楚,我有也有一絲害怕,我知道流言的傷害遠比身體上的傷痛要強一千輩,清清,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啊。
下樓的時候有就個女生自動閃到一邊,眼裡的笑意讓我覺得噁心,清清把我的手抓得生疼。
從醫院回來,我才知道事情原比我想象得要壞很多。
下午上課的時候桑葉說:“看不出落清清是這等貨色,夏草,你跟她這麼久就沒看出來啊。”
我差點沒給她叫出來。“你再亂說,別怪我不客氣。”
桑葉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呵呵,你激動個啥,我看你們一路貨色。”
我用筆狠狠地在桑葉的腿上戳了一下,結果可想而知,教育處的洗腦工作進行到十二點。最後以我的摔門而出告終。
我是一個傻子,一提到和自己密切的人就會發瘋,對淺一樣,對清清也是如此。
我一晚上都聽着同寢室的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我強忍着想要爆發的衝動。清清睡在我旁邊,淚水溼了枕頭。
第二天早上的第二節課下課,桑葉一臉興奮地跑過來,抓住正想去廁所的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地向我叫道:“喂,你那個落清清被叫進教導處了。”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桑葉的聲音很大,很多人都側目,可令我心寒的是,我在那些人眼裡看到的全是惟恐天下不亂的看客神情。
我沒有再和桑葉說什麼,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我開始跑,越跑越快。
我到那的時候已經上課了,圍觀的人漸漸退去,教導處的落地窗裡,我看見清清孤獨地站着,憂傷的長髮落在她的肩頭,我看不見她的臉。那個帶眼鏡的老頭子,唾沫橫飛地說着什麼,清清沒動。我的心痛得窒息。
還好,我依然清醒,我最終沒有進去,我明白,現在根本幫不了清清。我就這樣站在落地窗外,等。等了很久,我看見那個老頭子抓起桌子上的水猛喝了幾口,然後摔門而出。清清依然站着。依然沒動。
我走進去,捧過清清的臉,一手的溼潤。我強迫自己笑:“清清,別慌,會好的。相信我會好的。”
清清終於哭了出來。我抱着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清清哭成這樣。
我就這樣抱着他,後來,我也哭了。
到最後我說:“快了,清清。放寒假我們就去成都,真的清清,我陪你去。”
清清不斷的點頭,我肩上的溼潤已經完全冷卻,滲透了冰涼。
這個冬天,終於實實在在的來了,帶着永無止盡的悲傷和寒冷爬滿一座城市。清清淺淺,再也看不見夏日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