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錯位的天國(3)

那次回去以後我就發燒,燒得我都以爲我已經死了。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淺說晚上不去殘聯了,結果說到後面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盡是胡話。

把淺嚇了個半死,風風火火地跑到我家。

一摸我就說:“夏草,大熱天的你發什麼春啊。”

這句話差點沒憋死我,我感覺我的溫度又提高了幾度。

最後還是被淺拖進了醫院,那些液體順着我的血管流入身體的時候我覺得我整個人都癟了。

真的,我這人特怕進醫院。

淺顯得很急,不住地問我有沒有感覺好點。

我笑道“得了淺,你能不能消停點。”

淺走到我面前,把她那張碩大的臉湊到我眼前,非常認真的說了兩個字:“不行!”

“呵呵••••••”

我乾笑兩聲:“我沒事,要不你先走吧,晚上還上課呢。”

淺在我牀邊坐下說:“我跟言諾說了,今天晚上我不去了,你燒成這個樣子,也不曉得來醫院,誰放心你啊。”

淺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確定我被感動了。

“夏草,要不跟你媽說一聲吧。”

我冷笑道:“呵呵,她現在大概在地球的某個角落數錢吧。”

淺看着我好久都沒有說話。

算了,她不說話,那我就睡覺。反正現在我頭痛得跟賊敲了一樣。

我就這樣睡着了,我能感覺我臉的溫度燙得嚇人,而手卻冰涼。

隱約聽見手機在響,然後又不知道是被誰關了機,應該是淺吧。

我醒的時候已將近黃昏了,很餓,可以吃下一頭牛。

"睡醒了是不是感覺好點。”

我有些驚訝地發現說話的人是言諾。

"恩,淺呢?”

“淺讓我來的,她有事回家了。你餓了嗎?想吃什麼?”

我脫口而出:“火鍋!”

他把藥拿給我說:“你瘋了。”

呵呵,對不起,我夏草少有正常的時候。

4顆膠囊,4顆藥丸,給牛吃的吧。這醫院真黑心。

我把所有的藥一股腦全塞進嘴巴里,灌了一大口水吞下。

言諾的表情那叫個驚訝,大概他沒有看見像我吃藥這樣野蠻的女生了吧。

“怎麼了,吃蒼蠅啦。”

言諾憋了好久才冒了一句:“夏草,你真不是個女的。”

說完他笑了,或許他覺得這是很好笑的一句話吧,不過可惜我聽多了。

於是,他只好慢慢的收住笑,像上次一樣,特尷尬。

我感覺空氣就這樣一下子安靜下來,這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記得那天在殘聯,言諾送淺回去的表情。

我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言諾其實並不喜歡淺。

“言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我。”

“恩。”

“你●●●●●●你喜歡上官淺嗎?”

我已經做好準備面對他的嬉皮笑臉,我甚至想好了他給我打哈哈的時候我要怎麼讓他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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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忽我的意料,他居然變得異常安靜。

他的頭微微地低下。我又看到了他的眼神,我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笑了“怎麼,具我所知你的智商不低啊。”

他看着我,前所未有的認真。“夏草,如果換做別人我可能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只是••••••”

“只是什麼?”

我也看着他,我想我的眼神很冷漠吧,因爲我幾乎可以猜到他的下文。

“只是夏草,我不知道爲什麼,騙你我做不到。”

“那你就不要騙我,你說啊!”

我的語氣有點重吧,我不知道淺在我的世界裡有着怎樣的地位,我只知道一遇見她的事情我就會很衝動。

言諾愣了愣,聲音明顯輕了:“我從來就沒喜歡過淺,不管在網絡中還是在現實中都沒有。”

我不知道我聽了他這句話後爲什麼會生氣,我知道自己氣得很沒有理由,很荒唐,可我不允許淺在受傷,雖然我從來沒有保護過她。

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但我知道他一定聽出了其中質問的情緒“那你爲什麼還要在網上答應做她的男朋友。”

