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烏鴉的酒吧,很大,裝潢講究。拉着淺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了。我踹開幾個醉得動倒西歪的人衝到烏鴉面前。
“你小子什麼時候發財啦。也不跟妹妹透露丁點。”
估計這小子今天笑了一天了,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呵呵,我哪來這麼多錢,出資的基本都是別人,我只是負責管理而已。”暈,這麼大個酒吧,誰錢多找不到地方消災了。
“夏草,淺,好啊。”迷死人不償命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藍黑墨水。
我轉過身去毫不客氣吼道:“你沒事怎麼死到北街來了。”猛然發現言諾的身後站着米米,還有言修。不知道爲什麼我的臉一下子紅了,好在燈光昏暗,要不米米一定又會把我損死。
“都說你夏草不是個女的,要我說你就算你是個女的也是個母夜叉。”
“你。。。。。。”我徹底無語。
言修的臉上依然掛着乾淨的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酒吧。天使就是天使。
“夏草,不是吧,你和言諾認識。”烏鴉走過來,有些驚訝。“豈止是認識啊,他是我當殺手後的第二個目標。”我說得咬牙切齒,言諾笑得無比尷尬。
後來我才知道,出資與烏鴉和開了這間酒吧的人就是言諾,我發現從來沒有認真瞭解過他,這個男孩有着怎樣的家世,怎樣的背景。當然,也包括言修還有米米。他們都隔得那麼近,卻比陌生人都要神秘。
烏鴉在臺上唱歌,他寫的歌《七月葬》。很憂傷的一首歌,配着他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讓我有些出神。
米米拉着言諾在舞池裡跳舞,淺跟着一調酒師玩得正歡。我平時是很能鬧騰的,今天卻沒什麼激情。紅酒的味道讓我沉醉,連我都忘了我是什麼時候學會可以喝這麼多酒的。
言修在我身邊坐下,看着我,眼神就像孩子看星星一樣單純,我又開始不知不覺得臉紅,他用手語問我:“爲什麼不去跳舞呢?”我搖搖頭。
他歪着頭一笑。又問道:“可以請你跳舞嗎?”
“啊。”我張了張嘴。他抓着我的左手,修長的手指捏住我彈吉他留下的繭。我想我快醉了,迷離的燈光他溫柔的臉,在這樣的世界裡也有天使一樣的聖潔。
我不知道我什麼怎樣和他踏入舞池,言諾放開米米,那樣的燈光我依然看見了他眼裡的霧氣,像湖泊一樣憂傷。
烏鴉的吉他卻突然止了音,我望了望臺上他,他的眼睛在燈光裡看不清楚,然後我聽到他換了和絃,似乎是有一些猶豫,前兩個音他彈錯了。
但我還聽得出來,那是《莎兒》。
回家後我拔下充電的手機,卻發現有三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陌生的號碼,卻不知爲什麼,我再看到這些號碼的時候,心突然微微的收縮了一下。
第二天考試已經開始快半個小時了,我擡起頭來,旁邊的兩個空空的。
米米和淺,都沒有來。我突然覺得很不安,淺不會這樣的,有什麼事情她一定會和我說,可今天,是怎麼回事呢。
莫名地想到了昨天晚上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心猛然一緊,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就這樣曼延開來。淺啊。。。。。。。我迅速地答完了最後一道題,然後交卷。
那監考老師還特欠扁得盯者我看了好久:“夏草同學,你確定你要交卷嗎?不檢查了嗎?”
“對不起老師我肚子痛。”這句話我幾乎手吼出來的。
我知道言諾一直看着我,我想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外面的陽光那麼明麗,梧桐樹的影子一排又一排,夏天已經好遠了。爲什麼還是這麼熱烈。
掏出手機後才發現已經沒電了。“用我的吧。”轉過身,他湖藍色的眼睛淺淺的擔憂。
淺的手機一直通着,卻一直沒人接。
“要不去淺家裡看看?或許她病了。”我大概是急暈了,或許淺只是病了,對,她一定病了。
九路公交車,擠得我透不過氣來。我的身體幾乎已經貼到了窗上,只有言諾艱難撐着車牆,在他的身體與我的身體之間留出一點空隙。
這是我第一次與言諾靠得這麼近,他眼睛裡的那一片霧氣如此清晰,這樣漂亮的一個大男孩就爲了那一點點空隙被擠得狼狽不堪,我突然對我以前對他的態度有些後悔。
“言諾,你不擔心米米嗎?”
