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序:我一直以爲我可以忘記的曾經,到頭來,全成了灰色的傷痛。
開學的前一天,雨下得特別大,幫清清打理好東西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了。這是我第一次去清清住的地方,和我以前想象的地方有些差異。
雖然我想到了像清清這樣的女孩一定不會住得多好,可那間潮溼悶熱的房間還是讓我多少有些吃驚。
我們同樣是單身女孩。我有着白優給的大把大把的錢,大把大把無聊的時光。
而清清,我突然想起淺曾問我的那句話:“你說世界公平嗎?”我的回答是:“如果公平了那還是世界嗎?”
公車坐了一站又一站,人上了又下,下了又上,窗外晃過的一切突然讓我有一些事過境遷的感覺。我發了一條短信給言修:“明天我開學,記得來送我。”
他很快地回了:“我會的。”關掉手機的那一刻我都覺得有些不真實,我的中學就這樣結束了,我沒留什麼遺憾,又或者說,這就是最大的遺憾。
我選擇了住校。言諾和米米進了同一所大學,在這座城市的郊區,一個很美麗的貴族學校。我想他們之間應該有了愛情了吧,儘管言諾曾經跟我說他從來沒有愛過米米。
可是我也是知道的,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他們也是一對,說他們是他們父親事業的犧牲品也好,這些都不重要。
他眼裡憂傷的霧氣終年不散。他會不會也像烏鴉那樣喝醉,然後說出他心裡一直愛的那個人呢?
最後一天就在這樣的雨裡葬送了。回去的時候居然看見了白優那輛耀眼的白色寶馬。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留言,她在這樣一個時候回來,我措手不及。
“夏草,過得好嗎?”
又是這樣一個開場白,永遠都是這樣。
“你回來幹什麼。”我靠在沙發上,白優在我邊上坐下,很自然的和我保持着一段距離。
“最近閒下來了,你又要開學了,所以回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
“呵呵,想不到你也有閒下來的時候啊。”我知道我的話裡有刺,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這樣瘋狂地用語言刺她。
白優吸了口氣。“夏草,真的決定了不跟我去上海?”
“決定了,死我也死這。”
“夏草別這樣,我也爲你好。”
“行了。”我站起來,“明天你就回上海去吧。”白優什麼話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我面前,遞過我一個盒子。似乎想說些什麼。不過欲言又止“那麼好吧,夏草,你要好好的,生日快樂。”
生日,我這才記起,我的20歲生日,在這個夏天,沒有人記起。不過算了吧,我就像烏鴉一樣,總有一天會把生日忘記。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牀讓給白優。我一個人睡在沙發上,房間裡的燈一直沒關過,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我也不想去猜。
我與她之間的關係很簡單,也很殘忍。除了錢,其他沒什麼。
第二天早上,言修敲門的時候我正在洗澡,白優問了一句,要開門嗎?我說你開吧,突然意識到是言修,暈。
我急忙搽幹頭發,穿上衣服,風風火火地衝出浴室。門口言修一臉尷尬,白優的表情也不自然。
我突然笑了出來。心裡冒出一句特無厘頭的話:“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當然我知道這樣說是不妥當的。
我用手語解釋道:“這是我的母親。”
白優看着我,問道:“他是聾啞人?”言修禮貌地笑着,做了一個你好的手勢。
白優也笑笑,比剛纔還尷尬。呵呵,我這八面玲瓏的母親這輩子見過的人多了,可是言修這樣的人,大概從來沒見過。
“是啊,他也是我男朋友。”我把男朋友這幾個字說得很重。白優的臉色略變,只是她沒說什麼。
白優不顧言修的阻止,硬抗着我那個最重的箱子下樓,言修問我清清那邊怎麼樣了,我說還好,烏鴉今天幫他。言修愣了愣,然後問我烏鴉好了嗎?我是啊,好得差不多了。
言修點點頭。一手摟住了我的腰,我看着他精緻而安靜的臉。
“怎麼啦。”我問。“夏草去了大學會不會就忘了我。”忘記那個詞他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打了出來。
我踮起腳,飛快地吻了他一下。“放心啦。”
我鬆開言修,他一時似乎沒反映過來。我聽見樓梯上傳來白優手機的鈴聲,然後沒過多久傳來一聲尖輕叫,混着東西滾動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慌忙衝下樓去。那一刻我沒想到我的生活會有多大的改變。
我看見白優摔在樓梯上,我的箱子滾到了樓下。她白色的褲子上滲出一絲淡淡的血痕,然後迅速擴散。她的手機也摔在一邊,在屏幕黑下去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屏幕上的三個字:米開誠。
不過我沒想那麼多,言修撩起白優的褲子。“這麼一個大人走路也不小心一點。”我不禁開始埋怨。
白優的臉色很蒼白。目光有些散亂,言修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怎麼了,沒事吧。”我搖着白優。
“哦,沒有。”白優看着自己的腿。喃喃地說。
“誰叫你逞能的,真不知道你這人咋想的。”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就喜歡刺她。這是她欠我的,她應該還我。
我最終還是一個人去的學校。我讓言修陪着白優去醫院了。
於是,我一個人提着一個比我都還大的箱子在公交車上顯得特豪邁。
一大嬸站我旁邊就開始教育她身邊那男孩。“看見沒有,你以後也要像姐姐那樣,別讓大人操心。”
誰知道那小子看了我一眼,然後冒了個泡“切,沒男朋友的都這樣。”
我靠,要不是顧及到我這大箱子,我真想一腳給他踹過去。
然後我想到了很多,言諾現在一定提着米米大大小小的東西在成郊那座漂亮的大學裡。
而烏鴉或許也提着清清的行李。
我呢,那口黑色的箱子,我記得是夏凡離開之前留下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殘忍地用它來裝下我的大學生活。還是因爲,再也沒有比它更大的箱子了。
我下車的時候收到了言修的短信:“順利嗎?要我過來嗎?”