“我說了夏草你不要生氣,我只是覺得這女孩子挺好玩,真的,我沒別的意思,於是我就想和她玩玩。”

他的眼神開始遊離,我看到了他眼中的膽怯。

呵呵,要我不要生氣,除非我瘋了。

玩玩?是啊,真好玩,真可笑。

我想到了淺,想到了那個在香樟廣場哭得昏天暗地的淺,想到了半夜三點鐘打電話跟我說她有多喜歡言諾的淺,我想到了她博客裡那些幸福的文字,原來世界還是沒有放棄欺騙她。

呵呵,幸福,都是他媽的放屁。

我說“言諾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我好像哭了,因爲我覺得嘴巴里有鹹鹹的味道,言諾大概是嚇傻了,站在那裡沒有動,在他湖藍色的眼睛裡我再一次看到了那種奇怪的東西。

當他終於關門離開的時候,最後一滴液體也流進我的身體,我瘋狂地叫護士幫我拔針。

“夏小姐你的燒還沒有退,你需要住院。”

我沒有聽她把話說完,把針拔了出來,血從針眼裡滲出,我可以看到突兀的血管。

我要去找淺,我要把這些都告訴她。

可是,當我從醫院裡出來,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我卻突然猶豫了。

凌晨三點,我沒有回家,我在街上晃了多久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難得的月光,把一切襯托得很淡雅,遠處的摩天輪轉了又轉了一圈,這個城市依然燈火輝煌。

香樟廣場,安靜。

這是一個不大的廣場,長滿浪漫的香樟樹。

每一棵樹的樹幹上都刻着心願或者是留言,也可以說這裡有這一個城市的記憶。

我在我熟悉的臺階上坐下,這是淺常來的地方。

晚風溫柔地吹來,很涼,消退我燙人的體溫。

我把我的長髮放下來,然後把頭埋進去,我想我應該好好清醒一下了。

閉上眼睛,風一陣又一陣地來,捲起塵埃,去了遙遠的盡頭。

不知什麼時候有人撩開我的頭髮,潮溼的呼吸。

夜色裡我看到他的眼睛,像海一樣的純淨溫柔。

他天生就是溫柔的男孩,一點聲音都會打破他的安靜。言修。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後在我身邊坐下。

風吹着他的頭髮像海藻一樣柔軟地動。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問完這句話我就笑了,我真是腦子進水了,言修是聽不到的,我們是不一樣的人,我們有着自己的表達方式,所以就算我們座得這麼近,其實很陌生,不過這樣也好。

那天晚上我說了很多,不斷地說,他就這樣聽着,或者應該說是看着,他的臉上一直有笑容,他不知道我在告訴他一個多麼悲傷的故事,關於我的父親。

我沒向任何人提起過,包括淺在內。

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一直都笑着,因爲我看着他的微笑會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雖然這個故事曾讓我哭過無數次。

我是什麼時候靠在他肩上睡着的,我記不得了,那天早晨醒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他乾淨的笑。

然後,我看見他白色的襯衣肩的那一部分被我睡出了幾條褶皺,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右臉,同樣有幾條睡印,恰好吻合••••••

第二天,我的燒就奇蹟般的退了。

於是我屁顛屁顛地跑到烏鴉那裡。把那小子嚇了一跳。

他說昨天還聽說你躺在醫院要死不活的今天咋就精神了,你這也恢復得太快了吧。

我說:“是啊,有你的錢做精神支柱我還能不快點好嗎。”

烏鴉笑了笑。“你來就好,我還真忙不過來了。”

我望了一下這個不大的店鋪,人確實不少。

“難道最近吉他很流行嗎?”