“放心吧,有他那呼風喚雨地爸,她能出什麼事。”
“言諾,你跟米米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言諾愣了愣。“看不出來你夏草這麼八卦啊。米米的爸爸和我爸是商場上的朋友。我,米米還有言修小的時候常在一起玩的。”
“哦,那這麼說,你和米米是青梅竹馬咯。”我取笑道。
誰知道言諾的眼神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夏草,我不喜歡米米。”他說得那麼認真,可是,他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
急剎車,他重心不穩考在我身上,他身上青草的氣息。像迷香一樣麻木了我所有的神經。
淺不在,從淺家裡走出來的時候我幾乎有些恍惚,她會去哪裡呢?“會在香樟廣場嗎?我記得淺喜歡去那裡。”我看着言諾,他眼裡終年不散的水霧越發迷離,彷彿來自另一個國度。
香樟廣場,風瘋狂的吹過頭頂,我的頭髮全部吹亂,那樣憂傷地舞動着,頭頂的香樟依然沙啦啦地想。依然沒有淺,常去的石階,噴水池,香樟。。。。。。淺,你到底去了哪裡。第N次壓掉忙音的電話,我的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
“沒事,夏草,真沒事,再好好想想,淺會去哪裡。”言諾有些手忙腳亂。而我突然想到了昨天的那個陌生號碼,那個人。
“不行,我要回去一趟,那個號碼,只有我的手機裡有。”我有些語無倫次,言諾似乎沒有聽懂,但他沒有問也沒多說。
衝進房間後我就開始瘋狂地找我的充電器。突然一隻手伸到眼前,拿着我的充電器。“總那麼不細心。”溫柔的語氣,就像在嗔怪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我愣愣地接過。慌忙接上電源。
未接電話又多了七個,全是那個陌生的號碼。是他,一定是他。我急忙撥了過去。“你終於回電話了。草草。”在熟悉不過的稱謂,夏凡。
“淺在哪裡?”。我忍住心裡的憤怒。“快告訴我淺在哪裡。後面一句我幾乎在咆哮。”我不知道那兩個女的那個是淺。”
“什麼?兩個?“一個是淺,那還有一個,會是米米嗎?
”呵呵,是啊,草草,你讓你媽趕快做決定。“
”等等,你們在哪裡。我要看到她們。“
”城南的廢棄倉庫,你最好快點。“
“言諾,我知道淺在哪裡了,米米好象也在那裡。”說到米米時,言諾的眉毛皺了一下,而我的心居然也跟着莫名其妙的抽動了一下。
出租車司機是個東北人,當他聽到我說去城南的時候特驚訝地問了句:“丫頭,那帶不安全啊,談情說愛去哪不好啊,偏去那。”
“別廢話,開你的車!”我像頭獅子一樣,把司機嚇得一哆嗦。
城南,足足走了一小時。路上,言諾給言修發了一短信,讓他趕來。我下意識地想到了烏鴉,可最後還是算了。
看到夏凡的時候,他的眼裡有一根根清晰的血絲,似乎是幾夜沒睡。淺和米米坐在一個角落裡,看見我和言諾,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雙雙閉了嘴。
我衝上去。“你什麼意思,你不就是要錢嗎,你有本事衝着夏草來啊,這事跟她們有什麼關係。”他搖搖頭。
“你是我女兒,我不會害你。不過我會讓你心痛,這樣那個女人才會心痛。”他說得咬牙切齒。
“呵呵。”我冷笑。“你錯了,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就算你弄死了我,對她來說也是毫無意義。”
我不知道我當時爲什麼會說出那麼狠的話,我也不知道我身邊的淺,米米,言諾會怎麼想。
是啊,我一直不願意提起的東西最後還是這樣殘忍的原形畢露,在我最不希望看見的人面前。
他愣了愣,然後笑。“草草啊,除了你,我就沒見過她真心對過誰。”
“你他們媽的給我住嘴,我不是什麼草草,夏凡,你告訴我,你對淺做了什麼!”
他的笑依然很冷。“沒什麼,我只是給她注射了一點點東西,對了,這個女孩是淺嗎?她對就那麼重要?看來我真沒抓錯人啊。
一點東西,這代表着什麼,夏凡,除了能帶給我痛苦的回憶,他還能讓我想起什麼?毒品!我走近淺,下意識地向她的手臂看去。那清晰的針孔,她空洞的眼神,米米恐懼的抽泣。。。。。。
“夏凡,你他媽的禽獸不如!!!!”“隨便你好了。你馬上跟你媽打電話。要不然我就讓她也倒黴。”米米的嘴裡發出一聲輕輕的尖叫,我咬咬牙。
打開我的手機,只有一格電了。我翻找着白優的電話,心裡開始翻江倒海。淺,我要怎麼跟你說“對不起。
“喂,夏草,有事嗎?”
