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淺:
在那座城市,她叫我淺,在成都,他們叫我莎兒。他們都說我是一個可憐的女孩。我是嗎?似乎是。
我莫名其妙地染上毒癮,做爲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在成都這座繁華的城市裡生活着。
我叫莎兒,在別人的世界我總是這樣稱呼自己,但我卻在心裡對自己說:“淺,你要堅強,好好生活。”
他說,我應該恨她。我罵了他一頓。
我說“我把我的故事全告訴你,是爲了讓你明白我曾有着多麼美麗的一座城市,我有多麼好的她。你卻讓我恨他,你知道這樣會讓我很生氣嗎?他笑笑。
“當我沒說過吧,她一定很喜歡她對不對,你知不知道這樣我會很失落誒。”我也笑了。
輕輕推了他一把,他拉過我,把我抱在懷裡。“我叫你淺好不好。”
我輕輕點點頭。他笑了。“淺,我愛你。”
他叫可可。我知道這不是他的真名,但我願意這樣叫他。
他總說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卻始終沒有承認。
我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夏草離開的第四天。我在半打酒吧喝得爛醉,是他搶下我的酒杯。
告訴我,一個女孩子不可以喝那麼多的酒。當時我笑了,我推開了他,然後繼續喝酒,他又固執地奪走。
他把我拖出了酒吧,我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男孩這樣拖着在大街上走。
最後我甩開了他,腳下一個沒站穩,我坐在地上。“你幹什麼啊,你管我喝多少酒。”
他拉着我站起來。“我看你幾天了。你這樣把自己灌得爛醉有意思嗎?我想你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也犯不着這樣折磨自己吧。”
我再一次甩開他的手。你是我我的誰啊,你管得了我的事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狡詐的笑。
“我叫可可,從今天起,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大笑。
“男朋友,你他媽的不知道我這輩子別別人甩了幾次,你還當我男朋友,帥哥,別拿我開玩笑了。
他一把抱着我,“我是認真的,我沒有拿你開玩笑。你叫莎兒對不對,每一次我遇見你你都喝得爛醉,我真不明白一個女孩子好好的爲什麼會喝那麼多酒。
”我冷笑“好好的,我是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嗎?”我踮起腳靠近他的耳朵。
“我告訴你啊,我其實就是一小姐,還有,你知道嗎?我吸毒。”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推開的準備,於是,在最後一個字脫口之前,我就閉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個力道的到來,然而,過了很久我也沒有等到我想象中的那個力道。
我張開眼睛,他依然抱着我,眼裡有如同湖水一樣的柔靜。
後來,他每天都陪着我,我問過他幾次“你爲什麼會愛上我。”
他總是很神秘的說“因爲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
我笑笑說“我是屬於那種丟進人堆裡就找不到的,怎麼會特別。”
他說“總之,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可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吸毒,我陪酒,我••••••”他捂住我的嘴。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我喜歡你,淺,真的我喜歡你。”
我說“可可,你知道的,我終究有一天會死。而且會死得很難看,那個時候你會怎麼樣。”
他說得很深情“那個時候我會抱着你。”
我搖了搖頭,但是嘴角還是有了淺淺的笑意。
對於夏草,我只能說對不起,我終究還是騙了她。
我沒有去戒毒。我那樣說只是希望他安心到去愛,幸福的去生活。我不希望她一輩子都活在我的陰影裡。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依然很懷念過去,這也是我偶爾會在發呆的時候笑笑的理由。
可可好象也明白,所以在我發呆的時候他從來不叫我。只是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問我。
“是不是又想到你的她拉。”我不會回答他。
他見我不說話,就會說:“淺,你說你這房子這麼大,要不我過來陪你住吧。”
我冷笑。“你少在這兒跟我放屁。”
他也很能叫板,跳起來就跟我吼道“咋個嘛,老子說一哈也不行唆。”
他的成都話說得很好聽,只是,他總喜歡跟我說椒鹽的普通話。呵呵,聽着蠻彆扭的。
我最後還是讓他住了進來,連我自己都有點驚訝,直到有一天早上,我在院子裡看到他晾着的藍色背心,才明白那天我真的是瘋了。
他是一個很會生活的男孩,我原本以爲,這樣的單身男孩大概都是那種衣服從來不洗,襪子穿髒一雙就換新的那種。
他卻把一切都打理得緊緊有條,包括我院子裡那棵很高的檸檬樹。
他說檸檬樹是他最喜歡的樹,因爲它有着世界上最高雅的香氣。我笑他,“你怎麼跟個女孩子一樣。”他馬上就換了一副賴皮地樣子靠過來。“因爲愛情可以讓男孩子變得像女人。”一開始我就會掉一地的雞皮疙瘩,但到後來,終於有了一點點幸福的感覺。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男孩,他甚至沒有叫我去戒掉毒癮。
他只是會在每次看到我痛苦地扭曲着身體的時候遞過注射器。那個時候我會推他出去,然後把門關上。
我不希望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有一次我問他。“你爲什麼不勸我去把毒品戒掉。”
他很悲傷的看着我。“因爲,我知道你沒有辦法擺脫。”
“你爲什麼知道。”
他聳聳肩。“恩,我猜的。淺,你何曾又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你有太多的傷痛,太多憂傷的過去。所以,你沒有辦法。”
我笑了笑,“可可,你是一個很神奇的男孩。你的真名叫什麼?”