“我說夏小姐,你別在那裡發表你的感嘆了,你教一下那個米米怎麼按弦,我說了無數次,她的第一關節都彎不起來。”

那個叫米米的女孩跟我差不多大,長得挺漂亮的。

一身名牌,手上的那把吉他也價值匪,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我找了張凳子在她身邊坐下,她特不屑地掃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拼命的彈那個Am和絃。

呵呵,就跟烏鴉那得了哮喘的車一樣。

“你右手的三絃撥輕一點,左手的第一關節一定要拱起來,用力按弦。”

“按重了痛你知不知道。”

她的語氣讓我聽着很不舒服,難不成就你一個人痛啊,我夏草彈破手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玩泥巴呢。

“你必須用力,這樣才能彈響,要不永遠都是這個像放屁一樣的聲音。”

“呵呵,用什麼力啊,又不是生孩子,你管我怎麼彈。”

我覺得我自己跟吞了只蒼蠅一樣,我回頭看了一眼烏鴉,那傢伙捂着嘴笑得跟抽風一樣。得,算我夏草倒黴。

折騰了一下午,我被那個米米諷刺挖苦了夠,不過終於把Am和絃給弄響了。烏鴉關門的時候我問他:“那個叫米米的是誰啊,那麼囂張。”烏鴉一邊拉捲簾門一邊說:“好象是什麼大老闆的女兒,反正有錢啦,你看到她手上的那吉他了吧,那是她爸逼着我去上海拿回來的,4萬多,當我只跟他說了壞吉他傷手,沒想到他就那麼激動。”

“天••••••不是吧,大家小姐不是都應該學學古箏繡繡花啥的,咋跑來學吉他這個頹廢的樂器啊。”

烏鴉特鄙視地看了我一眼“你不去殘聯學什麼手語啊,快遲到了哦。”

手語,我想到了言諾,想到了淺,突然覺得有一點點猶豫。

車上人不是很多,我坐下來,它的最後一站就是殘聯,於是我完全可以趁這點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我剛閉上眼睛想眯會兒,哪知道司機就來了個急剎車,我的頭一下子撞到前排的靠背上,那叫個疼啊。這司機不要命拉,這地兒什麼時候準停車了?

上來的是米米,今天下午那女孩,她看着我笑了一下,那笑得真嫵媚,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呵呵,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我們又見面啦,呵呵,我以爲您這忙着生孩子呢,咋跑這工交車上逍遙啦。”呵呵,這話真新鮮,我沒事情我花了2塊錢跑工交車上逍遙?

“我去殘聯,大小姐你放過我好不好現在沒空跟你貧。”

“喲,看不出您老還是個殘疾人,社會的弱勢羣體呢。”

聽她這聲音我幾乎都嘔出來了。你說我夏草怎麼招惹她了,呵呵,非把我噎死不可啊。

一路上她都沒有下車的意思,難不成她也是去殘聯的嗎?這可新鮮了,一大老闆的女兒學吉他,還學手語,呵呵,世界真奇妙啊。

好在這她電話不斷,於是少了閒工夫跟我貧嘴,要不還沒到殘聯,我恐怕就要被氣貧血了。

到殘連的時候淺特興奮。

“夏草,我剛還跟言諾說怕你燒沒退下課去你家看你呢。”我看了言諾一眼,那小子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就是不敢看我。

“言諾哥""""""”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我差點沒摔下去。轉身看那女的一步三扭,走得要都妖嬈有多妖嬈。

言諾立馬笑的顛倒衆生,真不知道他那面部肌肉平時是怎麼鍛鍊的。剛纔還一副死了媽的樣子,現在又這樣。

“米米,你怎麼回來了。”

“呵呵,我爸爸準備在這個城市設立分公司,於是我就跟着回來了,對了,言修呢?”

那天晚上我是個被遺忘的人,所有人都談笑風生,沒有誰來搭理我也包括淺。他們笑得很開心。而我第一次有了失落的感覺。

其實那天是我的生日,我17歲的生日,可是連我自己都忘了。。。。。。

回去後我在一張紙上寫下這樣一段話:

這個夏天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言諾,言修,米米,他們就這樣突兀的闖進了我的生活。於是,我覺得世界開始熱鬧起來。

可是,我17歲的夏末,我17歲的年華,卻沒有一個人幫我記住。我知道這些都是不可以勉強的,就像紙鳶永遠飛不過夏天。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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