那一刻我真想跟他說,行你快過來。我提不動了。可惜我猶豫了一下:“還好。你不用過來。”
“好。”他的回答,很爽快,真的,我看着眼前的東西,差一點就哭出來了。我是個傻子,不是嗎?
“夏草,剛到啊,言修那小子呢?”是烏鴉,身後跟着清清。
我真是倒黴到家,在最狼狽的時候被烏鴉看見。“出了點事情。他來不了。”
烏鴉看了一眼我腳邊的東西,順手扛起那個最重的箱子,說:“走,還是哥哥幫你得了。”
哥哥?這個稱謂他第一次用。
我跟清清開玩笑說“烏鴉這人怎麼樣啊。”
清清笑了笑。“還不錯啊,至少他能扛箱子。”
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的,但我還是覺得她的話裡有另外的味道。
我想到了言修。哎,我着個瘋子,事是你拜託人家的。現在怎麼能怪他。
在女生宿舍門口有一個特讓人尷尬的牌子。“除父親以外的男士止步”烏鴉一臉鬱悶地回過頭來。
清清說:“怎麼辦,要不你裝我們爸吧。”
烏鴉立刻抓狂啦。“啥,你有見過這麼年輕的父親嗎?你有見過這麼帥的父親嗎?拜託,你們當我媽我都閒老了,讓我裝你們爸,我的天啦。我••••••”
“廢話別那麼多。”聽烏鴉說完這一通我都覺得要缺氧了。
“不去拉倒吧你,清清我們走。”說完我就要去拿我的箱子。
“誒,等等,那個夏草••••••”
我沒理他,繼續去拿我的箱子。
“行,我裝我裝可以了吧。”
我和清清把烏鴉推到那管理寢室的老太婆面前,烏鴉的臉漲得跟個西紅柿一樣。“我是他們的父親,可以進去嗎?”
好在那老太婆頭也沒擡就遞過來一張登記表。
“做個登記。”
我看着烏鴉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劉波”這是他的真名。只是這個名字太普通,用百度一搜就可以搜出無數的網頁的那種。所以我也就忘了我是在什麼時候聽到他的真名的,也根本沒記住。我只知道他叫烏鴉,我的哥們。
清清終於搬到了我的寢室。誰也不知道我爲這個費了多大勁。
沒錯我是個挺能說的女孩子,我幾乎擺開了跨國談判的架勢跟那個管理生活的教導主任交涉,後來幾乎把他逼得口吐白沫才終於把清清着事給搞定了。
第二天我的嗓子成功上吊。我特豪邁的跟清清說這我昨天跟一男生吵架弄啞的。
清清笑得特放肆:“感情那教導主任在你眼裡就一男生啊。”
我說是啊,你看他那滿臉青春痘。典型的“再青春”。
清清說:“得了,夏草你這一張嘴也不怕下地獄割舌頭。
我故意把我的聲音弄得啞到不行,然後說:“呵呵,我現在就已經不能說話了,你少跟我添晦氣了。”
那天晚上我爬到清清的牀上,她的被子有一種黴爛的味道,我說:“明天拿出曬曬。”
她說“別跟我媽一個口氣。”然後我們就都沒說話了。
這一段時間足夠讓我們去回味自己的母親,我的白優她的某某。
後來我說清清,說句方言來聽聽。
她立刻來了句四川話:“你腦殼有包。”
我笑了。“就這樣啊。”
“對啊就這樣。”
呵呵,淺。你是不是每天都聽着這樣的放肆的話呢。”
“夏草,問你個問題。”
“說。”
“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