“你叫我可可不好嗎?或者你覺得可可太幼稚也可以叫我咖啡,我和他是近親。”
我嚴肅道,“老是說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卻又不告訴我你的真名,讓我怎麼相信你麻。”
他又是那一副嬉皮笑臉地樣子。“你已經相信我啦。要不然你怎麼會讓我住在你的房子裡啊。”
我想站起來追他,才發現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我想我離所謂的天國已經不遠了,可是,我真的是能進天國的人嗎?
我的身上已經有一些地方開始潰爛了,我用很精緻的水晶帖帖住潰爛的地方,依舊出入着半打酒吧。
沒有辦法,我要爲毒品支付昂貴的費用,我也明白,可可和我一樣,穿梭在這一座城市裡,只是爲了能夠生活下去,我不可能問他要什麼,雖然他總說,以後,你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
有一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新聞,說一個河南的吸毒女孩在戒毒所裡割腕自殺。
這是我第一次對死亡有了恐懼,我畢竟還是一個人,雖然我早就明白我活不長,可恐懼的心理比死亡更可怕。
我開始幻想我死的時候,我想那個時候一定全身抽搐,我的身體一定會潰爛成很可怕的樣子。
我相信可可會像他說的那樣,抱着我。
可是,我又很希望那個時候他不要在我身邊,我怕嚇着他。
我記得,我幾乎是尖叫着網吧裡衝了出來,然後我開始奔跑,眼淚一直在流,我好象什麼也看不見,身邊的人潮不斷涌過。可可,你在哪裡,我好怕。
回去的時候,房子裡沒有燈,我打開門,然後把所有的燈都打開,我瘋狂地幹完這一切後,然後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我滿眼都是明晃晃的燈光。
我把腳縮在胸前,雙手抱膝看着天花板。
我記得誰說過,這是一個最寂寞的姿勢。看到最後,眼裡的燈光全都模糊了,成了一顆又一顆星星一樣燦爛的光點。
可可打開門,一下子抱住我。“淺,你怎麼了。”我低下頭來看他。
“可可,你告訴我,你說,我是一個可以去天堂的人嗎?”
可可看着我的樣子,不斷地說“你是你是,淺,你真的是••••••”說到後來他也哭了。
那一晚,我們保持着這個姿勢直到天亮。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懼怕着黑夜,我怕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就再也看不見可可,我就忘了夏草。
我想跟夏草寫一封信,我想這會是一封很長的信,因爲我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她講,爲此我買了很漂亮的一本信箋,可是,那一本信箋也就是被我給撕完的。
我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一下筆,就不明白自己要寫些什麼。
於是,我想了想還是算了,我倒是很願意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時候她什麼也不知道。或者她不要再想起我更好。
我終於還是把那一本信箋全部丟進了垃圾桶,第二天早上,我看着垃圾車把這一切全部都帶走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尖銳地痛了一下。
夏草,我跟你告別了不是嗎?可可從後面抱住我。
很溫柔地說“淺,嫁給我吧。”我的嘴脣動了一下。
然後我感覺我的身體又開始了劇烈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