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點長的尾聲:誰用三年講了一個關於愛的故事
落清清:
這個三月很明媚,夏草說,在這座城市是很少見到這樣明媚的春天的。夏草送了我一條月牙手鍊,她說,她這輩子除了淺和我就沒在送過別人東西,我聽了挺感動的。
我一直試圖瞭解夏草與淺的感情,可我明白,這一定不是夏草願意提起的,所以我也就沒有多問什麼。
那天夏草來找我,她特神秘地跟我說,“清清,我們去浪漫一次吧。”
我笑着說“什麼啊,你想捉弄我啊。”
夏草拉起我的手“誰捉弄你了,你去不去?”
我和她去了淺灣,一路上走過去的,從上午一直走到下午,她似乎一點都沒覺得累,我看着淺灣的河水不斷地流,這是我們的流年。從這座城市開始,就不知道流向哪裡。
那一次,夏草給了我一個巨大的幸福。我從來都不知道在這條河流的盡頭居然有這麼漂亮的一片桃花林。
夏草說“粉色是很浪漫的顏色,可是一開始我一直覺得他們很矯情。你喜歡嗎?”
她看着我,我覺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清清你說過你的生日是在桃花開得最繁茂的時候,或許兩個城市的季節還是存在着差異的,不過在這座城市,現在就是桃花最繁盛的季節。”
然後我收到了她送我的禮物,銀色的月牙手鍊。
我們坐在一棵桃花樹下。夏草說“這條手鍊是我和言修同時看中的,他想買下來送給我,我想買下來送給你。最後還是我買下了它。你不知道,我和他在店裡手舞足蹈地爭了半天,把那老闆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笑了,“那人家言修豈不是很失望”
“嘿嘿,暫時不管他。”
我們笑了,兩個女孩子的世界總是可以笑得很放肆。
我看着我頭頂的桃花不斷地落下,落在夏草的頭髮上,我突然發現這個女孩的頭髮原來已經那麼長那麼長了,只是,她永遠都把它們紮起來,從來不放下。
“夏草。”
“恩?”
“你說桃花是不是很俗氣的花。”
夏草擡起頭,“它是很俗氣的花,不過也沒關係對不對。”她轉過頭來看着我。
我點點頭。“因爲我們都是俗人對不對。”
夏草垂下眼簾。“清清,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突然很想淺。”我的心似乎微微地收縮了一下。
我發誓我不是小心眼的女孩,真的。
有一件事發生得太突然。那天下很大的雨。
於是,我們全部被困在夏草的家裡。
烏鴉特後悔他沒把車開來。
夏草笑道:“算了吧,大不了今天你們就住我這兒。”烏鴉差點沒跳起來。
這讓我突然想起去年夏天的那件事情,我想烏鴉的心裡應該還是有點陰影的吧。
當我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夏草的手裡正削着一個水果,於是我走過去開門。
一個男孩站在門口。他說話帶着很濃重的四川口音。
“你是夏草嗎?”他的語氣顯得很激動,全身淋得跟個落湯雞一樣。
看我沒說話,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你是不是夏草,是你就說啊,淺出事了!”
“淺”聽到這個字的時候我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我聽見夏草一聲輕叫,她激動地衝到門口。
我看到她的右手流出了血。
“夏草,你的手。”她一把甩開我,這一甩把我甩了個踉蹌,烏鴉抱住我,言修也跑到了門口。
“你是誰,你認識淺,她怎麼了。”夏草很激動,完全沒有在意滴血的右手。
那個男孩調整了一下呼吸,他似乎是一路衝着過來的。“我叫南橋,你是夏草嗎?你馬上跟我回成都,馬上。”
還沒有等我們反映過來是怎麼一會事,夏草就拉着那個叫南橋的男孩跑下了樓,言修追了出去,我也拉着烏鴉追了出去。
那天晚上我們坐連夜的火車去成都,早就沒有了座位,我們只好站在車廂與城廂交界的地方。
從南橋口中,我們終於瞭解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她一直都在吸毒,我記得她答應過夏草會去戒毒,可惜她沒有。
南橋說“她的器官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我一直試圖找到那個所謂的夏草,可是她什麼都不告訴我。後來我終於在她那個本來想要丟掉的垃圾裡找到了她寫好的一個信封,是寄給夏草的,所以我才找到了這兒來。”
他看着夏草,夏草只是呆呆地聽着,嘴裡卻一直重複着“她爲什麼要騙我。她說過她會好好的。”
我鼻子一酸,輕輕地抱住夏草“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在第二天很晚的時候我們纔到達了成都,這一座我曾經生活那麼多年的城市再次到達卻沒有了上一次的興奮。夏草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我看着她,真的很心痛。
淺還是死了,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蒙起了白色的布。這是所有人都很難接受地事實,在醫院裡我清楚地記得夏草在聽到醫生說:“對不起,我們盡力”咬着言修哭得死去活來。
我清楚地看見言修站在那裡,任憑她咬着,一絲紅色從他潔白的袖口滲透出來,他動也沒動一下。
後來,南橋一把拉開言修,把夏草扯起來。夏草沒有掙扎就任憑他這樣扯着。
“你他媽的,淺都是你害的。你知道她爲什麼不能戒毒嗎?因爲她根本就不可以,你一直都是她脆弱的根本,你到好,這一走就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你知道她等了你多久嗎?醫生說她活不過今年春天,她整整等了你一個春天,你又在哪裡!!”
烏鴉和言修拉開他們,夏草什麼話也沒說,她的眼淚把她散下來的頭髮全貼在臉上。
她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無力地坐在地上。我看着夏草,心裡難受得想要死掉。
我走到南橋面前。“你叫她淺,你怎麼會知道他叫淺,你是誰。”
他垂下紅色的眼睛。“淺,她叫我可可。”這一句憂傷得連這一座明媚的城市都開始灰暗。
他是淺的誰,對於夏草,對於我們來說,都不重要。
最後,我去了淺住過的那一座閣樓,我把夏草留在我爸爸家裡,讓烏鴉和言修看着她。
然後跟着南橋一起去。那座房子還是那樣,門口高大的檸檬樹,房間裡依然堆着女孩子的各式各樣的衣服。
化裝臺上擺着瓶瓶罐罐。就像她依然住在這裡一樣。
牀頭上放着一個沙漏,裡面是粉紅色的沙子。
南橋走過來。“這個好想也是那個叫夏草的女孩送給她的吧。她一直都放在牀頭,我碰一下都不行。”
我看着南橋,“我相信你是愛淺的,既然你愛她你爲什麼不勸她戒毒呢。”他搖搖頭,這麼多天以後他終於還是冷靜了下來。
“我問過醫生的,他跟我說如果一個人他有着很痛苦的過去,經歷了孤獨,無助之後心就會變得很脆弱,而這樣的人如果強制她去戒毒很容易讓她自毀,我想我還不是一個足夠讓她堅強的人。所以我沒有勸她。”
我低下頭,看着手中的沙漏,原來,在淺的這一輩子裡,最重要的人,竟然是夏草,我想起了夏草,或許也只有淺才能把她打擊成那樣,那也是不是說,在夏草的這一輩子裡,最重要的人是淺嗎?
這個叫夏草的女孩子,她用了三年,講了一個關於愛的故事,到頭來,什麼都結束在了另一個城市。
夏草,你還會得到幸福嗎?
那一個晚上,我看見她爬到了陽臺上,掏出手機。
月光映照着她臉顯得慘白。她把手機放在耳朵上。然後我聽見一個聲音從永無止進的黑暗中傳來。
“喂,淺,你在聽嗎?”
(全文終結)