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序:那些沙子不斷落,像一條粉色的記憶,凝聚着60秒的幸福。
這個暑假我沒有夏眠,我依然每天去烏鴉的琴行,偶爾我會帶去我的吉他,然後坐在店裡唱歌,都是一些很經典的吉他曲,烏鴉說我是免費的招牌。有的時候幾個學生會找一些流行歌曲讓我彈,然後他們唱,他們是喜歡我的,當然除了米米。
米米依然天天和我貧嘴,幾天下來,兩個簡單的和絃依然屁響屁響。我看着都心疼,這4萬的吉他就這樣糟蹋了,可惜啊。
有次烏鴉跟我說:“夏草,你就教她點歌吧,管她彈成啥樣子,總比看她每天跟這拉鋦子好。”哪曉得被米米聽到了。
“誰拉鋦子了?你還插水稻呢!別以爲你個農民,是中國的勞動人民就了不起了。”這句話一出口,烏鴉當場氣昏。呵呵,這次輪到我笑到抽風。
那天關門後我沒有走,烏鴉問我咋不去殘聯。我說殘聯也有休息的時候,這些免費的東西要天天有還要不要人家活啦。烏鴉笑笑說:“那現在幹什麼呢?要不,我們一起吃飯吧,那次你生日本來打算幫你慶祝的,想到你在上課就沒打擾你,今天我請你,算是補償如何?”
呵呵,原來並不是全世界都忘記了我的17歲,我想我不應該那麼失望,至少還有烏鴉記住了。
坐在烏鴉那輛二手的奧拓車裡一路顛簸,一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我說烏鴉,你啥時候把你這得哮喘的拓拓車換掉啊。”“呵呵,反正肌肉運動是減肥,你就當我免費幫你減肥吧。對了夏草,你想去哪裡吃?”暈,開了兩三條街,才問這個問題。
“要不去香樟廣場吧,那裡有家西餐廳我挺喜歡的。”
其實我並不餓,於是我要了一瓶紅酒,然後很知趣地對着眼睛瞪直的烏鴉說:“這瓶我買單。”我喝了一晚上,那些紅色的液體順着喉嚨一直滑進胃裡,那種感覺我說不出來。店裡有一個女孩在彈鋼琴,那些高雅的旋律滲透進燈光裡,這樣的氣氛總會讓人陷入某種幻想裡,不能自拔。
我問烏鴉你記得你17歲生日時的願望嗎?烏鴉有些淺醉,笑笑說:“我連我的生日是幾也幾號都不記得,還有什麼心願啊。不過你要問我現在有什麼心願,那就是把奧拓車換成他哥——奧迪。”我笑了,笑得特放肆,在這溫馨的空氣裡顯得格格不入。
我們一直喝,直到我們發現天已經黑透了,烏鴉喝醉了,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我拍拍他的肩說:“你這車就擱這得了。”
他說:“那怎麼成,這12點以後就不允許停車了,一會兒又被拖局裡去。”我笑了。“你這樣要開車,明天報子頭條一定寫:一男子因酒後駕車命喪黃泉,這下好了,全市人民都認識你了。”
烏鴉最終還是沒有把車開回去,我把他送上出租車,然後在香樟看着藍灰色天空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那天下雨了,很細,像雪一樣地落下來,地上開始微微的溼潤,這個夏季再一次黴爛,那些寂寞的香樟依舊默默寫下這個城市一天又一天長滿青苔的日記。
燈光繁華,連夢了都忘了要睡去。
隔天去烏鴉那的時候卻沒見他,於是發短信去問。他的回覆差點沒把我笑死。
“你行啊,夏草,請你吃個飯才100多塊錢,這車讓拖了就罰600元。現在局裡接受教育呢,回來再收拾你。”既然這樣,那我乾脆再晚點來找他好了,於是我離開了琴行。
在路上我開始思量今天下午怎麼浪費。好久都沒見淺了,怪想她的。乾脆約她出來逛街算了。反正最近服裝都在換季大減價,淺最喜歡的時候。
去淺家要乘9路公交車,這是唯一的穿城公交,上車就成了一次戰鬥。於是當我被某人拉下車的時候我特氣憤,簡直比丟了張中了500萬的大獎的彩票還氣憤,剛轉過身想衝那拉我下車的人發作,那曉得,那人竟然是言修。
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他我所有的情緒都會在他的眼神裡平復。他的眼裡有深深的憂傷,像海水一樣。
我打着手語問他怎麼了,什麼也沒說,或者他根本就不可以說,他拉着我開始奔跑,我只知道他的方向是香樟廣場。淺常去的地方。我差點錯過這一天,還好言修讓我看到了。
我要怎麼來描述剛剛的情景呢?
淺靠着一棵香樟。臉上有紅紅的指印。米米挽着言諾對淺說:“說了不陪你去你就別做夢了,你以爲言諾哥真的會喜歡你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麼樣!”我甩開了言修,言諾看見我觸電一樣的鬆開了米米。這一系列動作我們做得很連貫。
我上前拉起淺,她拼命抹着眼淚,不斷地說:“夏草,沒事,真的沒事。”
“喂,那教吉他的,你好象跟她很熟的,你告訴她,讓她別擺這一張嘴臉在言諾面前晃來晃去的。” 我看着言諾,他的眼睛很亮,他沒有看我,或者說他不敢看我。
“是誰打的。”說這話的時候我平靜地出奇。淺拉拉我。“草,真沒事,我們走吧。”我沒有理會她,米米迎上我的目光說:“我打的,怎麼着了?”