“呵呵。”我的笑聲裡浸出了淚水。
“是啊,有天大的事。”
“夏草,你怎麼了。哭了嗎?”
“別跟我假惺惺的。現在你們得意了,我不想聽你說任何的話,你自己跟他說去吧。”我按下了擴音鍵,然後一把扔給了夏凡。
夏凡大概沒想到我會把手機給他,愣了一下才放到耳邊。
“喂,夏草還在嗎?”
“喂。。。。。。”聽到夏凡的聲音白優的聲音嘎然而止。
很奇怪的,這兩十幾年沒見有着特殊關係的人就這樣默契的開始了沉默。夏凡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要什麼夏草都告訴你了吧。其他我不想說什麼。”
“你對夏草做了什麼?你要是傷害夏草一點點我就絕不會放過你。”沉默終於被打破,她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
“我沒對她做什麼,這麼多年你把我弄得還不夠嗎?我現在只要50萬。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接近草草。”
“好,這是你說的,把你銀行帳號發過來,我馬上把錢打過去。而你,立刻離開夏草。立刻!!”白憂的聲音有一點沙啞。那些剛纔的沉默如今蔓延成了永無止境的憂傷。
放下電話,他了我一眼,那一眼比萬年還要蒼老,我看着他笑,笑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殘忍。
“夏草,你要好好的。”呵呵,好好的?夏凡,你要我怎麼好好的。
他終於走了,倉庫裡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只有我和他,還有她和她。米米終於哭了出來,在倉庫裡顯得那樣淒涼。而她,依然坐着,眼裡依然空洞。我走過去,抱住她。她的身體抽動了一下。
我沒想到她會推開我,推得那麼重。我就這樣坐在她的對面。而她的嘴裡不斷重複着兩個字:“你走,你走。”
淺啊,我要怎麼辦?怎麼辦?我的眼淚又出來,一直以來我都認爲自己不會在哭泣,可今天,我的淚變的前所未有的廉價。
一個人安靜地把我拉起,溫柔的力道,除了言修沒有別人。我抓住他的衣服,然後就哭得驚天動地。在被淚水朦朧的視線裡我看着言諾擁起淺,就像擁着一隻小貓一樣。
我看着他帶着她推開厚重的鐵門,然後陽光耀眼而殘忍的透了進來,我看着他們離開,看着米米慌忙的追出去。而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看我一眼。
莎草終於瘋狂地長成了高高的草坡,可惜,那個叫莎兒的女孩再也沒來過。
第二天淺沒有來,旁邊的座位空蕩蕩的。言諾一直看着窗外,外面終於開始落葉,秋好象就在這一葉之間瘋狂的滲透,皮膚裡都有深深寒。
物理老師又寫了一黑板,他狂野的風格,雜亂無章。我終於忍不住停了筆,筆記本上亂七八糟,連我自己都看不清的筆記。
我不記得昨天言修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有的時候我覺得當一個聾人真的很好。我是不是活得太累了呢。下意識地有攤開了那張紙團。
言修昨天留下的。“夏草,雖然很不放心你一個人,但我必須要回去。我不瞭解昨天的今天的事情,但希望你別太傷心了,得吃飯哦。要好好的。”諷刺的是,他說的竟與夏凡說得那麼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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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我恍惚地走出校門,言諾拉着米米從我身邊匆匆晃過,這一上午,他沒對我說過一句話。
喇叭聲,他熟悉的車。烏鴉。
“昨天,出了什麼事嗎?淺。。。。。。”紅綠燈,洶涌的人潮,幾乎也淹沒了他的話。
“烏鴉,去你那裡好嗎?我。。。。。。我不想回去。”“恩。”
在烏鴉的店裡我拿過烏鴉的吉他撥了一串旋律。“咋啦,你夏草也有受打擊的時候啊。”烏鴉端過一杯水。
我白了他一眼。“有沒有吃的啊。”
“我能有什麼吃的啊。泡麪好不好?”
“好。”
烏鴉的陽臺上,一鍋泡麪。熱氣朦朧了視線。“咋啦,你沒見過我吃東西啊。”我笑了笑。
“我只是納悶了,爲什麼看你吃東西,再難吃的東西也會覺得很好吃啊。”
“因爲我是天使啊,天使做什麼事情都會讓人覺得幸福。”
“天使,就你,算了吧,那言修豈不是上帝。”
說完這一句話後我沉默了,我又一次回憶起了昨天的一切。我想去找淺,可是我連再一次看她的勇氣都沒有了。她一定是恨我的。一定是的。
“外面下雨了嗎?”
“是啊。”
“烏鴉,帶我去三年”吧。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