那一巴掌我打得很重,香樟樹樹沙沙地響。“夏草••••••”淺呆呆地看着我,我看着米米,她的臉上印上我的指印,觸目驚心。”這算是你還淺的,我告訴你,她跟你沒關係,你也資格自以爲是地教訓人。”
米米眼裡的淚水是清晰的,但她沒有哭,她看着我努力讓自己微笑,這個女孩有着自己倔強的驕傲,言修的眼裡匆滿了驚疑。是啊,他不明白身邊的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又怎樣進展着。他只能看着我搖頭,不斷地搖頭。
“夏草,對不起”言諾依然沒有看我,頭頂的香樟還在響,幾乎覆蓋了他的話。米米轉身離開,什麼也沒說,她粉色的連衣裙飛揚着,單薄。
言諾沒有去追,時間就像定格了一樣。路過的人在身邊不停地晃過,陽光輕轉,把那些影子投向一個方向,然後移動,如同一樣的指針,找不到重合的時候。呵呵,反正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相遇,只是諷刺的偶然。
那天晚上我跟淺一起睡,兩個人擠在一張不大的牀上,淺開始一直哭,又怕她的媽媽知道,於是死命的咬着被子。
我說:“淺,言諾他媽的就一白眼狼,你犯不着爲他哭!他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嗎?至少還沒賽過貝克漢姆吧,他不就是眼睛藍點”淺翻了個身,捂住我的嘴。黑暗裡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夏草,我是不是很傻啊。”
“要我說真話嗎?”
“恩。”
“有的時候確實有點。”
淺笑了笑,只有脣角輕微的動作。
“夏草。”
“恩?”
“謝謝你”
謝謝。
謝謝我。
那晚我一直沒有睡着,於是我坐了起來,夜晚的風總讓人清醒。淺眼角的淚痕已經幹掉,她的睡顏很像孩子,一個蘋果就滿足的小孩。
淺的桌上有有一本書《沙漏》,依然上饒雪漫的。她是愛讀小說的人,準確的說,所有幻想着自己愛情的女孩都喜歡讀小說。我是看不進去這些的,具體原因,烏鴉常說的:夏草,你真不是個女人。
用手機的光我看完了這本書,其實,這是一本沒有完的書,那些17歲的年華,憂傷,寂寞,或者遺忘。畢竟是小說,總可以幻想另一種幸福的結局,況且,它還沒有結局。
後來我送了淺一個沙漏,裡面的沙子是粉紅色的。很浪漫的粉色。60秒落完。我記得<沙漏>裡米砂送醒醒的那個要99秒纔可以全部落完。可惜我找遍了所有的禮品店也沒有找到那樣的。儘管這樣也把淺感動得差點哭一場。
那天是開學的最後一天,我的高中離我那麼近。銀行的帳戶裡又多了很多錢。
白優,我幾乎遺忘了她的電話,以至她打來電話的時候我竟然把她當成了陌生人而錯過,後來她發來了短信:“夏草,剛剛打你手機,你沒接。明天我不能送你去學報道,你自己小心。女兒,祝你的17歲快樂。”
其實她根本沒必要跟我說的,我從來都沒指望過她回來陪我去報道。初中開始我就一個人,我覺得這樣灑脫,沒什麼啊,我坐公車也一樣。
每每我這樣說的時候淺就會笑,然後說:夏草,每個不熟悉你的人都會認爲你很牛,其實,你有的時候比我還天真。“
在去學校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就是把“天國無聲”永遠丟進黑名單,把言諾永遠從我生活中除名。我似乎有幾天沒有上網了,電腦桌突然有了陌生的木頭氣息。我沒想到他竟然每天都有留言,9條,9天。
天國無聲 22:48:14 今天外面下雨,不知道你在不在家。
天國無聲 23:34:25 今天在吉他店看到了她。我不知道她在唱什麼,不過我想一定很好聽。你唱歌好聽嗎?
天國無聲 23:52:24 你爲什麼都不上呢,我以爲我們會在晚上見面的,可是你好像很忙。
天國無聲 23:33:20 我去了香樟廣場,那裡的香樟好漂亮啊。對了,我們好象住同一個城市,你喜歡那裡嗎?
天國無聲 22:54:50 夏天就要過去了,你還是沒有來。我們之間的交流可不可以多點呢?
天國無聲23:33:23 今天外面又下雨,我一直以爲你會來的,可惜你還是沒有來。有點失望你知道嗎?
天國無聲:23:03:20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這座城市的雨很多,好難得看到陽光,今天是明媚的一天,希望你有一個好心情。
天國無聲 22:22:29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來準備了禮物。可是,因爲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回來了,所以我忘了。很巧哦,你的生日也是今天,那我就對你說生日快樂吧。
天國無聲 24:3:49 我想我是有點喜歡她了。呵呵。
天國無聲 23:33:39 算了,你可能再也不會上了。不過,希望你看見我的留言,你是我QQ上的唯一朋友。記住我的名字好嗎?我叫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